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遥远的大陆最西部,有一片乐土,名为奥尔奇亚拉。
在皇室的统治与仙子们的帮助下,人们世世代代安居乐业。
到了如今这一代,亚历山大国王陛下励精治,宽厚仁善,在他三十岁那年,王后以生命为代价,诞下了国王唯一的子嗣,爱莉娜公主。
这位公主殿下从出生起就受尽万千宠爱,仙子们为她赐福,百姓们为她祈愿,她花容月貌,善良可爱,为了她的安全起见,国王陛下一直将她牢牢看护在城堡之中。
然而,在她十八岁生日的这一天,噩耗传遍了整个王国。
爱莉娜公主消失了。
仙元历重华三千六百九十年,修真界中洲三派之首,器修大派渡月宗焚香闭山,举行宗门大比。
半决赛擂台上,高瘦的蓝衣剑修狠狠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鲜血,死死盯着自己的对手,心中除了震惊以外,已是杀意翻涌。
一个堪堪筑基四层的外门弟子,居然难缠到这种地步!
“你,你到底师从何人?!”
蓝衣剑修五米开外的地方,青年身着粗简黑衣凌然而立,露出的皮肤透出久经磨砺的痕迹,却不损他的英挺,一双凤眼极其醒目,手持长鞭,面色冷淡:
“废话少说。”
观战台。
“天哪!这个外门弟子居然能把朱天打成这样?”
“什么外门弟子,外门谁不知道,这个陆晋一直在宗务堂里做事,就是个不起眼的杂役而已。”
“杂役?外门什么时候这么金贵了,能用得起筑基四层的杂役?!”
“就是啊,朱天可是剑仞峰长衡长老的亲重孙啊,在他手下竟然一点都没讨到便宜!”
“说来也奇怪,这个杂役出了名的废物,十多年了,炼气二层都没突破,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机缘……”
……
修真之人五感不凡,观战台的议论之声不断传入擂台上两人的耳朵里。
朱天手握冰蓝长剑,心中大震,看向对面的眼神愈发警惕。
这个人,竟然只是个杂役?
而且,短短几年,就从炼气一层突破至筑基四层?!
朱天此刻无比后悔,他不该仗着自己的修为比对手高一层,赛前就不做任何准备。
他有预感,如果不快速解决掉这个叫陆晋的外门弟子,自己一定会被拖到输掉的!
他心下一横,本命剑立时飞悬空中,法光闪烁之间,寒气环绕的长剑由一化九,竟缓缓变化成玄妙法阵,杀势浩荡,令人胆战心惊!
“快看!是长衡剑阵!朱天居然以筑基修为强行催动长衡剑阵了!”
“唉,完了完了,长衡剑阵都出来了,那个陆晋要输咯。”
“朱天不愧是修真名门之后,果然手段非凡。”
“长衡剑阵威力极大,主在一个破字,朱天用了这招,恐怕这个外门弟子不死也要残废了。”
“不错,唉,内门终究是内门,一个外门弟子能做到这种程度,也称得上一句天资卓绝了。”
“呸!谁胜谁负可难说得很!”
面对气势不凡的剑阵,陆晋眯了眯眼,神色也凝重起来。
长衡剑阵……
气作引,剑为根,大道之数重在九,虚实合攻是长衡。
棘手。
数秒内,陆晋脑中思绪飞速流转,最终沉定下来。
右手手腕一翻,手中长鞭已经变换为一杆乌黑沉重的白缨枪,直指对面蓝衣剑修!
“请!”
……
相撞的灵力余波缓缓平息,擂台之上被灵力砸出的浓厚尘烟悉数散去后,只见台上一蓝一黑两道身影,各立一边,似乎还在对峙之中。
片刻后,蓝色的那一人终于像是支撑不住,重重倒在了地上,手中握着布满裂痕的寒霜长剑。
“铛!——”
“本场,外门宗务堂弟子陆晋,胜!——”
观战台。
“赢了!陆晋赢了!”
“居然能以弱胜强攻破长衡剑阵!这怎么可能!”
“这么多年了,终于又有外门弟子闯进三十六强了!”
“刚刚他到底怎么胜的?居然能击裂剑修的本命剑!”
