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假山后面,赵明宁听到宝贝弟弟越哭越厉害终于躲不下去了,“明钰不哭,哥哥回头就教训蔡相,哥哥知道错了,小祖宗别哭了好不好?”
“你以前就这么说,哪次真让他吃亏了,你就是不想让我好过。”赵明钰泪眼朦胧控诉道,蔡京是当朝宰相,要是能随便废立,那就不是宰相了。
赵明宁手忙脚乱哄着弟弟,抽空看了一眼神神道道站在旁边的诸葛正我,知道这老谋深算的家伙是故意把事情引导蔡京身上。
以前的他的确不能拿蔡京如何,那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官,当年为了稳定政局,所以才把被贬在外的蔡京弄回京城。
蔡京也没让他失望,虽然结党营私贪婪自用,但毕竟是个能臣,先帝去世时给他留了个烂摊子,能用的人就那么多,这点缺点能忍也就忍了。
先帝去世的早,他继位时也才刚过十岁,当时党争愈演愈烈,新旧两党因为变法争的是你死我活,朝政又都把持在太后手中,他还要护着什么都不懂的弟弟,皇帝当的还不如是皇子时顺心。
太后不是他们兄弟的生母,拿到权利后就不敢轻易放权,在太后垂帘听政的八年里,旧党不仅控制了整个朝廷,对新党的打击也从来没放松过,新法被全面叫停,支持变法的大臣被贬的贬被罢免的罢免,几乎到了谈变法色变的地步。
他亲政到现在也不过两年,起用蔡京是因为这人真有本事,别的不说,盐茶关税市舶司等各种事情都处理的有模有样,就是可能对过去在两党的夹缝中生存的经历有些阴影,所以将掌权后就迫不及待开始拉起大旗开始了新一轮的党争。
他当了多少年皇帝西夏那边嚣张了多少年,以前是拿他们没办法,亲政后要是再让他们嚣张,他还当什么皇帝,所以不管怎样也得把被动挨打的局势给扭转了。
在和西夏打仗的时候,蔡京说什么都不能动,但是现在,仗打胜了,朝廷里的蛀虫也该收拾了,赵明宁知道诸葛正我什么想法,不由在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
小王爷咬牙切齿在心里骂着,看他哥终于松口,自己也不好太过分,“我不坏你的大事,可我的店不能白白被砸,不然别人以为我好欺负,以后更蹬鼻子上脸来找事儿。”
他身上没有官职,但他对朝政也不是一无所知,当然没觉得只凭两句话就能让他哥把宰相给罢免了,毕竟他哥虽然花钱大手大脚,却也不是什么昏君。
这糟心玩意儿非但不是昏君,还一心想当个名传千古的明君,当弟弟的能怎么办,只能支持啊。
有句老话说的好,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大宋现在穷的很,国防外交民生都要钱,蔡京好歹在地方干了那么多年,在挣钱这方面还是挺有用的,就是那老东西挣的钱总喜欢往自己家扒拉,这点让小王爷很看不过眼。
当朝官员的俸禄相当可观,正俸之外还有各种补贴,连喂马的草料甚至家里仆人的衣粮伙食都能照顾到,就是怕官员贪污祸害百姓。
人非圣贤,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点小毛病,水至清则无鱼,偶尔贪那么一两回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见,可蔡相这把国库当自己家私房钱的贪法就有很问题了。
行呗,你贪污,你腐败,你有钱,你视金钱如粪土,可你他喵的还忽悠我哥跟着一起视金钱如粪土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六分半堂是江湖帮派,小王爷自己过去有些不妥,到时让追命跟在身边保护,可好?”诸葛神侯笑眯眯说道,已经帮他们小王爷将接下来做的事情想好了。
蔡京已经开始失了分寸,如果还有理智尚存,又怎么会干出这些蠢事,急了好,急了才容易出错,不出差错他接下来怎么好下手呢?
赵明钰抬起头,少年人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对老狐狸的打算更是心里门儿清,“太傅,您是不是想让我帮您对付蔡京?”
诸葛神侯抚着胡子,并没有要掩饰的意思,“小王爷可知,辽国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在和西夏的战事之中,时不时就会出现辽人的踪迹。”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辽国想当渔翁。”赵明钰声音还有些沙哑,虽然大宋自矜天.朝上国,但是他们不得不承认,在宋辽西夏三国之中,辽国的军队是最强大的。
对西夏和辽国来说,大宋就是一块诱人的肥肉,他们惦记着这块肥肉,却没有将肥肉独自吞下的实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肥肉在眼皮子底下转悠,垂涎欲滴却无计可施。
在大宋军队和西夏打仗的时候,辽国当然不会无动于衷,只是他们想得到更多的利益,等到战争结束,宋和西夏两败俱伤最好,即便不能两败俱伤,两国交战皆损耗国力,他们也能趁机将战败国吞下,再从战胜国那里撕下一大块肉。
诸葛神侯看了皇帝一眼,眸中笑意淡了下来,“北边传来消息,辽国在朝中有内奸。”
“太傅的意思是……”赵明钰睁大了眼睛,还红着的眼睛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下意识抓紧了哥哥的手,“是蔡相?”
