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床上,和曼曼呆呆地看着那张美极的脸,许久没有回神。
他……
不是白宁徽。
“梦到他了?”
夙不寒与平日一样,挂着温柔的微笑,凝视着她。
“嗯。”
和曼曼点点头。
夙不寒轻柔地摁着她的肩,将她送回温暖的床。
“瞧你都出汗了,是噩梦?”
他一面说着,一面用衣袂擦着她的额头。
“嗯。”
和曼曼点点头。
“莫害怕,他不会再出现了。”
“嗯?”
和曼曼看着他,想知道为什么。
“你忘了,你身故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他便不会再找你了,你……不能再见他了。”
和曼曼眉头一拧,下一瞬就被一个冰寒的大拇指摁住。
“不行,他一定出事了,我必须回去看他。”
和曼曼推开那只手,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不容置喙。
“和曼曼……”
夙不寒看着自己的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脑袋,缓缓的,视线移进她的眼睛。
“我救了你,的命。”
“你要陪我,六十年。”
“这些……都不作数了?”
他的声音,很轻。
像风一般在她小小的耳边游荡,那么柔和,那般悦耳。
可她却知道,他生气了。
“作数的。”
和曼曼没有犹豫,认真地回视他。
“你救了我的命,我会报恩,你是我爹嘛,下半辈子,我养你。”
夙不寒幽暗的眼神微动,却在瞬间,恢复了阴冷。
“小骗子,你回了王府,要如何养我?”
“我……给你寄钱?”
眼尾一厉!如刀般劈来!
“这怎么可能嘛!我跟你闹着玩的!不如……你跟我回王府啊?”
夙不寒冷眼斜她,出的什么馊主意。
“你莫不是想干脆借白宁徽杀我?”
“你!”
和曼曼一下子睁大了难以置信的眼睛。
“我是这样的坏人吗?!”
她生气了,抽出被子里的两条胳膊,发脾气地砸在床上。
“下午还叫着手疼,这下不疼了?早知道晚上接着练。”
夙不寒嘴里没好气,手上却抓着她的手揉捏。
这丫头可是他好不容易救回来,亲手养了近乎三个月的呢,他还是会心疼的。
这个态度,让和曼曼始料未及。
她原以为他必定要跟自己翻脸的。
既然他还愿意听她说话,那就是还有机会。
和曼曼打蛇随棍上,厚着脸皮开始撒娇。
“真的真的,我没开玩笑,你是我爹嘛,跟着我回王府光明正大啊,你想,白宁徽肯定会欺负我,你不得帮我出头吗?”
夙不寒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我岂敢动他,你第一个不放过我。”
“哼!我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吗?爹爹肯定比别人重要!”
和曼曼躺在床上叉腰,装乖巧。
夙不寒状似凶狠地掐住她的脸,“那我若是杀了他,你也允?”
和曼曼摇头,夙不寒眸色瞬间变暗。
“我这是为了你啊!杀人犯法,当爹的不能杀人,万一你去坐牢了,我可不就没人照顾了?”
夙不寒沉默地看着她。
和曼曼抿了抿唇,“好吧,你可能已经杀了很多人了,但是,你肯定没杀过王爷,所以才没事,可一旦杀的人是白宁徽,那整个大辛朝廷都不会放过你…”
和曼曼偷眼瞧着他的脸色,见未好转,只能继续。
“你想啊,你这么厉害,他们肯定抓不到你,到那时,就紧着我抓啊!”
“哼。”夙不寒转开脸。
“好吧好吧,你就可怜我好了,我可是连个住处都没有的人,躲都不知道往哪躲,我还这么漂亮,一下子就被人认出…”
“啧。”
夙不寒瞪了她一眼,越说越不像话,她漂亮能有他漂亮?
“你这是何意,你是说我杀了人就把你丢下,不带你了?”
“那有什么,万一到时候,你又瞧上个孩子可爱,不要我了呢?”
和曼曼笑嘻嘻地看着他。
夙不寒突然就觉得心中舒服多了。
原来她也会怕自己不要她呢。
夙不寒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头,“此话有理,你平日如此不乖,迟早会被我丢掉,我劝你乖上一些,莫要总是忤逆长辈。”
“那……回王府的事呢?”
幽夜里,和曼曼大眼闪闪,尤为明亮。
夙不寒好笑地睨着她,蓦地手掌从她脸上一盖,“容后再议。”
和曼曼重新陷入了黑暗,沉睡过去。
夙不寒将她的手放入锦衾,随后起身离开此处。
“京中花鸿志作乱,白宁徽没有出现。”
韩娘跟在他身后,朝着他的屋子走去。
“嗯。”夙不寒随意应着。
“有人看到白崇元早前进入瑄王府,一直未出。”
“想说什么。”夙不寒推开屋门,余光扫了他一眼。
“白宁徽大约出事了。”
夙不寒挑眉,“那不是正好,若能直接死了就省得我家曼曼惦记了。”
韩娘脸上的不耐烦,毫不掩饰。
“她有可能因此恨你,之后你就再没有女儿。”
夙不寒脚步忽的停顿,周身煞气渐起。
右爪猛地向后掐住韩娘的脖子,“你觉得你比本公子聪明是吗?”
韩娘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对。”
夙不寒喉咙一哽……
愤恨地把人甩出屋,玄黑衣袂拂过,屋门“砰”一声紧闭。
是夜,丞相府兵荒马乱。
白宁烨没空处理后续,将权利下放至六部,让他们按规矩办就成了,他只看结果。
花鸿志事情办得隐蔽,直到出事被捕后,家中老小才从别处听到消息。
赵丹在屋里急得团团转。
“你们快点!冬日的衣服厚重就不要了!”
翠红为难地看着她,“姨娘,这貂绒可是贵重的呢,也不带了?”
赵丹顿时心疼得没说话,那是她缠着相爷好久才卖来的。
“唉,不要了,命都快没了,要这东西做什么。”
感伤完,她又振作起来,“快,首饰银子必须全拿上!还有田契地契!这都是老娘攒了大半辈子的!”
等一通收拾,赵丹还是不忍心那貂绒,干脆披在身上,扛起大包小包就往外冲。
跑了两步,想起什么,她扭头就看到榻上发怔的闺女。
“清儿!快,跟娘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花柳清两眼发直,木讷地望着全身被包裹堆满的亲娘,半晌才冒出一句——
“娘,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