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院里,杨玉玲正在屋里烤着火,不时让她的贴身丫鬟果儿跑个腿,指挥下人干活。
“这不是大少爷吗!?今儿怎的有空,杨姨娘!大少爷来给您请安了!”
果儿刚出屋门,瞧见花旭尧过来,连忙开心地行礼,转身往屋里叫唤,主做领着花旭尧就进去了。
花旭尧微微蹙眉,站在门前没有跟着果儿进去。
“果儿姑娘先行传话,本少爷在厅里等候。”
说完,便自行往前厅走去。
“诶!”
果儿见这大少爷迂腐,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快步进屋叫人了。
“姨娘,听见了吗,大少爷来了!”
“听见了,你那嗓门叫得整个院都听得到。”
杨玉玲坐在妆奁旁,给自己擦了些红脂,显得气色红润。
“这大少爷竟不跟奴婢一道进屋,也不知道避忌什么,您怎么说也是他半个娘呢。”
果儿笑嘻嘻地来到杨玉玲身后,看着镜子里的艳丽妆容,觉得保养得真好。
这富贵人家就是没的说,想她娘也和杨姨娘一般岁数,却早就老得不成样了。
可果儿这话立即引来杨玉玲的脸色剧变。
“胡说什么!他的生母是王氏,母亲只能相爷的正妻,我一个妾侍如何能是他的半个娘,你再这般胡言乱语,明儿个就把你卖出府去!”
果儿见杨玉玲突然发怒了,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低着脑袋就赶紧认错。
“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姨娘你别卖掉奴婢。”
杨玉玲没有因为她的认错,而恢复脸色,沉着脸不说话,穿上外袍就出屋往正厅走去。
果儿见她这回似乎确实很生气,不敢再多言,垂着脑袋默默跟在后头。
等见到厅里坐着的花旭尧,杨玉玲重新展颜,笑着与他问候。
“尧儿怎么来了,今日天这般冷,可别冻坏了身子。”
花旭尧面带浅笑,起身礼貌地点点头,而后重新坐下。
“旭尧找姨娘有些事,并非来和姨娘请安的,姨娘莫要见怪。”他语气冷淡地道。
来到上座的杨玉玲,坐了一半的身子顿了顿,斜眼瞪向果儿,然后才干笑看着花旭尧,抱歉道:
“是姨娘屋里的丫鬟胡言乱语,你莫要介怀。”
不论王氏如何,花旭尧这花家嫡子的身份地位,由始至终都不会变,都是这相府的主子。
哪有主子来给妾侍请安的道理,这果儿当真是疯疯癫癫。
果儿被瞪后又将头垂得更低,没想到这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大少爷还记仇,不仅记仇还告状。
但其实,并不止如此…
花旭尧在听了杨玉玲的话后,面上没有过多表情,很是坦然地看着她道:
“介怀自然是介怀的,只是姨娘定然不会为了旭尧罚个奴婢,如此说来也确实不必介怀。”
杨玉玲闻言,顿时脸上挂不住,他今儿个不知为何心情不好似的。
这下无法,他话都这么说了,这果儿一定得罚了,杨玉玲心下叹了口气,随即侧头厉喝:
“果儿!你不知分寸悖言乱辞,今日我就罚你掌嘴十下,你自己打吧。”
站在她身后的果儿,眼里一下子就漫了雾气,看着花旭尧都生了怨。
但主子的话,她也不能不听,忍了忍泪,就抬手往自己脸上打。
打得不怎么重,好在花旭尧不太计较,十下很快就完了。
“好了,下去吧!”
杨玉玲等果儿打完,就马上将人赶走,不想再闹出什么事。
“尧儿说吧,是来找姨娘什么事?”
杨玉玲复又扬起了悦色,朝花旭尧柔柔地笑着。
她年轻的时候,也是有名的小美人,如今岁数虽然上来了,但保养得宜,并没有老多少,反而多了成熟女人的韵味。
“想跟姨娘要一个丫鬟的身契。”花旭尧很直接地开门见山道。
“嗯?”
杨玉玲一时没猜到他找自己是这么件事,微微怔愣了下,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忙问,“是哪个丫鬟?”
“云朵。”
“是梦儿的丫鬟?”
“是。”
花旭尧回答得很简略,没有意愿多说什么。
但杨玉玲却忍不住想多问一些,这个云朵不知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梦丫头喜欢她,想帮她恢复自由身…
“这云朵是,发生何事了。”她试探地问。
花旭尧本不想提,但她若要问,也不好多隐瞒,毕竟如今是她管家。
“前日夜里,云朵从我那离开,就没再出现过,我怀疑她偷跑出府了。”
杨玉玲听闻此事,稍稍诧异,她来相府这么些年,还没听说下人偷跑的事。
“这云朵,为何要偷跑?”
“她做了背主的事,我本让她去找小妹坦白,没想到她却没有去,人就不见了。”
杨玉玲听罢,神色有异,抬眸多看了几眼花旭尧,沉默了半晌,才小声地道出了心中疑虑。
“云朵背主,会不会是梦儿私下里做了什么…”
花旭尧见她居然这么想,心下微恼,面上却不显,只是语气凉了几分。
“云朵私下听令于王爷,姨娘觉得如此小事,小妹会对云朵做些什么?”
杨玉玲瞧出他的不悦,再听了这话,也觉得不至于。
只是,那丫头脾气恶劣,谁知道不是出了别的事,把云朵给偷偷处理了。
杨玉玲心里如此想,却也不敢多说,应下了这事,帮花旭尧去拿云朵的身契了。
“这身契,你准备怎么办?”
杨玉玲将一纸契书递给花旭尧后问。
花旭尧谨慎地收入怀中,而后回道:
“若是一直没有消息,便直接去户部衙门报亡。”
“如此…可若是她就是跑了,岂非便宜了她?”
花旭尧眉心拢起,无言地看着杨玉玲,过了片刻直接离开了。
不过是个丫鬟,这姨娘怎的还不依不饶了。
自觉此话不大良善的杨玉玲,见花旭尧来了杏花院似乎就一直心情不好,便满心地埋怨自己。
怎就专挑他不想听的说呢,真想抽自己嘴巴。
待从上座起身,这才发觉自己是不是逾矩了,他堂堂相府大少爷坐下座,她这个身份低微的妾侍堂而皇之坐在上座。
亏得他涵养好,没当面给她难堪。
再看这干干净净的桌面,她竟然连茶都不记得给他上,这叫什么事哎!
花旭尧少有来杏花院的时候,难得来一趟,自己却如此怠慢,也不知他是否会以为她是故意的,真是要命!
杨玉玲为了此事,一天心情都很差,看见哭哭啼啼的果儿,更是不待见,觉得都是她一开始惹得祸,害得花旭尧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