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发

“爷爷,爸,妈,我走了!”

肃省,小区楼前,站在车门前,赵林跟自己亲人们正在告别。

“小赵,好好跑,到时候我们在电视前给你加油!”

“对,小林子啊,奥运会开始咱们小区集体给你加油,那些老外肯定跑不过你……”

“都别闹,人家要走了,你们吵个不完。还让不让人家里说话……”

“赵哥,别理他们,这些老头老太太,哎哟……”

“你个混小子,谁说老头老太太呢……”

“……”

车子周围围的水泄不通,好几十个人,也不知道是谁先眼尖发现了情况。接着,没几分钟的,周围人就围的更多,老中青年龄不一,叽叽喳喳的凑上来和赵林说话。

小区里唯一的明星,而且是那种很随和,就如同隔壁家大男孩一般的明星。偶尔有回来时,见到人都能打招呼,尤为让人感到亲切。

“好了!都别围着,让小赵走了!别耽误人家时间!”

赵林笑着和大家应和了片刻,小区所属的街道办事处的人站了出来,终于把这些人给按了下来。

“小林,走吧,到时候……”

认真的点了点,赵林向周围人再次挥了挥手后,坐进了车子里。

人群自动的散了开来,车子缓缓启动。

车里,转过头又看了看依然还在挥手的家人和邻居们,赵林心里默默念叨了一下后,靠回座椅缓缓的闭上眼睛。

“5年多了啊……”

赵林心里默然一念,思绪渐渐的飘散开来。

他想着现在要去的集训,想想再不久就要开始的奥运会。想着教练,想起了曾经的那些梦想。

从不到19岁喊着我要成为华夏力量那一天到现在,赵林经历了一段堪称传奇的运动生涯。可他自己知道,其实他一点都不传奇,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龄青年。有点小天赋,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走进体育大门的社会青年。像他一样的人,全国有很多。

他只是幸运坚持了自己的梦想,碰到了真正传奇的人才有了今天,教导他知识,呵护他成长,为他们挡风挡雨……

为了什么?

就快24了,现在赵林早就不是当初稚嫩的小青年,他已经懂了很多。

03年,他明白了什么是为国增光,04年他明白了他和世界顶尖高手之间的真正差距。05年、06年,几十场比赛,他赢过,他更输过。他明白了能量越大,责任越大。

07年,他最高光的一年,在大阪,他以9秒75的成绩,第一次打破了百米世界纪录。那一天,世界为之震惊,全国一片热潮。他明白了,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也是在那一刻,他更加深刻的体会了自身的成长,田径短跑的成长。也明白了教练一直来说的责任。

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我们是华夏田径的继承者,也是开拓未来的奠基人。

08年到了,现在已经是6月,从两个多月前,他就已经放弃了所有比赛。哪怕是前些天他的世界纪录已经被人打破。

5月31号,当9秒72的世界纪录诞生,举国一片哗然,无数人鼓噪着,希望他能参加些比赛,抢回华夏的荣誉。

教练尊重他的选择,但他最终还是决定,安心训练备战。积分、纪录、排名、金钱,都不重要,因为奥运会要来了。

他知道教练和队里都非常看重这次奥运会,不是为了金牌和所谓的荣誉,而是为了进一步巩固华夏田径短跑的崛起之势。

作为华夏目前最顶尖的百米运动员,他需要去承担这份责任。他更希望的是,能为教练,为那些执着的人出一份力。

一年12个月,教练要忙11个月,带新人,带教练员,指导他们训练,陪他们探讨技术和意识。还有一直来给他们制定的各种各样的训练计划。

“核心稳定和核心控制力……解决办法吗?”

想起了自从打破世界纪录之后的那段日子,高光荣誉稍过,他就感觉到了自身的无力。身体素质的提升几乎微不可查,世界上公认的技术趋于完美似乎改无可改,他几乎迷茫了。

教练让他们继续磨素质,继续强化身姿、步伐,再之后,就是完全控制力训练的计划下来。他知道这些是教练研究了很多年的东西,之前他偶尔有所尝试时,教练都说他还不到时候。

现在他明白了,原来教练早几年就预知了他们可能有的情况,早早的就给他们准备着了。

“教练啊,我……”

赵林缓缓睁开眼睛,孺慕之色流转,他的心里,一股暖意流淌,这位比他只大几岁的师父啊。

“赵哥,明天要进集训营了,估计后天就要正式封闭训练,那,之前几个中心安排的采访……”

思绪间,身边的新事务助理小心翼翼的说了话。

这位助理整理了最近的事务后,一直等着赵林睁眼才说起了事情。

“谢哥,可别喊我赵哥,我可比你小的多。我连女朋友都没有,别把我喊大了!”

