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午饭点回到s市的家,打开门的不是陈姨,而是嘴里还吃着东西的江承泽。
“呃,你怎么在这?”
我一边换着鞋子,一边诧异地看向江承泽问道。
江承泽努努嘴看向后面的蓝杉,快速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对我们说:“蓝大小姐让我在这里恭候二位。我这不是替你俩尝尝菜的味道嘛!”
既然江承泽这么说,想来蓝杉是要着手调查宋思扬所托之事了,我便不再多问。
吃完饭,蓝杉和江承泽两人把带回来的资料搬进了工作室,虚掩上了门,似乎不想让我掺合进来但是又不介意我加入的样子。
我本想,不让我参与也好,毕竟事发在h市,如果背后水真如我猜想的那般深,还是明哲保身为妙。
但是想归想,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
“我拿零食来了!”
我抱着一堆零食敲开了工作间的门,笑嘻嘻地看着他们说。
坐在软绵绵的地上的两人同时停下了手上的事情各有心事地看向我。
“辛苦了,零食放下你就去休息吧。”
蓝杉目光又回到了电脑屏幕上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把零食压在了他们前面的资料上,坐了下来,笑呵呵一副无赖的样子说:“开什么玩笑,我会让你们两个独享我的收藏?”
“叶子,你的收藏不是天天在身上带着呢吗?”
江承泽看了看我肚子上的游泳圈,露出一脸坏笑对我玩笑道。
我鄙夷地看着江承泽,还没来及反击,蓝杉盯着屏幕对江承泽冷冰冰地催促道:“江警官,让你查的医疗记录还没查到?”
说完,拿起手边的一部全新的手机递给我说:“即然来了,就把孙尘的社交网站都查查,看有什么线索。”
“这是孙尘的?你们先和我讲讲都是什么情况,我要找什么线索?”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俩。
“宋思扬怀疑因为孙尘掌握了a大爆炸案的真相,想要对他灭口所以通过给他接种受感染的癌细胞,导致他患胰腺癌死亡。想要成功嫁接癌细胞,最佳方式就是注射接种。阿泽在查孙尘确诊前一年的就诊记录。你手里手机的内容是孙尘手机自动备份的。”
蓝杉简要介绍了基本情况后,便继续看着手头的资料,语气中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情绪。
过了一会,江承泽一边看着电脑屏幕,一边对蓝杉说:“过去十八个月,除了确证胰腺癌之后有就诊记录,医院,诊所,社区都没有他的记录。倒是在他家附近的药店有几条医保卡的消费记录,买了感冒药…我去,他很会玩啊?”
江承泽突然不明就里笑道。
我们疑惑地看向他,他掩面笑了一下,把购买记录投影在了屏幕上。
虽然已经成年但我看到上面的内容不禁面红耳赤,浮想联翩。
如果分开看,这两样东西没什么,但是同时购买难免让人误会。
蓝杉看了一眼屏幕,又低头继续看着自己的电脑说:“不奇怪,孙尘和宋思扬私交很好。”
蓝杉语气极为平淡,好像早就知道两人的关系一样。
“蓝杉,你又不熟悉他们,你怎么就能断定他们私交很好?”
江承泽瞥了一眼蓝杉,一边摸着小拇指的戒指一边问道。
“是啊,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宋思扬还要通过相亲找到我啊?”
我对江承泽的说法表示赞同。
我心想:不能根据区区两条购买记录就断定两人如此。
江承泽和蓝杉同时看向我,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一样。
看着他们两人看着我不说话,我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话音刚落,江承泽爆发出了一阵笑声,蓝杉也微微掩面笑了出来。
他们这突如其来的笑声让我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江承泽看到我还是不明就里,好不容易止了笑说道:“小叶子,你都多大了,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说完,他向蓝杉看了一眼,蓝杉叹了口气,像是教育小孩子似的口气解释道:“宋思扬自己说的。别纠结这个了,现在要查出,如果不是医院,孙尘是怎么被接种的?”
蓝杉似乎并不想在这样的问题上浪费时间,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江承泽看了看手机里的信息,收了刚才那肆无忌惮的笑容面色平淡地说:“如果他是在没有联网的黑诊所,这样的记录就查不到了。”
我继续翻着孙尘的社交网站,一条动态引起了我的关注。
我紧接着说:“有没有可能他在k市接受了治疗呢?他今年一月去了趟k市,还发了动态。”
“阿泽,能查到孙尘k市的就诊记录吗?”
