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夜惩罚完人,心情稍稍愉悦了些。
他坐在自己屋内的镜子前,一下又一下地梳着垂坠在地的柔美长发,昳丽的唇侧微微勾起,嘴上啧啧叹息。
“唉,那孩子竟跟本公子一样的心狠,本公子生得如此貌美,她也能下得去手。”
随着他的动作,数根墨发被梳子勾起,掉落在地。
那都是和曼曼拼上老命的杰作。
“素素,你觉得本公子不美吗?”
凉夜梳着梳着,缓缓转头问向跪在门边的侍女风素素。
那张风华浊世的脸,无论何时都能让风素素沉醉得无法自拔。
她眸光尽是柔情蜜意,语调亦是温声绵软。
“公子是这人世间最美的人。”
痴迷的目光勉强取悦了凉夜,他轻柔地站了起身,朝着风素素走去。
“那你说,和曼曼她为何如此对我,她是不喜欢本公子吗?”
风素素精巧的下巴被冰凉的手指微微勾起,美到万物失色的容颜近在咫尺。
公子身上的幽香,让她目眩神迷,只能说出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没有人不喜欢公子。”
可明知风素素不敢也不能骗他,凉夜依旧动怒了。
他毫不怜惜,一掌挥向那张出水芙蓉的脸,将她狠狠抽翻在地。
“连你,也敢欺骗本公子了吗?”
令人悚然的语气,让风素素连叫都不敢叫,就重新趴在了他的脚下。
“素素不敢。”
她眼里不知不觉噙着泪,娇柔的身子努力压抑着想发颤的本能。
即便动怒也依旧笑得极为美丽的凉夜,缓缓转身,没有说话。
知道她不敢,但这话着实令人讨厌。
片刻之后,安静的空气中传来衣物落地的声音,而后是浓稠的水花溅起的声音。
凉夜泡在污泥一般的水里,嘴里发出一声喟叹。
被暗卫刺破的手臂,已经恢复如初,细白的长指,缓缓轻抚自己的身体。
此时的他,心情已然平复。
“跟过去的人呢?”
仍未起身的风素素,听到他突然的开口,终究还是没忍住颤了一颤。
好在他此时身在屏风之后,看不到她的失态。
“气味消失在瑄王府附近。”
凉夜的神情没有任何的意外,这确实很合理,不是吗?
看来此前得到的消息有些偏颇了,两人表面上不再来往,但事实未必如此。
在画舫上的时候,他着实被激怒得失了些方寸。
那孩子与他不一样,是光明正大生活在骄阳之下的。
即便放她离开,她也不会躲藏,自己轻而易举就能找到她,又何必拘泥于一时。
不过…白宁徽确实难对付,若是有机会,还是杀了吧。
凉夜浅浅地勾唇,浴桶里污泥一般的汤药,不曾染上他清透白皙的皮肤。
他仰头笑叹了口气,眼里似有星光浮动,而心中则是为自己的杨柳阁,略微担忧了一下。
此时,即便生活在骄阳之下,仍要沉睡在黑夜之中的和曼曼,被相西洲吵醒后,正准备重新入眠。
却在听到窗子被推开的声音后,一下子警醒。
今日发生的事,现在回想起来,依旧心有余悸。
莫不是那家伙跟来了?
可这么一想完,她又自我否定了,外头的暗卫没有阻止,肯定不是那人。
漆黑的屋里没有一丝光亮,和曼曼闭着眼睛没有睁开,耳朵却在微微抖动。
窗子被打开后,毫无意外的有人进了屋子,随后窗子又被轻轻关上。
衣料被拖曳在地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床边没有再动。
和曼曼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生怕被看穿自己装睡。
可屋内就此没了声响,安静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想象。
人一旦闭上眼睛,对于时间的流逝就变得难以感知。
和曼曼一直在等着闯入之人有别的动作,却几乎等得要重新睡了过去。
迷蒙之中,声响再度出现,床铺受到了重压。
和曼曼吓得一激灵,差点要做出反应,却在耳边听到熟悉的声音,鼻尖嗅到熟悉的气息后,强迫自己不再乱动。
“曼曼…”
沙哑的声音,带着颤意将空气拨动。
语气中的小心翼翼和难以压制的思念,都让和曼曼感到浑身酸涩。
白宁徽特意用内力让冰冷的身体变得温暖,这才敢靠近床上的人儿。
白日她发生那么大的变故,他若是看不到好好的她,如何能放心。
现在好了,她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四周都散发着她身上香甜的味道,让他舍不得离开。
如此黑的夜里,白宁徽没能发现,自己的几根发丝掉在了和曼曼的脸上。
他只认真地盯着她紧闭的眉目,手指不自觉地轻触她的唇。
可就在碰到的那一刹那,仿佛被灼伤一般迅速缩回了手。
他不能乱动,万一把她吵醒了,又会吓到她。
和曼曼感觉到唇上的触感,却无心顾及,因为她的脸,快要被他的头发撩得痒死了!
刚才还有些心神触动的她,现在只盼望着他赶紧走人,她好挠痒。
但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唇上又传来了一阵柔软的触碰。
于此同时,正发痒的脸颊,被长指轻轻抚摸,缓解了一些痒意。
和曼曼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白宁徽在做什么,被窝里的小手紧张地收拢,身子渐渐发烫,却依旧绷得笔直。
白宁徽此时的心很乱,他一直很矛盾,不论是现在还是离开她后的这一整段时间。
他既想要亲近她,无法克制的思念她,却在一想到自己的亲近会伤害她时,就不敢再随心所欲。
今日若不是要躲他,她也不会奋不顾身跳下河水,更不会遇到坏人。
若此前不是他招惹了灵虺宗的人,也不会害她被那群人盯上。
她本可以开开心心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却因为他,屡次涉险。
可自己非但没有将她护好,还差点亲手害死她。
内心的煎熬让他备受折磨,几乎要将他逼疯。
柔软的唇瓣一旦触碰,白宁徽的折磨又徒增了数倍。
他方才有那么一瞬,期待着她能醒过来看看自己,才不顾一切地吻住了她。
可一想到她醒来有可能会推开他,就让他的吻不敢再加深。
仿佛做了世间最艰难的决定,他用力将身子撑起,脱离了那片甜蜜的唇。
他不再有胆量停留在这间屋子了,起身就朝着那扇不知为何没闩的窗户,逃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