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比拿维塔没有办法。
望着彻底鸽了带自己去游乐园的他,艾比古井般的眼中渐渐浮现出了一点幽怨。现在看来,维塔对小木雕上记载的内容保持缄默大概率和自己有关。这让艾比感觉有些俗气,总不会破开这世界黑暗的代价会是奥罗拉老师偶尔看的言情那样,是要自己献出生命吧?
应该不会,艾比的嘴角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这是她对自己的嘲笑。她知道自己作为人造人和伟大存,对世人来说已经是相当特别了,但面对这连太阳和月亮都是两团会发光肉块的疯狂世界来说又是那么的渺小与不足一提。
邪神可以玩弄万物的生命,自己的命对世界来说同样分不值。
所以那些觉得献出生命就能解救世界的未免也太傲慢了些。
猜想没有结果,所有的一切却又都回到了原点。艾比有些意兴阑珊,往前走的脚步都慢了一点。
而下一秒,因为艾比脚步的放慢对那根连接着两人间脐带产生的拉扯感传到了维塔那边。男人第一时间回头,查看艾比的情况。而发现毫无异状后,才重新回头,继续前进。
但维塔却将自己的步幅调整到了和艾比相同的速度。
艾比撇嘴,这就是她拿维塔没办法的原因。按说她前方的男人就连思维都是被自己把持的,想要拿捏他有无数方法。但,每种方法其实都很折磨,很不人道。
而折磨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心里会过意不去的。艾比在心中轻叹,有些怀念以前那个像是木偶,绝无丝毫感情的自己。而感叹一阵后,艾比却是小跑着上前,拉住了维塔的衣袖,与他缓缓地并排而行。
午饭的香气在玛丽莲的房间中四溢,但玛丽莲手上,柄部点缀着白色兔子纹饰的小叉却悬在半空,久久的没有移动。
直到玛丽莲终于调整好了她的瞠目结舌,她挥舞刀叉,猛地扒了几口饭,粗粗的咀嚼几次,再狠狠咽下,又咕嘟咕嘟的灌了自己一大口汤。
维塔很想提醒玛丽莲小心噎着,只是玛丽莲没给他这个机会。现在,玛丽莲擦了擦嘴,又拍了下她的胸脯调匀呼吸,看着维塔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我们来捋一捋你在我睡懒觉的这短短一早上究竟做了些什么?”
维塔点头,玛丽莲在她的桌子上开始轻敲手指:“今早你原本想去给安德鲁瑟薇寻找新屋子,顺便带小艾比去游乐园转一转,对吧?”
“没错。”
“然后你接连遇上了几个熟人:老豪斯,亡命徒,”玛丽莲开始一根一根竖起她好看的手指:“以及那位和你只有一面之缘的费尔顿?”
“是的。”
“然后为了费尔顿,你就干掉了若克,那个骑士团高层,前线退伍的老兵,战功彪炳的骑士,赫里福德月光剑的保管人,阿斯利和雷德利那俩老头的亲密战友!?”玛丽莲拍了下桌子,腾的站起。
“其实我原本打算先谈一谈的,”维塔觉得底气有些不足:“而且是若克先生先动的手,我只是自卫而已。”
可接着,维塔便放弃了他对自己的辩解。看着眼前的银发美人抓狂的样子,觉得有些愧疚。
但更愧疚的是维塔居然觉得抓狂的她比平时还要好看。
玛丽莲确实抓了狂,她烦躁的把自己起床后,把自己赶在维塔回来前手忙脚乱打理好的头发又一次揉乱,她在原地转圈,念念有词。雷德利还有阿斯利的名字在她口中被低声念叨着,有些吐出的字符犹犹豫豫,似乎是在回忆她和这这两个老头几十年的交情。而有些却饱含着杀意,似乎她在思考什么杀人灭口之类不得了的事。
思考了一段时间后,玛丽莲却是忽然变得颓唐。她叹了一口气,心不在焉的坐下。又扒了几口饭,抿了一口水。
然后,她一只手杵着腮,挥动起一边的筷子开始给维塔和艾比夹菜。边夹,边说:“我在边境那边有几个朋友,赫里福德这边也有点路子,逃出去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玛丽。”
“雷德利现在还没找上门来,说明你干掉若克这件事大概还没有暴露,”玛丽莲吸气:“我不怕雷德利他们几个,但是若克的身份毕竟不一样。今后我们的敌人大概就是整个帝国了。源源不断,我我没有信心能一直”
“玛丽。”
“不过没关系,帝国的现状你也看到了,只要到边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玛丽莲忽然别过她自己的视线:“你先吃着,我这就去收拾行李,你到哪去我也一定会跟着你”
“玛丽。”
“我不能走,玛丽,”维塔这次总算成功的打断了玛丽莲的话,他把筷子放下,表情格外的认真:“并且,若克可能还只是个开始。”
“只是个开始?!”玛丽莲声调拔高:“你是想把赫里福德碍你眼的都干掉吗?还是说”
似乎想到了什么,玛丽莲眉头皱起:“还是说你想答应丁妮生的提议?”