……
擂台中央,石台升起,中心摆放着一块黑色令牌。
——中洲玄级秘境的钥匙,也是宗门大比最终决赛的入场券。
大比半决赛后,前三十六名可进入秘境三十日进行试炼。
三十日后,积分排名前十者,可入主峰择师。
陆晋缓缓咽下口中鲜血,收起白缨枪,向石台走去,把黑色令牌收入芥子囊中。转身下场。
无视周遭恭贺道喜之声,陆晋出了场,回到外门,自顾自往自己居住的破落小院而去。
一路上,外门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无论是当初奚落过他的、嘲讽过他的、还是欺辱过他的,抑或无视他,视他为蝼蚁不理不睬的,都在此刻没了声音。
外门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默默远离脸色像是要结冰的陆晋,恨不得他在擂台上被打瞎了,再也看不见他们。
毕竟,谁能想到一个灵脉细到几乎看不见,注定要一辈子在炼气一层打转却还不肯认命的犟种、贱种,能有飞黄腾达的一天呢?
事实上,陆晋早就无需再回外门,先不论他在宗门大比一路晋升,单他测出来的筑基期修为,便已经宣告,他板上钉钉是要从外门入内门受教了。
如今外门上到管事,下到杂役,没有人再敢去招惹他,生怕他迟迟不离开外门,是打算将来报复自己。
这尊大神不肯搬到更好的地方,坚持要住原来那个用来养灵兽的破院子,那就随他去吧。
惹不起惹不起。
其实,陆晋不搬离小破院,纯粹是为了避免麻烦。
小破院四周人烟稀少,现在外门也没几个人敢来打扰他,正好方便他行事。
有人在的地方,最易生事,人越多,事越多。
陆晋推开房门,快步走向床榻,甚至连身上染血的外袍也来不及脱下。
在走到床边的一瞬间,他就重重倒了下去:
“咳!咳咳——”
一大口鲜血瞬间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他来不及擦拭,撑着力气把整个身子都躺上床,抬手一拉,厚重的床帘覆盖而下。
激烈的咳喘声随之消失。
若有人此时能看见床帘内的情形,便会发现,床榻上空空荡荡,只余一床染了鲜血的薄被。
伴生秘境,灵泉。
几乎凝结成烟的浓厚雾气从水面缓缓向空中腾升,按理来说,这样的雾气,泉水必定是滚烫到极点,但这里的泉水却是刚刚好的温暖,石岸四周有灵兽徘徊,水面下甚至隐隐有鱼影停驻。
突然,水下的游鱼猛地摆尾四散游开,下一秒,两只有力的大手从水下破出,攀住石岸!
“哗啦——”
出水的男子躯体精壮有力,湿透的衣衫紧紧贴服,愈发显出蜂腰猿臂,曲线流畅。
陆晋长臂一撑,利落从灵泉回到了岸上,脱掉身上被鲜血弄脏的外袍与鞋袜,身上只余一条外裤和脖上黑绳悬挂的玉佩。
秘境中的灵泉是疗伤最佳的地方,他在里面泡了整整一天一夜,伤势终于稳定下来。
他抹了一把脸,甩落水珠后抬手掐诀,烘干了身上的水,从芥子囊里拿出一件蔽身的长袍随便披上,赤着脚,正要转身去往离岸边不远的小院。
突然,他猛地定住了脚步,瞳孔紧缩!
不知何时,他正对面的石岸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彩色的大洞,七彩雾气缠绕,甜美又欢快的歌声从中蔓延出来。
“Lalala,wish you peace~”
“Ohohoh,hope you happy~”
“Our beautiful princess~”
“Our precious princess~”
美妙的旋律中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祝福与温暖的爱,足以令人心醉神迷,即便是飞禽走兽也会被深深吸引。
然而这歌声听在陆晋的耳朵中,却无疑是催命的亡魂曲。
短短的一瞬间,无数念头在陆晋脑中闪过。
这里是他的先天伴生秘境,伴生秘境与其他秘境不同,珍贵无匹,秘境内通常伴有夺天地造化的至宝。
且伴生秘境不可夺取,攻击主人□□无法损害秘境,它随主人神魂而生,伴主人神魂而死。
唯有万年不世出的先天元体之人可以得到。
先天元体之人修炼至元婴后,伴生秘境便固若金汤,若无主人允许,即便是飞升成仙的大能也不可能闯得进来。
可问题是,陆晋现在只有半步金丹的修为。
说得难听一点,只不过是一小小筑基弟子。
开灵脉,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化神,合体,大乘,渡劫……
凭他现如今的修为,只需元婴中期的强者就可通过搜神之法,通过他的识海进入伴生秘境之中。
可他识海明明毫无动荡之感,为何……!
