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溶解(17)

尸检报告的内容少的可怜,除了不精确的身高,年龄和性别基本没有可用的信息,甚至连大约的死亡时间都无法确认。

“我不明白,尸检报告连受害者的dna都没有检测到,怎么就能将木清的基因作为证据呢?”我把尸检报告放到一旁,看着江承泽问道。

“我们对整个化学楼进行了勘查,除了现场以外,根本找不到丝毫线索。我们在现场检测到了木清和你的痕迹,毛发、皮屑、还有指纹脚印之类的,因为你们是报案人这并不奇怪。”

江承泽停了一下,看了一眼手机里的消息,接着说道:“但是在灭菌锅门的上侧夹缝处,我们找到几根头发。有幸在其中一根里面,发现了完整的基因,比对后发现和木清一致。但是,那个地方却没有发现你的头发。”

江承泽顺手递给了我一瓶水,继续解释道:“你在调查的时候也说过,是你打开的灭菌锅,木清只是帮忙把东西拿出来,夹缝里有你的头发还算合理,出现他的头发,就说不过去了吧?”

“在这种强碱条件下dna早就失活了,怎么会提取到他的基因?这很有可能是打开之后意外掉进去的。”

我立刻提出不同的看法。

“陆法医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有一根头发,毛囊处带有基因的那侧,卡在了外面没有受损,毛囊部分卡在里侧的毛发却提取不到基因。所以根据这一点,我们认为这些头发应该是在你们打开灭菌锅之前就已经在那里了。基因的证据基本是铁证,没办法辩驳的,所以我们也只能按照规定找木清前来讯问。”

江承泽取了一根自己的头发,一边比划着,一边向我解释道。

“有没有可能是22号他使用的时候掉进去的?”

我不死心,尝试找出他说法中的破绽。

“不太可能,我们是在上侧发现的头发,看起来像是头伸进去或者伸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卡住的。在案情推演的时候,我们让木清演示过他使用灭菌锅的过程,从你实验室拿的不同样品,没有一样是要把头伸进去的。”

江承泽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木清自己也承认了,用托盘可以很轻松的把样品推进去,取出来也一样。但是,我们发现如果不使用托盘,而是直接将装着十公斤氢氧化钠,和受害者的袋子推进去,结果就截然不同了。”

江承泽递给了一份我们使用的灭菌锅的示意图,指着上面的图例说道:“因为灭菌锅里支撑盘上面的排水孔,把这个袋子推进去的时候会很容易卡住。为了把受害者完整地推进去,上半身需要探入灭菌锅里。”

“不仅如此,根据化学楼的监控录像显示,那段时间,从23号到27号,除了木清外,没有人进出化学楼,如果凶手另有他人,凶手是怎么样在封楼以后离开的呢?”江承泽详细地向我解释了原因。

大约是无理取闹的人见多了,江承泽习惯性地会将这些事情解释清楚,省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难怪,看来要想洗清木清的嫌疑确实很难。现在要想为木清洗清嫌疑,能入手的地方就是弄清楚,究竟是谁用实验室账户买了氢氧化钠,没有收到的氢氧化钠又被谁拿走了。”我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氢氧化钠没有收到?不是木清签收了吗?”江承泽听到后,看向我疑惑地问道。

“不是,收发室根本就没有收到氢氧化钠的那单快递。”

说着,我将学校样品的收寄流程,又同江承泽复述了一遍。

江承泽摸着手指,沉思了片刻后,说:“我去查那单快递是怎么回事。你查账户,有任何消息随时联系。”

说着,江承泽拿起钥匙和手机便准备离开。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把胡景钧对木清取保候审的申请计划,泄露了出来。

我看江承泽这幅不查清楚誓不罢休的样子,若是放在以前,我肯定会赞扬他一番。

但是现在,我绝对不希望江承泽这么积极。

想到江承泽那工作上一板一眼的样子,我不禁想扇自己一耳光。

如果因为我多嘴,木清没有办法按时保释出来,那我真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天大的坑。

我急忙双手拉住了江承泽的手臂,可怜兮兮地对他恳求道:“阿泽,你先别着急,等木清办完取保候审后,你再查这些。不然他就出不来了。”

江承泽对我咧嘴笑了一下说:“如果他是清白的,我现在的调查能够帮他加快流程;如果他真的有问题,他还是要回来的。所以,你现在还是先去把账户的事情弄清楚,这才是帮助木清最好的方法。还有,在这里拉拉扯扯的,会让有心之人误会的。”

我死死拉住江承泽的手臂不放,一边后悔着自己的愚蠢举动,一边眼含泪光地对江承泽拜托道:“不行,李教授快回来了。李教授回来的时候,木清一定要完好地在实验室。你就权当为我考虑一下,拜托你了!”

江承泽叹了口气,见我开始有些无理取闹,他拉开了我抓着他的手,无可奈何地看着我说:“小叶子,取保候审不是我审批的。我保证没有查清楚之前,不会告诉任何人,好不好?”

