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衙役请江宛将装着砒霜的小药包放在托盘上。
杨学士问:“冯氏,你可有旁的话。”
“你在撒谎,分明就是你要杀我……”晴姨娘蜡黄的脸上满是慌乱之色,“你颠倒黑白!”
“王可晴,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帮着宋家来杀我!”江宛厉声喝道,“你难道真以为杀了我,他们能把你扶正?难道你真以为毒死我的儿子,你儿子就能继承宋家?”
一个炸弹又轰然落地,人群再次喧哗起来。
江宛垂下眼,心中暗叹,不能牵扯进皇帝与别人的恩怨,只能让宋家再背一回锅了。
她从袖子里抽出一份状纸,道:“大人,我要控告冯氏下毒害人,畏罪潜逃,如今又反咬我一口,实在让人忍无可忍。”
衙役又上前一步,接了状纸,呈递给杨学士。
“贱人,你竟敢陷害我!”晴姨娘捧着肚子,颊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恨不能把江宛活撕了。
江宛却对她笑了笑:“诬告当朝的一品夫人,可不是小罪,你好自为之。”
晴姨娘冷冷望着她。
江宛对杨柏源弯腰一礼:“大人,我自认坦荡清白,无愧天地,请大人立即传召冯氏的人证,我愿与其当面对质,我倒要看看,天日昭昭,怎么竟有魑魅魍魉敢穿人皮作恶!”
江宛说得正气凛然,掷地有声。
只是,虽然这一番发挥虽然效果不错,但太点费嗓子。
她喉咙有点烧,悄悄抬手揉了揉脖子。
杨学士在上头看着,不由一笑,大抵是觉得老友家的这个孙女脾气秉性实在有点像她祖父,瞧着正正经经在框内,其实跳脱飞扬。
因要要去调人证来,所以杨学士拍了板,叫明日再审。
江宛便从衙门后门出去,上了马车。
今日日头毒辣,马车都要被烤出一层油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境烦闷,江宛总觉得热,便半路叫停了马车,让春鸢去买些凉茶来。
她自己也跳下马车,躲在阴凉地里,给自己扇风。
扇着扇着,她有气无力地对林护卫招了招手。
林赶虎忙过去了。
江宛低声道:“今日便分出人手去保护晴姨娘,若她死了,说破天去,旁人都会以为是我杀的。”
春鸢和那卖凉茶的小贩捧着一摞竹节走过来。
江宛对林赶虎使了个眼色,林赶虎便前去接了凉茶,春鸢则点了钱给那小贩。
小贩千恩万谢地走了。
江宛随手拿起竹筒抿了一口,只觉得茶水又苦又涩,不由狠狠皱了眉。
春鸢见她愁眉不展,试探着问:“今日堂审,夫人隐隐占了上风,怎么还这样忧虑。”
“因为没有用,”江宛又喝了一口茶水,“就算我说破天去,我还是郑国夫人,晴姨娘还是遭了旱灾被父母卖了的可怜人,就算她千错万错,也是逼不得已,我百般退让,依旧咄咄逼人。”
舆论上,江宛天然便输了晴姨娘一头。
这就是那群人敢让晴姨娘一个人跳出来做戏的底气吗?
见护卫们喝完茶了,江宛便招呼他们出发,因怕祖父担心,她先去了江府。
江老爷子刚钓了鱼回来,倒是云淡风轻的。
他安慰江宛:“杨柏源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你就放心吧。”
江宛捧着碗冰酥酪,一勺勺吃得正香,看起来确实是挺放心的。
江老爷子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安慰了一头啥也不懂的蠢牛,心里不大舒坦。
他也不舍得骂孙女,只道:“当年我与你祖母真是不该,叫你入了那么个泥潭。”
江宛猜测猜测他还有下文,便又往嘴里塞了一勺酥酪,没说话。
果然,江老爷子又说:“平侯那孩子,委实不错。”
江宛吃完一碗酥酪,通体舒畅,用帕子擦了擦嘴:“沈望?他还娶我?”
这语气怎么能这么欠打?
江老爷子心里闷着火不能发,于是憋屈道:“你这孩子,怎么脾气跟江辞那臭小子越来越像了!”
江辞何等无辜啊。
但江宛也不比他好多少,有了小曾外孙,江老爷子满心里就再没有孙子孙女的位置了。
这不,江宛没说两句,就被老爷子赶走了。
回府以后,倒见了孙润蕴。
自从孙润蕴她继母卧床以来,家里的庶务便由她管着,出入也方便许多。
今日她听说了这事,便赶忙来江宛府上等着。
见江宛没有什么伤心烦恼的神情,孙家妹妹才放了心,便说起养猫的事。
家里的小橘猫因圆哥儿和阿柔的争执,名字还不曾定下来,但已经被小丫鬟带着在灶前拜过,算认了门,做了她家的猫了。
江宛便把这事儿告诉了孙润蕴,二人又乐了一回。
孙润蕴又说起江宛送她的头面:“明日便是青桂宴了,我准备戴着姐姐送的头面去。”
江宛道:“还不曾谢谢你给我弟弟送的那块砚,听他说,是难得的珍品。”
孙润蕴笑起来:“江小公子慧眼识珠,我这砚给了他,也是宝剑配名将。”
江宛不知想到什么,沉吟片刻后道:“听妹妹说明日便是青桂宴,是否未婚的新科进士都会去?”
“确然如此。”孙润蕴低头喝了口茶。
“那你方不方便带上我?”江宛忽然问,“我可以扮作你的丫鬟去青桂宴吗?”
孙润蕴不明所以:“夫人这是……”
江宛想到那日算命先生的话,用手在面上一遮,又放下:“只盼妹妹不要外传才好。”
孙润蕴道:“这是自然的。”
“实不相瞒,我祖父又为我看中了一门亲事,是他的学生,今科探花沈望,我想着青桂宴他是必去的,或许妹妹愿意帮我看看他的品性如何,”江宛道,“明日大约有许多如妹妹一般的名门闺秀,我是比不上的,若他在宴会上对谁动了心思,这门亲事便不能做了。”
孙润蕴一听便兴奋起来,到底是个小姑娘,因江宛与她分享了秘密,竟然还四下看了看,生怕这话被旁人听去,也不想想这是江宛家里,哪里就用这样谨慎了。
“姐姐信得过我,我必将此事办好,”孙润蕴这时候脑子转得飞快,已经有了计划,“不如就由我去试试他,看他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小姑娘眼睛因兴奋而明亮起来,面上含着两片薄红:“姐姐还打趣我,当然是看他对姐姐是不是……是不是情深似海!”
孙润蕴平时也没少看话本,说起其中的门道来头头是道的,连口渴也不记得,只拉着江宛商议青桂宴上的细节。
临到晚膳时分,不得不走了,孙润蕴也是极舍不得的。
江宛知道这事儿对小姑娘来说十分刺激,于是很体谅孙润蕴的激动,说了好些夸她的好话,直把小姑娘夸得飘飘然,拍着胸脯说定让江宛看清那沈望是虫还是龙。
孙润蕴背挺得过了头,发顶一朵莲花钗颤颤巍巍的就要滑下来,江宛忙帮她扶了扶。
大约是靠得近了些,孙润蕴竟红了脸,讷讷道:“多谢夫人了。”
她忸怩的模样也很好看,江宛更愿意逗她:“方才还叫姐姐,现下帮了忙,倒成夫人了,真是没处说理去。”
“姐姐莫要揶揄妹妹了。”她一捧脸,扭头跑了。
江宛调戏够了小姑娘,回转进屋。
却被陈护卫叫住。
陈瑞道:“夫人,昭王殿下派人来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