温和的笑了笑,赵林开了个玩笑。

他有些能明白这位新助理的这份小心翼翼。谁叫他这两年换了两个事务助理呢。

05年下半年,为他服务了近两年的事务助理童宏宇因为身体问题离开了团队。经过一番安排,中心给送来了一个新的助理。结果这个助理没干到半年,就被赵林强行抵制掉了。

那个助理喜欢大包大揽,他不在意,跟中心联系的很紧密,也安排了不少影响他训练比赛的一些活动,他也尽量商量着来。总体来看,其实业务能力应该不差。

但他无法接受这个助理在他身边对教练团队鼓噪,他的成绩越来越好后,还试图影响他这个小团队在教练那边的配合。

刚开始就拿刘祥的例子来给他做比较,他也只是笑笑,刘祥的团队怎么样他可不管。后来就对顾哥不满意对林姐不满意,甚至还有时候开始小对抗了。这时候赵林不能看着不动了。

沟通了几次,对方也答应了好好的,结果最后改变寥寥,还是试图影响他,所谓提高他的影响力和对外形象。

赵林能够想到,对方可能有些人脉背景,以他的情况,能给安排过来的人不可能没跟脚的。他找了中心和队里谈了,效果似乎不大就是证明了。中心显然觉得进一步开发他的商业价值符合他们的利益。

赵林找到了林姐,一番折腾着操作下来,他的助理换了。跟了教练这么多年,他怎么会不知道林姐的能量。

换来的助理挺老实,尽可能的都按照他的思路来开展工作。只是从他在大阪世锦赛打破记录后,苗头又起,一个月不到,他参加了9个各类活动,有好些都是越过了顾哥和林姐直接和中心联系的。

为什么这些人就是弄不明白?

这时候,赵林早已不是当初,没有找林姐,他的助理又换了。新换来的就是现在这一位。而且,看起来比那些所谓的精英们要聪明的多。

“谢哥,和教练那边联系了吗?教练怎么说?”

“林指导给了5天时间安排事务,从昨天开始算起。不过,林小姐那里的意思,现在保持静默。还有两个月时间,到比赛前的最后一次发布会再发声。至于,中心那边杜主任的意见……”

面对赵林的谦和,谢助理依然保持严谨,回答的很详细。

“那就不管了,采访的话先推了吧。肯定又是问我世界纪录,奥运会怎么跑之类的。说也说不明白,随便他们写吧。把我们的意思汇报给林姐,中心那里的话,林姐能解决……”

“好!”

助理一声应答,看到赵林似乎又开始闭目眼神,他没再说话。

“我要跟教练好好训练两个月,呵呵!”

对于每年难得几次的集训机会,赵林现在心里很迫切。他们一帮伙伴们,能较长时间聚在一起的机会每年真的很少了。

……

几乎差不多的时间,在华夏很多地方都发生着类似一幕的事情。

那些被称为伙伴的人,也都结束了他们短暂的假期,踏上了征程。

而赵林的想法无独有偶,被他称为伙伴们的那些人,都有着各自的那份迫切。

不过,在出发前,有些牵挂的事,他们还是要走走的。

远在肃省一千多公里之外的南湖潭州。

一辆小型私家车停在了一个新落户的小区门前。

带着一个大大长舌帽,一身普通的运动装,沈欢和他的助理下了车后,径直走进了小区。兜兜转转对着楼号门牌一路查看,终于走到了一户人家门前。

“应该就是这里,李哥给的地址……”

助理再次对了下手里的条子,舒了口气确认道。

“嗯!”

嗯了一声,沈欢轻轻的敲响了门。

“谁啊!?咳咳~”

苍老的问话声,伴随着几声咳嗽从门内有远而近,接着,门缓缓的打开。

头发已经几乎全白的一位老人站在门内,用疑惑的眼睛看向了来人。只是稍一瞟过后,原本浑浊的眼神顿时一亮。

“小欢?你怎么来了?赶快进来,哎呀,你不是要去国家队集训了吗?”

老人很激动,原本有些虚弱的样子也彻底一扫而空。

“胡老师,马上要去燕京,我顺路过来看看。”

沈欢的眼睛也闪了闪,应话间跟着胡教练走进了屋子。

新开不久的小区,房子也是新的,墙壁和地面的装潢挺普通,但也算基本有。只是,搭配上简单老旧的家具、陈设,显得有几分不协调。

目光扫过一圈房子大概情况,沈欢把目光投向了助理。

助理有些意会,轻轻的点点头。

“怎么?你又打什么主意!?”

倒来一杯水,端给沈欢身边的助理,胡教练看到的是两人的“眉来眼去”,他眉头一皱问道。

“胡老,没什么,小沈也就是看你这家具和电器都……”

恭敬的半躬身体,助理接过了水杯,笑着解释了下。

胡教练眼睛一瞪,直接打断了助理的话,“呵,我说沈欢,怎么?又到我这来摆阔了?”

