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测试副本3

路只有一条,鹿幼歌沿着他们给得方向前进。

走到终点时,眼前白光骤然亮起,等鹿幼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变成了横着——躺在一张床上。

光线透过门缝以及廉价的窗帘照射进来,鼻翼间是挥之不去的消毒水。

鹿幼歌突然发现一个致命问题,她进副本是晚饭后,临近傍晚,光线已经昏暗。

但自从雾气起来后,她的注意力放在白雾以及铃声上,自然而然忽略了时间问题,忽略了傍晚光线下如何能看白雾犹如白日?

这么看来,从一开始,布置就已经开始。

至于现在,似乎是在深夜的医务室?

鹿幼歌猜测,学校里只有医务室能有这么大味道的消毒水味。

可很快她就推翻了这个猜测,或者说这个简单的猜测。

这是一间病房,三个床并排放着,狭小的走道里推挤着大大小小的生活物品,床下都塞得满满当当。

医务室没有这样大的病房。

亦真亦假,鹿幼歌有些迷惑了。

就在这个时候,鹿幼歌突然听到身下有一丝响动,像是老鼠窜过,她起身正准备查看,却看到自己铺到床下的影子,有两个!

她的影子的脑袋旁边,多出来一个脑袋,看似就在她的身后!

但是她的耳朵没有听到丝毫不对,她坐着不动,试图静观其变。

眨眼的工夫,床下老鼠窜动的声音愈来愈大,地上的影子也愈来愈多,这个本就被东西塞得满满当当的病房里,好像一瞬之间又多了许多“人”。

他们似乎知道鹿幼歌已经发现了他们,扭头“看向”鹿幼歌影子的位置。

在鹿幼歌平静又忍不住心跳的心情下,那些影子的“脸”上,裂开了一个个口子,像是“笑”。

转眼,鹿幼歌头晕目眩重重砸在病床上,等她意识回来,先察觉到照耀在她身上的温暖日光。

第二天了?

鹿幼歌耳边嘈杂不堪,她睁开眼睛看到人来人往,并排的两个病床上躺着两个光头孩子。

“你醒了?”靠近她的那个小孩偷偷跟她说话,“你也睡太久了,看,床头是你爸妈给你留得饭菜,他们已经走了。”

鹿幼歌开口道谢,却发现自己是男孩的声音,她顿了顿,继续道,“谢谢。”

转头去拿床头的保温桶,鸡爪样的皮包骨不过碗口大,全是青点跟针孔。

她拿了保温桶,刚打开一个缝隙,一股难以言喻的呕吐感从胸前翻腾而上,她立刻屏气敛息砰的一下盖上饭盒。

旁边走动的大人似乎发现了,劝道:“多少吃一点。”

鹿幼歌后知后觉看向那位劝告的成年人,直到那人低下头,才回过神,说了句,“好,谢谢。”

那个人的目光,分明是怜悯,以及看一个死人。

她后知后觉看向病床另外两个孩子,无一例外光头,皮包骨般瘦弱。

这是商河的过去。

鹿幼歌突然意识到,这是商河的恐惧,是他的过去。

他将过去拿出来做副本了?

不止是他,之前那个红衣女不也是王思萌的恐惧吗?

那个红衣女,王思萌并不记得,但是鹿幼歌猜测很有可能是跟她有血缘关系的某位女性家长。

在拉她坠入河底的时候,她感受到无法撼动的力道,与铺天盖地的绝望。

她当时认为,那个关卡解题的方法不是自己挣脱离开,而是带着那个女人上岸。

结果她赢了,又好像没有,女人还是坠入深渊。

王思萌、商河他们都为了副本,为了所有人,将自己的恐惧,拿出来。

鹿幼歌捏着保温桶的手指泛白,神色渐渐坚定,她不能辜负大家,要更认真对待他们的成果。

……

保温桶里其实没有什么气味大的饭菜,只有馒头白粥跟油光很少的青菜。

但她吃不进,只要一打开就会有呕吐的感觉。

鹿幼歌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难得愣在原地,但很快她捏着鼻子强行将白粥灌进去,灌进白粥后,差点没吐出来,她强忍着生理不适,直着腰仰着头等了许久,等到那感觉消散才放松下来。

汤水能硬灌进去,馒头却难,她没有立刻勉强自己。

却不想因为她的行为,并排两个小病人的家长像是得到了什么启发,目光看向两个小病人。

“哥哥都喝了,宝宝你也可以的。”

