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绵这次倒也没有打消沈入怀的积极性,因为刚的确是她把问题想复杂了,本来家里挂闲鱼不奇怪,但是这条咸鱼出现在一个他们就没有见过鱼干的渔村里,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全村都找不到一条鱼的村子,偏偏在这赤脚大夫的家里忽然出现了这么一条咸鱼,这不就正是最奇怪的地方吗?
虽然再给她一点时间她也能发现这条咸鱼的不对劲,但毕竟现在他们时间有限,要不是沈入怀估计今天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行了行了,走吧。”顾九绵推开面前像哈士奇一样等着求夸奖的沈入怀,率先走入了那道小门。
小门内是一条甬道,用青砖累积而成,两边的石壁上还挂着青铜油灯,顾九绵凑近青铜油灯仔细看着,发现那是一个青铜小碗,其碗壁上有小蛇盘绕,不过瞧着倒是普通的蛇,因为她并没有在蛇的脑袋上发现第三只眼睛,烛芯便从小蛇的口中延伸而出,昏黄的烛火闪烁着,扭曲着将顾九绵的影子映射在墙上,像是鬼影一般。
缠蛇小碗内盛放着黄褐色的油状液体,还有一股淡淡的腥气,顾九绵估摸着那应该是鱼油。
沈入怀跟进小门就看见顾九绵身后墙上不停扭曲的影子,因为心里没有设防还是被小小地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凑到顾九绵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就看到小蛇尖尖的獠牙泛着绿光,连带着他看烛火都带着点绿,让他觉得十分诡异。
“这是什么火,怎么是绿色的?”沈入怀问。
“这是鱼油,火焰并不是绿色的,只是你的错觉。”顾九绵好心解释道。
沈入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哦。”
顾九绵没有继续停留,而是继续警惕着向前走,越往前走,她之前闻到的那股血腥味和各种药材的味道就更加浓郁了,混杂在一起的味道,难以言喻,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闻着着实让人不适。
就连沈入怀也闻到了,眉头皱得死死地,捂着鼻子压低声音问顾九绵:“这是什么味道,也太难闻了吧!”
顾九绵好看的眉头也不禁皱起,小声道:“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小心点!”说着便朝前方的转角处走去。
沈入怀只好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也跟了上去,并且再次再心暗暗发誓,他下次再也不要跟着顾九绵出来寻什么宝了,他不是被蚊子咬就是在这做臭味“香薰”,他可真是太难了。
这边顾九绵已经走过了转角,转过去依然是一条相同的甬道,唯一不同的是,那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更浓了,温度似乎也比外面上升了一些,顾九绵都感觉自己的背后已经出了薄薄的一层汗了。
想起自己前世看的那些变态杀手,顾九绵脑子里忽然有了一个可怕想法,这赤脚大夫该不会是在里面用药材煮人肉吃吧……
这样想着,再闻着那顾味道,顾九绵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胃里止不住一阵恶心。
她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同样面色难看的沈入怀,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小心一点,这才继续往前走。
走到尽头又是一个拐角,但是这次顾九绵没有在冒然直接拐过去,而是身体紧贴着墙壁,屏住呼吸,隐匿自己的气息。
因为她听到转角那边的动静了。
她竖起耳朵,凝神去听,待听清里面的声音时,瞳孔猛地一缩,她听到里面有干柴燃烧的“劈啪”声,有烧水一样的“咕噜咕噜”声,有“嘶嘶”的蒸汽声,还有……还有……人小声的说话声音?
这一点顾九绵有些不确定。
不过不会……真的被她猜中了吧,那个赤脚大夫真的在里面煮人肉汤?
她小心翼翼的露出半个头看去,结果真的就看到那个赤脚大夫一身黑色长袍背对着她站在一口大缸前面,大缸的下面,是燃烧的正旺的柴火,那赤脚大夫此刻正一只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不停地在大缸里搅拌着,一只手不停地从一旁的草药筛里拿药撒入大缸中。
她听到的人说话的声音应该就是这个赤脚大夫一个人在大纲前自言自语的声音。
腾腾的热气不断地从那边向她涌来,夹杂着浓烈的腥臭味,顾九绵差点没绷住,连忙收回视线,心中十分疑惑,这老东西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搞什么黑暗料理。
沈入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把头支了过来,看到那边的情景后连忙抽回身子,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一样,压低声音说:“他大半夜不睡觉就是为了在这里煮屎吃?”
要不是现在时间地点都不对,顾九绵简直想直接笑出声来,虽然沈入怀说得很恶心,但真的很形象,那个味道简直比屎还难闻啊!
她没有说话,而是调整了一下呼吸,又将头转了过去,这次她没有再去看那个赤脚大夫,而是注意去观察里面的环境,里面看起来就是一个简单的石室,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只不过里面地面的颜色让她十分在意,里面地面的颜色居然是黑褐色和暗红色交错的,这个颜色……还有她闻到的那股血腥味……
那地面的颜色,应该都是血干了之后的染上去的颜色!
而且,看上去还是不同时间段干涸的血液的颜色,就是不知道那些是什么血,是动物的血还是……
顾九绵不敢在往下想,她连忙打住思绪,瞥了一眼赤脚大夫,见他还是背对着自己专心致志地搅动大缸里的不明液体后,又将视线移向别处
忽然,就在她视线飞速在里面打量的时候,在忽明忽暗的燃烧的柴火的火光之下,顾九绵看见了一双眼睛,好像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孩子!
