那声尖叫听起来像个女孩子的声音。
江宛提着裙子就往外冲。
余蘅身上可还有伤啊!
掀开帐帘时,江宛觉得手脚冰凉,整个人都在哆嗦。
她定睛望去,见有个梁兵打扮的人被按在地上,余蘅扶着受伤的胳膊,面露痛苦之色。
江宛冲到余蘅身边:“你没事吧。”
“没事,”余蘅安慰她,“她没有伤到我。”
江宛点头,缓了口气道:“地上这个应该是真正的罗刹公主,里面那个是个男人。”
“竟是个男的,”余蘅道,“当时事发突然,我也不曾仔细去看,罗刹部又素来有男菩萨女罗刹的说法,听他说自己是罗刹公主,手里有信物,就信了。”
“不怪你,那孩子长得还算清秀,身量又矮小。”江宛压低声音,“那这位真公主,你准备怎么处置?”
“你以为呢?”余蘅也放低了声音,醇厚动听的嗓音如酒,划过耳廓时,叫人心底酥麻。
江宛按住扑通跳着的心口,强装镇定道:“关起来,问清楚她到底来干什么。”
废话。
江宛一捶脑袋,余蘅问她不是要听这些的。
余蘅笑着望她:“好,都依你。”
“也不用依我......”
毕竟我连刚才自己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江宛眼睛水润润地一低,看着自己的鞋尖出神。
这时,她鞋背上忽然出现一只手。
尚未回过神,江宛只觉有人握住了她的腰,揽着她向后急退两步。
余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起来肃杀之气甚浓:“按住她。”
罗刹公主挣扎着:“去死吧!”
她头发散下来,面容十分狰狞,看起来比里边那个小子更像小子。
卫兵看到余蘅的眼色,把罗刹公主押进了帐篷里。
等江宛进去的时候,看见罗刹女骑在那个少年身上,手脚并用地揍着他。
余蘅走到江宛前面:“离远点吧,这罗刹女公主发起疯来兴许会伤到你。”
江宛却绕过他:“小姑娘,你要是再打下去了,你这个忠心的武士就要被你打死了。”
罗刹女手上的动作一停,翻身下榻,粗鲁地推了把拦着她的护卫,小眼睛里满是恶意,她用流利的官话道:“你是个女人?”
江宛点头:“我不像吗?”
罗刹女撇了撇厚厚的嘴唇:“怪不得你们南人打仗不行,军营里有女人可不吉利。”
江宛正要说话,却看见罗刹女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明白了,你是军营里的......”罗刹女说了一个发音古怪的词。
“对不对,”罗刹女追问,暧昧的表情显得不怀好意,“这些都是你的男人吗,你今天晚上要陪几个......”
罗刹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脚踹翻,后背重重撞在地上。
余蘅冷着脸,干脆利落地站直,不知想到什么,又悄悄把手按在肩上,柔弱地哼了一声。
他这一脚实在来得突然,江宛尚有些茫然。她看着罗刹女吐出一口血,余蘅表现得却比罗刹女还要虚弱,不由露出一个稍显古怪的笑容。
“行了,别装了。”江宛越过他,走到罗刹女身边。
罗刹女脏腑剧痛,却仍死死抓住江宛的裙子,恶狠狠的模样像头狼。
可巧,江宛总跟狼打交道。
江宛慢慢俯身,伸手拨开她的头发。
那边榻上的傻小子大吵大闹地喊:“别碰公主。”
“公主,你看,你的奴隶在可怜你呢。”
罗刹女顿时大怒,从地上弹起......一寸后,又被余蘅踩了回去。
这罗刹女心高气傲,江宛这句话也算是报了罗刹女骂她的仇。
可是把人打得吐血,似乎有点过了。
江宛暗暗叹了口气。
“公主,你是来刺杀镇北军统帅的吗?”
罗刹女对她翻了个白眼。
“可他不是宁统,你杀错人了,反倒是你的小奴隶,真的伤到了宁统。”
伤到了宁统是江宛编的,是为了激罗刹女说实话。
罗刹女果然受激,怒道:“我管他是谁,反正也是个头头!”
江宛掏出帕子,给罗刹女擦了擦脸。
罗刹女被死死按着,根本躲不开。
灰尘和血迹把洁白的手帕弄得脏污,余蘅看着不由皱起眉头。
江宛是个有耐心的人,蹲在地上认真擦了很久。
久到罗刹女都撑不起横眉冷对的表情了——毕竟一直昂着脖子也是很累的。
江宛问:“公主是只身前来吗?”
“是......”罗刹女下意识回答。
罗刹女反应过来后,顿时大感懊悔。
江宛站起,叠好帕子,招呼余蘅:“走吧。”
出了帐篷,江宛感慨:“这暴脾气公主倒让我想到了福玉。”
余蘅明白她的意思:“我派了青蜡去保护她,她会平安无虞。”
江宛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这罗刹公主估计很难开口,看她的脾气很像是自作主张,我们先回去吧,”江宛道,“宁剡与我有约,不过我想他真正想见的应该是你。”
余蘅点头:“好,听你的。”
他们便顶着月色,慢慢走回了江宛的帐篷前。
帐口果然有人等候,宁剡腰间佩剑,身影被月光勾勒得十分冷峻。
余蘅的视线落在宁剡腰间的配剑上,唇角漫起一丝微凉的笑意。
江宛道:“宁将军,进去说吧。”
江宛率先进去,里头炭火灯烛都燃着,倒没什么可准备的,她便提了茶壶,准备先倒几杯茶。
谁也没想到这时候宁剡突然拔剑,笔直刺向余蘅心口。
余蘅无物格挡,只好用手抓住了这招夺命剑。
江宛目睹一切,脑海中一片空白,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动不能动,她眼睁睁看着,喊不出声,挪不动脚,巨大的恐怖压得她忘记呼吸。
握住剑齿的瞬间,余蘅眼前浮现与宁剡初次见面时的场景,那时他至多也就七岁,张将军把宁剡和魏蔺带到他面前,告诉他左边那个黑脸小子的剑术很厉害,拔剑尤其快。
往日总是不信,眼下才见识了。
余蘅的手被剑锋划伤,仍旧不能阻止剑朝着他的左肩刺入,伤上加伤,痛苦何止翻倍。
“宁少昀,你真要杀我?”
宁剡目光森冷:“只要你死了,镇北军的动荡就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