“你们看哥哥,他都吃了,张嘴,来,宝宝,张嘴。”

……

他们准备强灌。

小病人们一个个呕吐不止,混合着家长们又哭又怒又心痛的声音,整个病房像是蒙着一层难以剥离的阴霾。

鹿幼歌按了床头的铃。

她听过厌食症,会导致人哪怕在饥饿的时候,也难以进食,甚至会因为进食呕吐。

但厌食应当是生理与心理双重作用的结果,他们三个病人应当有类似的病情。

但她跟其他两个小病人的情况不一样的是,她没有病,或者说她心理上没有生病,对食物没有丝毫厌恶,所以她硬灌是为了压下去生理反应。

也不容易,但是比眼前这两个小病人要轻松。

很快,护士匆匆过来,见状厉声批评了几个家长,又慌忙叫人将人抬出去检查。

因为她状态还可以,只在病床上做了简单的检查,就吩咐她好好休息。

病房里瞬间只剩下她一人。

她躺在病床上,窗外的日月交替,一天过去了,她听到来帮她打针的护士说,两个人都没了。

晚上,她也看到了来送饭的母亲,头发灰白,满脸沟壑,不过三十的年龄,被生活压垮了半个脊背,偶尔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希翼跟更深的绝望。

真实改编,这四个字太重。

鹿幼歌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沉默着将白粥强灌进去。

她感觉很不好,身体不堪重负让她心理受到了相应影响。

闭上眼睛时,她听到女人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别怕。”

昏昏沉沉不知过去多久,再次睁开眼,病房里换了新的病友,他们似乎还在早期,一个女孩子一头乌发垂在后背,非常漂亮。

对着鹿幼歌侃侃而谈,丝毫不像生了病,有她在,病房里一下被注入了生机。

医院里每天都有人死亡,日与夜、生与死、健康与疾病、希望与绝望……模糊了真假界线。

鹿幼歌渐渐很难将白粥灌进去,某些恍惚的瞬间,仿佛她就是这个人,得了疾病,在慢慢走向终结。

很快,病房里第三个小病人被推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晚上时,鹿幼歌听到小女孩躲在被窝里闷闷的抽噎,月光下她看到陪床的大人们颤抖的肩膀。

第二天,小女孩进了手术室,晚上回来时,一头乌发一根都不剩,鹿幼歌注意到她手腕上多了一个用头发编制的手环。

“这是妈妈用我的头发给我编的,不过护士姐姐说不能带很久。”小女孩依然在笑,是病房里唯一的生机,“哥哥你看,好看吗?”

“好看。”鹿幼歌夸奖,“我帮你画下来吧。”她说。

那一刻,她看到小女孩眼里升起的星光。

第二天她拿到了本子本铅笔,第三张病床上来了新病人。

她画画的时候,听到小女孩跟那人聊天。

“我听我妈说,有人痊愈了。”新来的小病人说,“只有我们小孩子得了病,大人没有,我希望我能快点长大,这样我就不用生病了!”

“哇,”小女孩信以为真,问妈妈,“妈妈,我长大了,就不会生病吗?”

小女孩妈妈哽咽说是,哄着她吃了点东西,但没有例外全都吐了出来。

鹿幼歌顿了顿,认真给手下的Q版小人画上乌黑亮丽长发。

她正给小女孩鲜亮的公主裙加一点细节的时候,小女孩突然呕血,被紧急带走。

鹿幼歌怔怔望着病房门,看着一个又一个人来来回回,步履匆匆,每个人身上都蒙着一层阴霾。

她像是看着他们,又像是什么都没看进眼里,有一种恐惧悄悄爬上来,像是潜伏已久。

这一份恐惧是,他开始想,为什么一次一次被抬出去的人,不是他?

为什么死得人,不是他?

鹿幼歌这种念头愈来愈强烈,如附骨之蛆缠绕着她每一根思绪,恍惚间她听到自己开口:“她还能回来吗?”

鹿幼歌甚至分不清,这一句是她再问,还是“这个身体”再问,疾病终于蔓延到她健康的心理。

“别怕。”

她听到这个身体的母亲如此说道。

鹿幼歌听到这句,猛地一个激灵,她想看清对方的面孔,眼前却倏地黑下来。

鹿幼歌头一次感到由衷的恐惧。

那个女人的“别怕”,带着赴死的绝望与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