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溶解(19)

2月9号星期三上午,上完早八的课,等来的不是江承泽的消息,是李教授周五回来的消息。

看到消息的我,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取保候审的手续还不知道需要多久,如果李教授在机场见不到木清,也不用我妈费心,我大约就真的可以回家考公务员了。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汤烨来了电话,我极力控制着颤抖的双手,好不容易按上了接听键。

接了电话,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无法说出。

我尝试着说话,可是声音却无法发出,声带好像失去了振动功能一般。

汤烨在那头听不到我的回应,以为我出了什么事情,电话都没来及挂断,便连忙赶了过来。

看到我安然无恙,只是不能说话,汤烨还是不放心,执意要陪我去医院检查清楚。

我本想先把木清的事情搞定,再说嗓子的事情。

可是,现在不能说话的我,根本没有办法拒绝汤烨。

“因为紧张焦虑导致功能性失声,休息几天就能好。”接诊的医生检查了之后,笑着对我们说道。

汤烨听到医生的诊断,放下心来,露出带着关心又掺杂着宠溺的笑容,揉着我的头发,在我耳边说道:“沐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我对着汤烨咧嘴笑了一下,可是心思却不在什么时候能够恢复说话,而是木清能不能按时回来。

汤烨再次看穿了我的心思,拉着我的手,语气中略带责备地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一份工作而已,把自己身体弄坏了得不偿失,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另外,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明天早上八点,胡律师会接木清出来。”

我眼神中充满感激之情看向汤烨,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激动之余,我紧紧地抱住了他。

汤烨对我突如其来的拥抱,有些不知所措。

他嘴角难言笑意地摸着我的头发,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你想说的我都知道,你的担心和顾虑我也明白,剩下的交给我处理就好。答应我,这几天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直到声音恢复,好不好?”

我松开了他,像是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傻笑着对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汤烨笑了一下,挽着我的手一起向医院外走去。

还未出医院大门,便看到蓝杉已经等在了门口。

她不是在说明会吗?怎会知道我在医院?

我正在想着,蓝杉已经走了过来,从汤烨手中把我的手抽了出来,淡淡地对汤烨说:“汤律师辛苦你了,接下来我会照顾好叶子,不牢你费心了。”

说完,不由分说地把我带上了她的车。

“你真是一刻都不让人放心,木清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还主动去找汤烨帮忙,你当我公司的法务部是死的吗?这点事把自己弄成这样!”蓝杉一边开着车,一边对我微愠道。

我略带歉意地低下头,想道歉却没有办法说出口。

我知道蓝杉这么做是为我好,木清的事情一出,我不是没有想过求助蓝杉,但是,我的手还是鬼使神差地拨通了汤烨的电话。

与其说是觉着汤烨能帮我,不如说,我想借此联系汤烨,我不自觉地又开始骗自己。

蓝杉瞥了我一眼,似乎觉着自己说的过了火。

她握了握我的手,转而温柔地说:“别再想会不会添麻烦什么的好吗?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为了你也为了他好,别再找他了好吗?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好,这几天好好在家休息。”

听到蓝杉这么说,我内心更加愧疚,总觉着对不起他们的这份苦心,想着想着眼泪不知怎地夺眶而出。

眼泪滴到蓝杉的手上,倒是惊了她一下,她连忙停在路边,伸出手替我拭去泪水。

她懊悔地看着我说:“刚才是我话说重了,是我不好。汤烨的事情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我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这时,蓝杉注意到了我手上多了枚戒指,她轻轻摸了一下,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回到家,蓝杉把我安顿好,没有久留,很快便回了公司。

她温柔的叮嘱声还在耳边萦绕,我心里繁杂的思绪,却逼着我拿起手机发消息给江承泽询问情况。

江承泽很快便回了信息。

根据江承泽调查情况,安馨是由一个叫“瑶瑶”的姑娘带领入行,属于“夏姐”的人,客人介绍也是通过夏姐。

夏姐混迹于多家娱乐场所,是这行的大姐大。

她知道安馨家庭条件不好,和安馨有着类似情况的夏姐同情她的处境,所以会经常给安馨介绍一些,要求高但出手阔绰的客人。

根据夏姐的说法,24号平安夜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但是那单生意不是她介绍给安馨的。

因为这件事,夏姐还找安馨理论了一番。

在那之后,安馨便一次性结清了与她的介绍费,要退出这个圈子。

夏姐是老江湖,知道一旦入了这个圈子,习惯了赚快钱的生活,便很难再回到原来的生活方式。

尤其是当她知道,安馨已经失去了金主男朋友,她更加确定安馨还会回来。

过年期间,夏姐担心安馨手头不宽裕,刚好自己手上生意较多,一时人手不够,曾打电话想让安馨回来再赚一笔。

但那个时候,安馨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经过排查,和安馨有过接触和交集的同行不多,她们之中没有出现失踪或者失联的情况。

“这么说,死者大概率还是安馨?”我在微信上用文字向江承泽问道。

江承泽回道:“但是为什么氢氧化钠的购买人是安馨?介于安馨和木清两人的关系,有没有可能木清盗用了安馨的登陆信息?”