莫非是大乘这等传说级别的强者用秘法侵入了他的识海,而他修为过于低微,根本连感知的资格都没有。
至于这歌声……
修真五洲,唯有南洲是一片茫茫海域,海中之族皆以鲛人为首,鲛人族擅歌,个中强者甚至可凭其歌声自由来去碧海苍天。
空间术法,乃是鲛人族一大强项。
而身未至,歌先行,则完全是鲛人族的作风。
且这歌词晦涩难明,修真界中,人族的通行语言只有一种,即便有方言,也不会不同到这种地步。
应当是传闻中的鲛人语。
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入侵者十有八九就是鲛人族的大能。
可远在南洲,几乎从不涉足中洲的鲛人族,又是如何找到他的伴生秘境的呢?
这世上真的有如此厉害的秘法,无根无据,就能跨越洲堑,甚至穿破虚空,挖掘并锁定仅存在于神魂之中的秘境吗?
又或者,这个鲛人是手上有什么与他,不,与陆家有关的东西,以此为锚,才找了过来?
而它找过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夺宝?还是……
然而不管它想要做什么,陆晋很清楚,自己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强者为尊,弱者为蚁,他又一次领教了。
不过数十秒,无数的念头在陆晋的脑海中闪过。
片刻后,陆晋抬手握拳行了礼,微微颔首:“尊者大驾,晚辈有失远迎。”
然而,一炷香过去了,石岸对面还是一点多余的动静都没有。
这个疑似鲛人的入侵者好像根本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就连这歌声,似乎也没有传说中杀人于无形的恐怖感,反而……
让人感觉心情很舒畅。
彩色的大洞依旧在飘出歌声:
“Dear princess~”
“We adore you~”
“We love you~”
陆晋:“……”
它到底要干什么,特地跑过来一趟请他听歌吗?
还是等他自己献上宝物换取一线生机?
陆晋放下行礼的手,直面对岸,语气冰冷:
“阁下既然来了,就出来吧,我自知修为低下,今日恐怕难逃一死,但我并非贪生怕死之人,亦不会求饶于你。”
彩色大洞:
“Oh we bless you~”
“One day~”
陆晋:“躲躲藏藏,岂非小人行径?”
“You will find~”
“Your~”
“True~”
陆晋:“别唱了,出来!”
“LOVE~~~~~~~~~~”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时候,洞中彩光大盛!
“咻——”
这股光芒持续时间不长,但耀眼到足以照亮半片秘境。
幸而陆晋早有准备,及时遮住了眼睛,等他慢慢放下手,眼前的景象却和想象中的……
非常不一样。
石岸对面,少女小心翼翼地提着华丽的裙摆探出身来,微微俯着身子打量四周,眼中带着害怕,还有遮掩不住的好奇。
她拥有一头莹亮柔顺的金色长发,碧蓝的大眼睛水润莹亮,漂亮得就像精心雕磨过的宝石,红唇娇艳得令玫瑰花羞涩,声音动听更胜过百灵鸟:
“Oh!Where am I?”
陆晋无言望着石岸对面身着奇装异服,行动鬼鬼祟祟的女子:……
不是鲛人。
少女:“Oh my!How can I get home?”
一嘴怪话,听不懂。
他把外袍裹好,然后倚在树旁,让树荫遮蔽住自己,默默地看对面正四处打量着的少女。
她走两步就要转个圈,一会撩下泉水,一会儿捧着树上的九阶巨尾松鼠说话,松鼠随便叫个两下,她就直乐呵,跟松鼠说完话还不算完,她放下松鼠,扭头就去找一动不动的树聊天。
陆晋:……
心智可能不全。
他很想看看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泉对面站了个人。
他之所以不慌不忙,是因为在少女从洞里面走出来的那一刻,他已经通过脖子戴着的法宝玉佩确定了一件事——
对面的人身上一丝灵气也没有。
她是个凡人。
一个能闯进伴生秘境的,凡人。
终于,在少女和灵泉旁边所有种类的动物和植物都说过话之后,她的目光移向了对面——
“oh!”
她狠狠吓了一跳,随后惊喜地瞪大了眼睛,提裙欠了欠身:
“Good evening,Sir.”
一句怪话脱口而出之后,少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思索了一下,又开口道:
“啊,who,you,嗯……你好,你,是谁?”
陆晋:“……”
不知道,可能是鬼吧。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