蓝杉刚说完,江承泽的手便忙碌了起来。
“找到了。去年9月12日在玛丽亚医院接种了hv九价第一针,第二针是1月8号。第三针预约在3月15号,但是人未到。第一针的接种护士是梁春洁,第二针的护士是詹美佳。我权限只能查到这里了。”
江承泽耸耸肩像是完成任务一样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道。
他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手机上,似乎在处理着什么比调查这件事更重要的事情,不时还向我这边看上几眼。
“你把资料传给我。如果方便,帮我查一下2月27号什么人见过孙尘。”
蓝杉说完,给苏恒打了电话。
苏恒是蓝杉的另一个私人助理,我暗地里叫他“严莳二号”。
他长得没有和严莳一样帅气,面容平平无奇,衣着装扮极为朴素,很难给人留下印象。
我见他也有七八次了,但却总是记不清他的脸。
之所以叫他“严莳二号”,是因为他和严莳一样,是只为蓝杉办事的私人助理,一直展现出一副忠心不二的样子,为完成指派,全然不顾其他。
严莳主要为蓝杉处理身边的杂事,至于外勤,那就是苏恒的工作了。
江承泽把资料传给她后便借口局里有任务离开了,但是看他紧张的神色和焦急的脚步,倒不像是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一连数天没有关于这件事的任何消息,江承泽也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消失了几日,不见踪影。
苏恒传回消息是已经是隔周周二下午了,蓝杉这几天大约是忙着公司的事情,几天没有回家。
蓝杉得知消息后转发了苏恒的消息,和我们在群里约了时间在家见面。
不过短短数日,再见两人全然没了往日的神采。
两个人看起来似乎都极度疲惫,像是经历了不少艰难险阻似的,面色晦暗不说,头发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阿泽,监控是什么情况?”
蓝杉靠在身后的大熊身上,围着毯子毫无精神地问道。
蓝杉双眼有些浮肿,眼神中透露出的疲劳与不耐烦,这样的她并不常见。
江承泽盘腿抱着抱枕无精打采地坐在一旁,他摊开手,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托h市的朋友查了,那个人是遗体捐赠中心的,那次去是劝说孙尘捐赠遗体用于研究。对方提供了捐赠文件,上面有他的签名,没什么问题。”
“那为什么孙尘会在那之后情绪大变呢?”
一份遗体捐赠不应该会这样吧,我向江承泽问道。
“我那个朋友说这种情况在医院太常见了。孙尘做的是胰腺癌相关的研究工作,虽然知道五年存活率低于2,但是始终相信自己会是那2。直到那天有人来和他谈遗体捐赠,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到了尽头,最后一根希望的蜡烛被吹灭了,人也就彻底崩溃了。”
江承泽语气中带着强烈的倦意,强打着精神对我解释道。
看到他眼下的乌青和那蜡黄的面色,便知道这段时间他颇为辛苦。
听到这里,我不禁噤了声,心想原来没了希望会是如此恐怖的一件事情,我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你那边呢?”
江承泽艰难地抬起眼睛看着几乎睡着的蓝杉问道。
蓝杉勉强微微睁开眼睛,打开了和苏恒的语音通话,对电话那头的苏恒说:“苏恒,把你的调查结果说一下。”
说完,她靠在熊上继续闭目养神。
江承泽从旁边拿了一条毛毯披在了身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一边半倚着靠垫休息一边听着苏恒的汇报。
“玛丽亚医院的疫苗均是统一存防在医院冷库,按照当天预约人数统一领取。九价疫苗在k市很火,九月十二号预约的人很多。虽然医院划分了预约时段,但是前几个时段的人没有完成注射,所以孙尘虽然预约在11点,但实际注射时间是下午两点。”
“护士梁春洁的说法是,自己当天异常繁忙,疫苗是按照顺序拿的,均有记录。经过调查,名单和疫苗编号没有问题,且梁春洁及其亲属的帐户也没有发现异常。”
苏恒那边似乎被什么打断了,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1月八号,为孙尘接种的詹美佳和梁春洁的说法基本一致,不过发现两个疑点:一是在我提到孙尘这个名字的时候,詹美佳直接否定认识这个人。我试探性地问她一月8号是否为内地患者接种,她没有思考直接否定。由于春节假期安排不同,玛丽亚医院1月八号至九号预约均为内地患者。”
“第二点:詹美佳和她前夫三月快速办理了离婚手续,詹美佳净身出户,四月和孩子一同移民加拿大。詹美佳在加拿大没有亲属。据了解,詹美佳收入有限,其前夫赌债缠身,以孩子做要挟不同意离婚,詹美佳这次请了尚嘉律师行的律师办理她的离婚手续。”
“尚嘉律师行主要服务于k市的豪门明星,收费高昂,以詹美佳的资产状况,不太可能负担离异和移民的费用。”
“既然詹美佳有问题,顺着这条线继续查下去就好了。”
江承泽欠了欠身体,换了个姿势,皱着眉头对着电话那头的苏恒说道。
“现在已经联系不到詹美佳了。”
苏恒在电话语气有些失落地在屏幕那头说道。
江承泽冷笑了一下,闭着眼睛自言自语说:“这刚开始调查,动作够快的啊?”