顾九绵定睛,想要仔细看清楚,可奈何火光忽明忽暗,那双眼睛又完全隐匿在阴影里,顾九绵根本就看不真切。
顾九绵又盯着看了一会,在那个赤脚大夫弯腰加了一把柴之后,终于看清了那双眼睛,也看清了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一个小女孩,正是之前她和沈入怀在渔村里碰到的,并且找她问路的那个小女孩,她此刻正衣衫褴褛地双手双脚都被反绑在身后。
顾九绵整个人都愣住了,看着地上不同色块的干涸的血迹,又看着那个了无生气的孩子,忽然之间好像就知道了为什么这个村子里除了那个小女孩根本就看不见其他的小孩子,现在想想,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那些孩子应该都是被这个赤脚大夫给残害了。
顾九绵对上那双没有任何生气,像是一潭死水一般的眼睛,她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地上,眼里连绝望都没有,完全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布偶一般。
忽然,小女孩似乎看到了她,眼珠子转了一转,看向她,忽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眼中闪着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希冀的光芒。
顾九绵见小女孩已经发现她了,连忙抽回身子,消失在转角处。
这时一只在熬药的赤脚大夫似乎是发现小女孩的变化似的,瞥了她一眼,见她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的身后顿觉情况不对,当即脸色一变,有人!
他转过身来,阴狠的目光不断扫视,可是他身后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他自己被火光映在地上不断扭曲的影子。
他蹙眉,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女孩,见她此刻又是一副了无生气的模样心中生疑,这小丫头片子难不成是见鬼了?
不过出于警惕他还是从怀中掏出毒粉,放轻脚步,转身一步一步地朝甬道走了过去,影子就这样在他面前被长长地拉着。
拐角处的顾九绵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就知道赤脚大夫很有可能是发现什么了,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那道狰狞的影子心中更加确定了那个赤脚大夫很有可能已经发现他们了。
她转头想给沈入怀使眼色,不过一转头才发现自己身后空空如也,别说使沈入怀的影子了,鬼影子她都没见一个。
顾九绵心中暗骂该死,这傻缺又跑到哪里去了!她刚刚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转角那边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身后的沈入怀是什么消失不见的。
不过她倒也并没有过于担心,因为沈入怀如果是被人劫走的,那么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把人劫走的,她估计也打不过,就算去救他估计自己也是白给,那如果是沈入怀自己溜走的,那她就更不担心了,那货好歹也是将门之后,保护自己那点本事还是有的,所以她根本没必要担心,因为担心也没用。
而且她现在更应该担心她自己才对,现在明显是她的情况更加危险才是。
近了近了,那个赤脚大夫的影子越来越近了。
顾九绵抬头看了一眼,当机立断飞身越了上去,双腿分开蹬墙,将自己固定在墙顶上。
赤脚大夫走到转角处的时候,忽然猛然一个转身,手随即扬了出去,白色的毒粉就如粉尘般撒了出来。
顾九绵连忙屏住呼吸,心中暗道这赤脚大夫倒还是个警惕的,居然还有这一手,要是换了别人这会可能已经倒下了,可是今天遇上她顾九绵,那么倒下的就是这个赤脚大夫了。
尘埃落地后,赤脚大夫并没有如想象中地在石道内看到人,整个人一愣,向前走了几步,心中诧异,难道是他想多了?
那刚刚那个小丫头片子在看什么呢,难不成在耍他?
这样想着,赤脚大夫面容狰狞地转身准备回去找那个小女孩算账。
就在他转身,头顶忽然传来一阵阴风,他脊背一凉,下意识想要抬头看去,可是还没有看清楚,整个人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顾九绵这才从顶上跳下来,弯腰取下刚刚她扎在赤脚大夫脑袋上的银针,看着地上已经失去意识的赤脚大夫,用脚踹了踹,眼里满是不屑,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庸医还敢跟你爷爷玩毒,你还嫩了点。
在确定赤脚大夫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之后,顾九绵连忙跑到刚刚赤脚大夫所在的石室内,找到了刚刚在石室角落里,缩在阴影下的小女孩。
小女孩见到她似乎十分激动,原本黑洞洞如一潭死水的眸子里漫上了一层迷雾,很快她的眼眶中便蓄满了泪水,泪水顺着小女孩的脸颊滑落,滴在顾九绵的手背上,烫地顾九绵手一缩,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连忙帮小女孩解开绳子,关切的问:“你怎么样,没事吧!”
小女孩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顾九绵,眼中不断有泪水滑落,从起初的一颗一颗,到一股股如小溪流一般,哭得停不下来,可是明明苦得这样厉害,小女孩愣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只是倔强地咬着嘴唇。
顾九绵看得一阵心疼,心中五味陈杂,但是她又是个最不会安慰人的人,只好就这么看着小女孩哭,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本来以为小女孩哭一会就没事了,结果她愣是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眼泪跟不要钱似地拼命地往外流,她觉得女人都是水做的这句话还真一点也没错,当然,她除外,她应该算是钢筋混凝土做的吧。
就这么看着小女孩哭也不是办法,顾九绵干脆起身去石室里转悠了起来,倒是一点也不担心那个赤脚大夫会醒过来,她刚刚可是给他下了猛药的,那个药物就是给成年的大象也足以让它倒下了,跟别说一个小小的庸医了。
顾九绵率先走到了那口大缸前,因为柴火没灭,所以大缸里依然“咕嘟咕嘟”地煮着东西,上面冒着灰绿色的气泡,那腥臭的令人作呕的气息就是不断地从那些气泡中释放出来。
顾九绵下意识地捂住鼻子,拿起一旁的木棍放进去搅了搅,她用木棒试图从大缸里捞一点残渣上来,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可是那些液体就像是鼻涕一样,滑腻腻根本捞不起来,顾九绵一时间只觉得心里更加恶心了,原来这老东西大半夜不睡觉不是在“煮屎”吃,而是在这里“煮鼻涕”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