沈欢看着胡教练似乎有些怒,赶忙也跟着解释,“胡老师,怎么能是摆阔,您年纪大了,这些东西都挺老的,用起来也不方便啊!”

“老了就不能用?那我老了,是不是也要换了?!”

“胡老,怎么能……”

“小魏,你别说话,上次那个小李给我弄这房子的事,我还没掰扯呢。连我女儿都拉进来做工作,生拉硬拽的就给我折腾进来了。现在,还打算怎么着?”

胡教练眼睛又是一瞪,“沈欢,现在有名有钱了,来我这里显摆来了?你可别忘了,运动员都是青春饭,你今年25了,你再跑几年,不跑了后,还有几十年要过……”

“胡老师,我真的不缺钱,我也不是显摆,就是……”沈欢不知道要如何去解释,有些着急。

“行了,都坐吧,我老啦!”

胡教练看着着急的两人,摇着头坐了下来。

他怎么能不明白孩子的心意,可他真不是为了这个。他当初一力护着,拼命推着,就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有天赋的孩子浪费了。只是,他的能量有限,没能推的出去。

现在沈欢有些功成名就的样子了,他欣慰,沈欢还能记得他,他就满足了。哪需要这些物质上的东西。

他的老伴早走了,就一个女儿也早就嫁到了外地,他也不需要这些东西。

“小欢,你能有这个心,老师很高兴,但以后就别折腾这些了。我知道你现在不缺这几个钱,可老师用不上。

你好好跑,好好训练,我能在电视上经常看到你。偶尔还能和那几个老家伙吹吹牛,我就满足了!”

“胡老师,我会好好跑!”

沈欢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胡老师,到时候在燕京,你可以到体育场来看我比赛。有人会来组织运动员的家人去现场的。我跟林姐……嗯,就是教练那里的主管,她会来安排的。我的助理会跟着帮您安排好……

单项我现在可能拿不到什么好名次,去年最好也只有9秒83。但我们的接力很强,我觉得还是有机会的……”

“是啊,胡老,到时候林主管会协调好赛场那边,票都给安排好。我到时候就来接您,和小沈的爸妈一起去燕京。嗯,可能林指导的家人也会去,大家一起也能亲近些。”

“唔~”

胡教练很有些意动,轻轻点点头,这个东西,他不会拒绝。一辈子还从来没在现场看过奥运会呢。

“小沈,跟林指导好好练,比赛就好好跑。要是不明白就要多问,别怕被骂,教练骂人很正常,一般也是为了运动员好……还有啊……”

胡教练絮絮叨叨的一阵交待,沈欢听的很耐心。

几年前他从教练那里“出走”被胡教练骂了一顿后,他就学会了要清楚的看问题。他也渐渐的学会了如何去正确看待事物。

以前很多教练的骂人,现在教练的那些意识、手段和一些教给他们的道理,不管对错,他都会努力的去分析理解一下。他也再不是那个伪装骄傲的自卑少年了。

现在的他是华夏短跑名将,是国际上有名的短跑顶尖高手。连续两届室内60米的冠军得主,当前60米世界纪录保持者。百米虽然跑不赢赵林,但他的个人最好成绩在历史上都能排的上号。

“好了,来看看我就得了。我不留你饭,现在外面的水和饭你尽量的就别吃了。要好好注意……”

嘱咐、谈心,一番下来,时间并不长。胡教练也只是聊没多会,就主动开始赶人:“走吧,别在我这待着了,我知道你也要赶时间。等奥运会后,咱们爷俩有时间可以好好聊聊!”

“胡老师,那我走了,车的确在外面等着!”沈欢也没拖沓,他的时间确实挺赶。马上要去参加比赛前最后集训,接下来肯定一点时间都没了,他就是想来看看老师,新家落户,他一直也没时间来过。

而且,他心里已经有了些决。他会拼命争取荣誉、奖牌,他希望,能给他的启蒙老师亲手挂上他的奥运奖牌。

他体育道路上最重要的两个人,是榜样,也是恩人。

“胡老师,您别送了,车就在外面,我一路走过去还不容被人看到。要不被可能又有些麻烦。”

大门口,沈欢拦下了要继续送他的胡教练。

“嗯,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小欢,记住,你的人生改变了,要珍惜这份得来不易,别忘了初心……”

一路回想着临走前胡教练的话,回想着自从碰到胡教练、教练后的点点滴滴。

“出发!”

直到重回车上,沈欢收敛了所有回忆,沉稳的一声吩咐,车子缓缓开动。

集训要开始了,包括他在内,所有国家队的人其实隐隐的都知道,这是很重要的一次奥运会。是教练带领的一群人拼荆斩棘努力奠定成果,开启华夏田径崛起之路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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