维塔沉默着点头。丁妮生,这名卓尔凡家的家主所制定的计划就是在赫里福德刺杀斯蒂芬妮。甚至在帝都针对袭德的行动都有排演这次刺杀的意思。艾比鼓着脸,嚼着蔬菜,将视线移动到维塔身上。她知道维塔将一切的罪魁祸首视为斯蒂芬妮,那么加入丁妮生的计划也在情理之中。
并且,毕竟斯蒂芬妮在这赫里福德停留了许久,或许赫里福德有更多的高层像若克一样,屈服于这名女总督带来的现实。其中就可能包括阿斯利和雷德利,那么在今后,也不得不考虑和他们两个对上的可能性。
所以维塔才会说若克可能只是个开始。
玛丽莲似乎看见了维塔眼睛里的认真,可这次她却连思考都欠奉,直接把筷子扔下,冷笑:“知道吗?赫里福德裁判所针对一桩谋杀案的审判流程大概是半年左右,如果牵扯到调查员和眷顾者,那这个时间或许还要再长一些。”
维塔的嘴角浮现笑意,玛丽莲龇牙咧嘴:“别这么看我呵,你是没见过斯蒂芬妮的力量吗?说不定我现在把你扔进监狱你还能活的更久一点。”
“玛丽,如果逮捕我的是你,那我不会抵抗。”
啪。
玛丽莲的猛地拍在桌子上,掌风掀起,桌上的瓶瓶罐罐应声一跳,长长的裂痕从被她拍击的地方蔓延开来,让艾比赶紧在裂痕到来前抬起自己的碗,防止她里面还没吃完的饭菜被波及。
维塔居然还是在笑。
而玛丽莲却只是和他对峙了几秒,便败下阵来。她将手从桌子上拿起,木屑从指间簌簌落下,语气中藏着一股子的认命:“我真后悔刚刚说了那句话。”
“哪句?”维塔咧嘴:“我想听。”
“哼。”
“我想听。”
“非要我说出来吗!”
“对。”
玛丽莲却是冷笑着抓起桌上的餐巾向维塔扔去,起身,离桌。咚咚咚,甚至因为没想起来穿拖鞋而赤足远离,那句话也始终没有再说出口。
谁叫那句话这么羞人呢,“你到哪去我也一定会跟着你”,说出来岂不是会要了人命?
不过这句话确确实实是没有一丝作伪的真心实意,无论是边境,还是丁妮生的帐篷,还是有斯蒂芬妮的城市,甚至是某些更加黑暗可怖的地方。
比如那最终,也是维塔即将迎来的死亡。
玛丽莲也是咧起嘴,记得还有三个月来着?
或许,早一点到来也不坏呢,反正自己会跟着维塔走。那一排排熟悉的墓碑在玛丽莲眼前闪过,她摇摇头,只觉得这个世界该死又惹人生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