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事,终究没有传到宫外。
而瑄王白宁徽,自那日起,再不曾出现于宫中。
皇城之外,百姓照旧过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日子。
“来来来!今日小女出嫁,大家好吃好喝!”
周奇今日忙得像个陀螺,于亲朋好友中来回游走。
“我们乃沈溪之友,特来贺喜。”
府外又不请自来了几位友人,周奇一看,瞧着寒酸,手上也没有贺礼,他给管家打了个眼色。
管家摆摆手,“不好意思,没有请柬不得入内。”
这几位是沈溪曾经的同窗,后一道入宫的同僚,他们显然都习惯了凤京人的势利,并没有羞恼。
“唉,没想到沈溪会入赘进这样的人家。”
他们摇着头转身,就看到刚下马车的苏锦良。
“怎么不进去?”
苏锦良一出现,管家的脸色立即变了。
“苏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几位被赶走的友人,互相看了几眼,都从大家眼中看出了嘲笑与讥讽。
苏锦良大致猜出了什么,直接道,“我本是与诸位好友一道,看来周家不欢迎啊。”
管家苦了脸,“不曾不曾,快快请进,苏公子与好友都请进府吧!”
苏锦良高傲地点点头,两手空空背负在后。
“哼!”
几位友人大摇大摆,跟在苏锦良身后入府。
周奇看到苏锦良,直接忽略身后那些寒门子弟,热情地招待他。
等周奇终于离开,几人全部凑到苏锦良面前。
“锦良兄,怎么回事,沈溪何时跟周家攀上了!”
“就是,周家被贬,周家千金品性恶劣,这事都传遍凤京城,怎么沈溪不知道?”
“诶诶!别说了,人出来了!”
幸好人出来了,否则苏锦良也不知道该怎么答,这事他也一头雾水!
周家的喜宴摆得盛大,新郎新娘拜堂过后,新娘被送入洞房。
苏锦良一桌直盯着沈溪,见他敬酒来了,抓住他就一通问候。
“小子你被绑架你就眨眨眼!”
沈溪想眨下的眼,忍不住就要落泪了。
“你、你们胡说什么!快!举起酒杯,多吃些多喝些!”
飞快敬完,沈溪躲闪般跑了。
苏锦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可今日人家大喜,他不能太过。
夜里,沈溪酩酊大醉地被送进洞房。
他一个踉跄,倒在房门口,就这般醉死过去了。
周书琴绞着手指头,忐忑地等着他,一直等到了后半夜,都没听到动静。
周书琴悄悄掀开盖头一角,探头看了又看,终于发现沈溪躺在了门边。
“这、这可如何是好。”
盖头定是要夫君挑开的,没人告诉她夫君不省人事该怎么办。
周书琴挪着脚步,来到沈溪边上试着叫他醒来。
奈何睡死的人,是不可能叫醒的,周书琴郁闷极了,开了门去请教嬷嬷。
夜里,另一间屋中,没有多少装饰。
孙晓瑶自己掩灯裹被,一双充满痛恨的眸子,久久不肯闭上。
名头上她是妾。
可沈溪入赘周府,而她没有户籍,日后此处根本无她一席之地。
孙晓瑶磨着牙齿,心中开始盘算未来的出路。
同一片月光洒进瑄王府,却宛若掉入黑洞,漆黑阴暗。
白宁徽被噩梦惊醒,冷汗湿透了全身。
梦里,他抱着一具骸骨,那冰冷坚硬的触感如此真实。
他猛地翻身,细细查看身侧人儿。
见她还是有血有肉的人,白宁徽只觉得他又能多活些日子了。
“曼曼,还睡不够吗?”
白宁徽折起手臂靠着头看她。
没有人知道,从皇宫回来后,她便再没有醒过,整整三日过去了,毫无动静。
七弦说,等淤血散尽就能醒来。
可淤血何时能散,他不说。
白宁徽熬过了最初的心疼、痛苦、极度的愤怒,如今似千帆过尽,只愿等她醒,其他的事,其他的心情,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处理。
他揉捏着她冰凉的小手,轻声在她耳边说着话。
“曼曼,答应我的事,还未做,莫不是又要食言了?躺着不动,就会变胖,食言而肥大抵说的就是你了。”
“嗯?”
白宁徽:“……”
“曼曼!你刚刚是不是出声了!”
白宁徽激动地坐起,上手掐住她的脸!
和曼曼被掐痛了,眯着眼蹙着眉,不醒也不叫。
夜里太黑,白宁徽没发现她不舒服的小动作,失望地躺回。
“是我听错了?”
白宁徽沉沉叹出气,那人可以守着她没有知觉地过了三个月,自己不可能比不上他。
白宁徽握握拳头,坚定了信心,重新睡了过去。
半晌,屋里响起轻细的动静。
假寐的四离缓缓睁开野兽般的眸子。
他耳朵微动,仔细分辨着声音的方向。
最终,目光锁定床帐!
四离鬼魅似的靠近,果然声音清晰了许多!
只是,这小小的动作,感觉不像王爷发出的……
四离难得起了好奇之心,偏偏他不能打开来看看,挠心挠肺的难受!
怎么办!
要不,叫醒王爷?
就在四离在叫醒和不叫醒两个选择间,拼命抓头之际——
床帐突然被掀开!
四离惊得闪身入梁。
再往下看,就见床上之人揉着脸蛋,迷迷糊糊地下床,脚一蹬一蹬的,总算套上了棉布拖鞋。
紧接着,像失明一般,摸索出屋门。
四离想跟上去,却不敢离开王爷。
“小宇!”他抓起脖中的暗哨吹响。
磨磨蹭蹭的,小宇出现了。
冷酷到近乎无情的四离,头一次产生了恼意。
一把掐住小宇的翘臀,“延误战机该当何罪!去跟着姑娘!”
小宇黑色遮面下的脸被气红了,拍开他的手冲了出去。
未过多久,离开的人好似很顺利,又摸索着回屋,尽管始终眯着眼,却完全没有任何阻碍,该跨进门槛的脚一步都没有被绊倒。
四离满意地点点头。
平日她眼睛睁得再大,都被门槛撞过很多次,原来睡着后还机灵一些。
最后,连门都被认真地关上,闩起了闩子。
把拖鞋还原至走之前,窸窸窣窣地爬上床,夜里又恢复了平静。
次日,白宁徽照旧起身。
四离平静地看着他,却见他似乎完全没发现。
七弦循例施针灌药,屋里沉寂一片,两人都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