说完,江承泽睁开了眼睛意有所指地看向蓝杉,蓝杉微微睁开眼睛说道:“叶子,你怎么看?”
我用手指了指自己,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心想:我能怎么看?
我摸了摸脖子,扭扭捏捏地说道:“我没什么想法,这件事一看就知道来头不小。不过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孙尘一个普通的助理研究员,这份文件他是怎么拿到手的?”
“是啊……”
蓝杉揉着额头,闭着眼睛透着些厌恶的语气说道:“靠着宋思扬混饭吃的人怎么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现在这年头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够插上一脚!都是些什么东西!”
蓝杉说话一向文雅不带脏字,今天不知怎么说话如此露骨,语气中透着高度的不耐烦,心情也似乎非常烦躁的样子。
这和我认识的蓝杉截然不同,在这一刻,我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
看到这样的蓝杉,我抿了抿嘴唇坐在一旁不敢说话。
江承泽坐了起来搓着脸在一旁笑了出来,对这样的蓝杉似乎见怪不怪。
蓝杉坐了起来,看起来像是睡得正当时却被人强行叫起的样子,一脸的烦躁与不悦。
看她闭着眼睛单手撑着额头缓了一会,又恢复到了以往平淡的神情,对电话里的苏恒平静地说:“苏恒,你去a省调查一下孙尘的交际网络,把有可能接触到这种等级文件的人列出来。”
蓝杉说完便挂了电话,闭着眼睛低头沉思了片刻,看向我说:“叶子,你让宋思扬辨认一下,这个文件的照片是在哪里拍的?孙尘应该把它藏起来了,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要找到这份文件,了解这份文件里面还有什么秘密。”
“哈?你的意思是说,文件不在宋思扬那里?孙尘为什么不把它直接交给宋思扬?”
我这才突然意识到,我们看到的只有关于文件的几张照片,完整版的文件从来没有见过。
“这些照片只有一张是截图,孙尘应该明白截图是没有说服力的,所以他用电脑把文件放大,节选了几点再用手机拍下来的。电脑旁边明显连着优盘。看周围环境,应该像是一个咖啡馆之类的地方。”
“这么重要的事情没有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处理,可能是想留下这样的线索,引导宋思扬找到这个优盘。不直接交给宋思扬应该是怕给他带来麻烦,但是,他清楚以宋思扬的性格迟早会查到这一步,索性给他留下线索。”
听完蓝杉不带停顿一连串的分析,我木讷地点了点头,走出工作间,在阳台给宋思扬打着电话。
通话时,我反复回想着蓝杉刚才反常的行为,思维很是混乱,说话言不达意,费了好一会功夫才将蓝杉交代的事情传达给宋思扬。
挂了电话,我站在栏杆前,看着海风吹过海面,浪花一波接一波击打在沙滩上,思绪就像是白色浪花里错综复杂缠绕着的海草一样乱成一团。
“叶子,想什么呢?”
江承泽走了进来站在我的旁边问道。
休息了片刻,他的脸色看起来没有刚才那么疲惫。
他趴在阳台的栏杆上看似波澜不惊的样子微笑着说:“被今天的蓝杉惊到了?”
我心事重重地点点头,看向江承泽,好奇地问道:“你倒是挺淡定?”
江承泽垂眼似有深意地笑了一下,看向我语气深沉地说道:“凡是有因必有果。蓝杉心思复杂,被人这么摆了一道,怎么可……哎,我说,你怎么说睡就睡过去啊?”
江承泽正说着,我突然眼前一黑,然后便没了意识。
再次恢复意识,已经是晚上10点了。
蓝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电脑屏幕,注意到我的动作,放下了电脑走了过来坐在床沿温柔又担忧地看向我。
“我又睡着了啊?”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看着她问道。
蓝杉看着我点点头,看着她的笑容我的内心好像是被一阵阵的暖流冲洗着,非常安心。
“我好困,能继续睡吗?”
看着蓝杉,想在她的陪伴下再次入睡,总觉着,她在身边会很安心。
蓝杉俯下身来,在我耳边轻语晚安,刚准备起身离开,我紧紧地拉住了她的右手,看向一边小心地问道:“能陪我……一直到我睡着吗?我害怕。”
蓝杉回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一笑,拽过椅子坐在了我身边,拿着电脑处理着事情。
作为这么多年我最信任的朋友,看到她在身边,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继续刚才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