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殷修彦所料,冯静婉匆匆吃了早膳后,便让人搬了凳子坐在殷修彦身旁,不停地与他攀谈。
“殿下,自从您离开了南泽,静婉夜里总是梦到您…”
“殿下,不知还记得那玲珑花灯吗?”
“殿下在读的何书,静婉熟读四书五经,女诫女论…”
一旁的殷陶然并未打扰二人,她先前刚得罪了七哥,此刻只想着安静卖乖。
且那冯静婉这碎碎叨叨的架势,是人都讨厌,他七哥定然受不了她,然后就能把对自己的那一丝丝不满全转去冯静婉身上,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殷修彦当真是面寒如冰窖,手上的兵书歪歪扭扭,显然快受不住他的紧拽,他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蓦地起身将书负在身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一句:
“我去书房,你们二位在此坐着吧。”
“殿、殿下!”
冯静婉失声叫道,起身想跟上去。
走得异常之快的殷修彦,脚下一顿,猛地回头,寒光乍现。
冯静婉生生被定住了脚步,无法在他森冷的目光下,行进半步。
“唉。”殷陶然叹了口气,起身将冯静婉拉回凳子上。
“我劝你不要随意招惹七哥,他现在可不如从前那般脾气好了。”
殷陶然学着殷修彦,将脚交叠地坐着,这样坐似乎还挺痛快。
“为何会如此…”
冯静婉怅然若失地轻声喃喃。
“待会儿我们一同去街上找找马车,将行李拿回,顺带看看游街散个心情。”
殷陶然不想与她多讨论这事,另外寻了话题与她说道。
冯静婉只安静地坐着,没有吭声。
殷陶然见她成了个呆子,不禁感慨良多,这情爱之事直叫人迷失自我。
她只能找了从前七哥在宫里的趣事,引着冯静婉的心归位。
待得宝去通报过后,从内务府拿了专门给两人的临时出宫令牌,再备了马车以及随护的侍卫,两人这便出宫去了。
这街上说是游街,但却不是只在那一条街上游走,两人昨日是在仙王街下的马车,出了宫门便直奔那处。
在西风扣附近停了,殷陶然领着依旧有些闷闷不乐的冯静婉下了马车。
“咦?不是说游街吗?怎么没瞧见人影?”
殷陶然疑惑地问向身旁两名侍卫。
“回公主的话,仙王街是城中主道,是一早就游过的地方,此刻三人已游至别的街市了。”
一名侍卫俯身恭谨地回。
“罢了,还是找行李要紧,你们两人跟我一道,找到了就直接将马车拉回皇宫便可。”
“是。”两人同声回应。
之后两人就带着侍卫开始到处乱逛,想找着那辆从南泽皇都一路乘坐到大辛凤京的马车。
“哎!那车夫怎么回事,这马车究竟给我停哪去了!”
在附近找了一圈未果的殷陶然站在路边跺着脚,一旁的冯静婉则是双眼无神,殷陶然去哪她便跟着走哪。
正在殷陶然焦急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了低沉的声音,“还以为两位小姐是不打算要那马车了。”
她一听便惊喜地转头寻那声音的主人,可不就是那个车夫吗?
待她在人群中寻到了那人,却发现与自己想象中的人,似乎太过不同。
一路上他都身着黑色劲装头束马尾风尘仆仆,此刻换上了红檀织锦宽袍腰间配着一根赤金蟒纹腰带,神采英拔的五官因了发式的改变显得清贵俊逸,宽肩窄腰身形高大的他撑得衣袍格外有型。
“这般看来,你当真是凤京里头的贵公子啊!”
殷陶然喜出望外,快步来到他跟前来回打量,没想到在路上随意结识个同来凤京的人,花了些钱雇来当车夫,却还是个有头有脸的。
连着有些痴呆的冯静婉,都不免多瞧了他两眼。
“嗯。”
那男人并未多言,带着她们二人来到他停马车的地方。
殷陶然查看了马车后头的箱子,确定东西都未遗失,便对着那男人道:
“既然找到行李了,那不如你带我们在凤京逛逛吧。”
接着又同其中一个侍卫交代,“就你吧,你将这马车替本宫直接带回宫里,上头的箱子搬去本宫的偏殿内。”
“是。”
那侍卫领命后便上了马车,赶马回宫了。
那男人微微蹙眉,自己可还未答应。
“走!”
殷陶然也不跟他客气,抬手就扯了他的袖子作势要离开,两人这来京的一路上,早已相熟得很,她是不拘谨的。
男人摇了摇头,只能随意带着她逛着了。
“上回我去的西风扣,是何来头,你可知晓?”
殷陶然见他自觉地走了,便不再拉着了。
“纪公子与孙公子开的铺子。”他简略地介绍着。
“是吗?纪公子开的啊!那我要再去逛逛!”
殷陶然两眼放光,上回一进去就被请入二楼,再出来便径直离开,她还未逛过呢。
“怎么,你认识纪公子?”他奇怪道。
上回他只顾将马车寻地方停着,并不知道这公主为着何事下车,等找着人后,便以为她是为了自家皇兄才跑来的,那时候的纪无双也趁乱离开了。
“当然!那可是位绝世美人啊,我已经决定好了,他便是我未来的夫婿,你跟他认不认识,认识的话,你可得帮我!”
殷陶然毫不掩饰地诉说着她对纪无双的喜爱,越多人帮她越好,只是昨日他那些个朋友,不知去何处寻。
说完间,两人已然走到西风扣,殷陶然直接抬脚便走入其中。
男人跟在她一旁,敛眉思索着,半晌才开口同她道,“不算相熟,若是要帮,倒也无妨,只是他终日眠花宿柳,你确定要喜欢他?”
他的话让殷陶然大吃一惊,正眼打量铺子的美眸,立即望向他,“他…他是这样的人?他自己说他有心上人,那还会?”
“若说有,那定然都是各大红馆的头牌吧。”男人轻蔑地笑了。
他平日是不大笑的,若是笑起来,倒让天生峻厉的双眸增色不少。
“我…我不信。”
殷陶然有些闷闷不乐,她难得看上一个人,难道就这般走眼?
“不若这样吧,我改日带你去亲眼瞧瞧?”
他轻瞥着殷陶然问道。
“……”
“再说吧…也许是有何不为人道原因,也未可知…”
殷陶然语气里透着说不出的郁结,抬头扫着西风扣内的字画,此刻已然没有一幅能入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