“江警官,你查案速度太快了。万一要是有什么对木清不利的证据出现,或者有人故意误导你,让李教授不能按时见到木清,木清就算是清白的,我的麻烦也少不了。江大少爷,江大校草,江大帅哥,拜托你了。”

我对江承泽故技重施,摇着他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乞求道。

涉及到了他的原则问题,这招可能不好用了,但是,我还是不放弃地想要试试。

江承泽无奈地摸了一下额头,反抓着我的手,眨着眼睛,换了一副表情。

他楚楚可怜地看着我,用着令人心里发麻的声音,向我说道:“小叶叶,叶老师,叶美女,我不管查到什么,一定第一个和你说好不好?没有确凿的证据,我绝对不会影响小清清见李教授的,好不好?小叶子现在快点去查清,到底是谁下的订单,这样才能帮到他,对不对?我先送你去回学校,听话好不好?”

江承泽这一番话,让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瞬间收了脸上的笑容,松了抓着江承泽的手,尴尬地点点头,让江承泽带着我先回了学校。

学院的账目管理系统经过特殊设计,为了防止出现窜用经费的情况,除了每个实验室账户会有独立的用户名和密码外,每个实验室注册人员都会分配到一个电子码,下单之前需要那个电子码确认身份。

为了信息安全,系统是要通过学校局域网,才可以登陆。

在校师生登陆局域网,有自己的账号密码,而且每次连接,需要用登记的手机进行二次验证。

就算木清的电子码被泄露,但是他的账户密码却不一定会被盗用。

所以,通过查找登陆局域网的i地址和登陆信息,应该能够找到真正的购买人。

回到学校第一件事,我直接去了网络管理中心,希望他们能够帮我查到登陆信息。

但是因为学校年前数据库升级,所有的数据都已经备份到了中心数据库。

不巧的是,有权限进入中心数据库的管理员,出国学习去了,要想通过密钥进入数据库,需要一层层审批,这套流程下来,少说也要三五天的时间。

得知这个消息的我,此刻的心情大约就像明天要考试,我却连我修的什么课都不知道一样绝望。

我有些失魂落魄地在走回办公室的途中,大脑里面一直在想着,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查到真正的购买人信息。

想着想着,我突然恍然大悟似的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既然和网络有关,我不懂这块,但是不代表我不认识懂的人啊?

蓝杉的公司,前段时间刚接了网络安全的项目,在这块她肯定比我有办法。

我忙不迭慌地飞奔回办公室,关上门给蓝杉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没两声,便传来对方拒绝通话的声音。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蓝杉的短信便到了。

“在开会,怎么了?”

看到她的短信,我这才想起来,蓝杉今天早上有股票推介会。

现在的她,八成在现场忙得不可开交,这个时候打扰她实在不妥。

我连忙回复:“没事,打错了。”

没了蓝杉的帮助,我的大脑不停地思索着,还有什么其他途径可以调查账户信息。

可是有的时候,越是拘泥于一个问题,思维越是会被困在框中,一直一无所获。

为了让焦虑到手抖的自己冷静下来,我泡了杯茶,看着窗外认真回忆着手边所掌握的线索,力求从中找出账户盗用人。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依旧毫无头绪的我,收到了蓝杉的消息,让我立刻看邮件。

我转身在电脑上点开了邮件,按照她的指示下载并打开了附件。

下一秒,我的电脑就不再受我的操作,而是自己动了起来。

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屏幕突然跳出一个文本框,上面一行字打了出来:“我在查你账户的登录和访问信息,你把账户名和密码微信发给我。”

我这才意识到这应该是蓝杉在远程控制。

我连忙按照要求,把信息发了过去。

屏幕上的操作看得我眼花缭乱,我不得不暗暗佩服蓝杉的技术。

不一会,蓝杉关掉了所有的窗口,单单打开了一个文档,里面列满了姓名、i地址、登陆时间、相应操作的时间以及验证设备。

最上面一行,蓝杉醒目的留言让我不禁笑出声来:“白痴,有事直说!不要让我绕圈子问!”

看到这话,我想蓝杉应该是联系了江承泽,知道了我现在在做什么。

一想到蓝杉可能为了帮我,主动联系了江承泽,我就再也笑不出来。

他们现在这种尴尬的关系,蓝杉这么做,真的是为难她了。

我根据我手头的信息核对完成后,发现十五号有两个i地址,登陆了实验室的账户。

一个是木清,另一个是死者安馨,而氢氧化钠的购买人,正是死者安馨。

安馨?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结果,她买这个干什么?还用我们实验室的账户购买?自己化自己?还是说,死者根本不是安馨?

为了以防万一,我让蓝杉对安馨之前的登陆信息又查了一遍。

根据她的调查结果,我确认购买者应该是安馨。

不管怎么样,已经确认氢氧化钠的购买与木清无关,这是目前最重要的线索。

有了这一条,木清的嫌疑又洗清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