“嘘~”赵明宁竖起食指挡在唇前,朝宝贝弟弟眨眨眼,让他不要把话说出来,“天知地知,别人不能知。”
赵明钰:……
哦,哥,你转头看一眼,旁边好几个人呢。
“算了,有事明天再说,我们现在先回宫。”赵明宁拍弟弟的脑袋,朝旁边的诸葛神侯打了个手势,然后连拖带抱的把人带走。
趁小祖宗现在被蔡京吸引了注意力,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马车在门口停着,诸葛神侯携爱徒无情铁手,恭送两个祖宗离开,等马车拐出去彻底看不着,然后才关起门来说话。
“世叔,我们见到追命带回来的那个孩子了。”铁手推着轮椅跟在旁边,对顾惜朝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
诸葛正我点点头,他查了那孩子的背景,虽说心性有些瑕疵,但是瑕不掩瑜,好好培养同样能为国效力,“追命呢?”
“带惜朝办户籍去了,惜朝要去上学,不能没有户籍。”无情开口回道,想起皇帝方才说过的话,眉眼间带了几分忧虑,“世叔,蔡相果真和辽国有秘密联系?”
诸葛正我面上带了冷意,“九成的可能,若接下来再有异样,便十成十是他,真要这样的话,那接下来可有的忙了。”
小王爷气势汹汹离家出走,不到一个时辰就被皇帝哥哥哄了回来,御书房伺候的宫女太监已经习惯这种场面,怕他们小主子感到不好意思,将糕点茶水端进去后很知趣儿的退到门外。
伺候的人全部被打发出去,殿中没有外人,赵明宁挨了弟弟一顿猫猫拳,让小祖宗把气出了才真放下心来。
宝贝弟弟闹归闹,可不能真的离家出走,现在只是跑去六扇门,万一以后跑出京城,天大地大他上哪儿找人?
赵明钰蔫了吧唧的趴在桌子上,瘫了一会儿然后揉揉脸坐起来,看着他哥面无表情开口,“账本呢,让我看看。”
他们兄弟俩的习惯,花钱先记账,前些天从青衣楼抄的银子不少,他得看看到底剩了多少。
赵明宁眼神飘忽,磨磨蹭蹭从书架上翻出个小册子,表情格外凝重,“明钰,先说好,看到什么都不准生气。”
“刚才已经气过了,拿出来吧。”赵明钰有气无力的趴回去,看着递到眼前的账本,翻开最近的一页,看到上面的数字,心如刀绞。
花钱如流水才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花钱如泄洪。
皇位上坐着这么个吞金兽,税收就是再加重一倍也不够花,国库不见底才稀奇,可是想要百姓过的好,征的税就只能减不能增,如此一来,朝廷只能想办法从其他地方增加收入。
“行了,哥以后少花点行吧?”赵明宁哭笑不得的揉揉宝贝弟弟的脑袋瓜,在贴心小棉裤炸毛之前迅速收手然后解释道,“今年是意外,西夏那边好不容易打了胜仗准备乘胜追击,省什么也不能省花在将士们身上的钱。”
“我知道。”蔫蔫儿的小棉裤吸了吸鼻子,放下记账的小册子,又有种想哭的冲动,“可我就是难受,那么多钱,眨眼就没了,章老爷子这次又要那么多,今年的税还没收上来,你上哪儿给他弄那么多钱?”
“就……从国库里抠呗……”赵明宁小声回道,他算过国库还有多少剩余,把钱给西北那边送过去,剩下的足够撑到今年的税收上来。
赵明钰鼓着脸,噼里啪啦又给他哥一顿猫猫拳,“今年的春闱怎么办?”
“啊?春闱还要朝廷花钱?”赵明宁笑了一声,让宝贝弟弟放宽心,春闱的确是国之大事,但是在这渐事情上,朝廷还真花不了多少钱。
科举考试已经进行了几百年,吏部礼部等部门按照往年旧历将事情妥善安排下去,等时间一到,考生入场,春闱便能结束大半。
赵明钰勉强打起精神,猫崽儿一样挂在他哥身上,“陆小凤说,他有个朋友要参加今年的春闱考试。”
皇帝点点头,“太远李家的小儿子,名叫李寻欢,他们家父亲和哥哥皆长的不错,这小李比之父兄,容貌更是不俗。”
“哥。”小王爷看着满脑子只有人家长相的哥哥,非常认真的问道“你骂我看人只知道看脸的时候,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吗?”
赵明宁动作一顿,眸光微凝振振有词,“你只知道看脸,我不一样,哥哥我才貌兼顾!”
小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