想到木清好不容易被保释出来,我并不想让他在见到李教授之前,再出什么岔子,我连忙对江承泽解释。

“不太可能,两人分手后都没有见过面。没有安馨的手机,木清很难通过安馨的账户登录到局域网。”

“况且每次验证都会留下设备记录的。蓝杉给我的资料里面显示,验证设备是安馨的手机,与之前的验证设备一致。”

“对了,夏姐有没有说,安馨那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我连续发了几条信息,向江承泽继续打听着消息。

“还真有。那天安馨知道木清会去那家ktv,害怕在那里遇到熟人,自己的事会暴露。所以那天一大早,就告诉夏姐自己身体不方便,不能接生意。后来夏姐找到安馨理论的时候,安馨只是一个劲地哭,一句话也不说。后来夏姐为了护住自己的盘子,打听了一下情况,发现出事那天,那个人似乎不是安馨的客人。”

“看来还是要问问木清,看看能不能有更多关于安馨的线索。”

我正打着字,门铃响了起来。

听到陈姨开了门,我便没有在意,继续靠在床上给江承泽发着信息。

这时,陈姨敲响了我的门说:“小和啊,门口有个叫段楠的姑娘找你,你看要不要见一下?”

段楠?这名字完全没听过啊?难道是学校的学生?我想了想管她是谁,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嘛!

我走到门口,看到那人的相貌,才想起来她是汤烨律所的实习生。

汤烨有和我说过她的名字,好像是叫段楠。

但是我没有江承泽那样超强的人脸识别记忆功能,只能凭借大致的印象推测。

她上来之后,我正好奇她来找我干什么的时候,她主动开口说:“叶子姐,我知道你不能说话,你听我说就好。今天汤律师给叶子姐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好送文件进去,所以知道了叶子姐生病的事情,又偷偷查了档案知道了叶子姐的住处。”

“上次的事情,我一直心怀愧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叶子姐。这是我自己煲的茯苓山药乳鸽汤,有安神的作用,希望叶子姐不要嫌弃,祝你早日康复!”

说完,她把手中的保温壶塞到了我的手中,对我笑了一下跑进了电梯里。

我愣在原地,手里抱着个保温壶,心想不就是弄脏件衣服嘛,怎么记到现在?

我把汤交给陈姨,回卧室给汤烨发了消息:“你律所的那个叫段楠的小姑娘很有个性啊?”

“怎么突然提起她了?”

“刚才她突然跑我家来给我送汤。”

“哈哈哈哈,她下午找我请假,也不说原因,我还以为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原来是给你回家煲汤去了。”

“可能上次的事情没说清楚,让人家小姑娘记了这么久,你可别责备她啊!”

“知道是给你送汤,我还挺高兴的。怎么会责备她,喝了汤好好休息。”

这边刚结束和汤烨的聊天,江承泽发来消息说:“木清那边取保候审已经批了,明天早上八点能办手续接人。方便的话,明天和我一起去看望一下木清,我想和他聊聊。这几天他状态不太好,你在旁边,他可能戒备心没那么重。”

“行,回头时间地点发我,我按时到。”

夜幕逐渐降临,饭菜的香味,透过门缝一个劲地往我的鼻子里钻。

我顺着味,一个飞身跃下了床,兴高采烈地跑进了餐厅。

毕竟生病的是嗓子又不是胃,吃饭是万万不能耽误的。

大约是因为我今天有特殊情况,蓝杉放心不下,今天晚上,她难得选择不加班,回来陪我吃顿晚饭。

蓝杉看了看桌子上的汤,向陈姨问道:“菜谱上有这个汤吗?”

陈姨端上最后一个菜说:“今天下午,有一个小姑娘给小和送汤,小和说晚上喝这个。”

我坐在旁边用手机发了条消息,给蓝杉解释了一下,顺手给她乘了一碗。

“秦阿姨给我打电话了,说希望我跟江承泽谈谈,让他少和你接触。你怎么想?”蓝杉抬眼看着我问道。

我的天啊!我妈居然能够为了这种事,找蓝杉帮忙?

他们两人分手分得突然,我还没有来及和我妈说这件事。再加上,他们两人分手是常态,说不准,明天又在一起了。

不过由此看来,我妈对江承泽的意见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我妈越是这样,我越是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连忙在手机上写道:“我妈瞎操心,别理她。”

蓝杉看了看我写的内容,点了点头,转而看了一眼那碗汤。

直到吃完晚饭,她没有再说一句话,也至始至终没有碰那碗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