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四大宗门纷纷到来以后,众人便移步到了沧云宗的主峰大殿。

这大殿不知是不是布了什么扩展空间的阵法,外面看上去就已然是金碧辉煌,大得吓人,进去以后,更是广阔无比,四大宗门加上无数附属宗门,数万人站在一起,竟然也只是占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冯谦三两步走到的大殿的正中心,开始就宗派大比的规则进行了一番细致无比的讲解。

时故一开始还听上一听,不一会,就彻底听不进去。

其实他是看完了参赛手册的,尽管看的时候昏昏欲睡,但他怎么也不能理解,明明就是一些简单的规则,冯谦为什么能讲上整整一个时辰。

好不容易一个时辰熬了过去,冯谦又挥挥手,叫上了几名弟子,当场进行演示,并友好地向其余宗门发出了切磋一下的邀请。

时故:“……”

毕竟只是切磋,大家多少都有所保留,表面上看也都是和和气气的,然而进行到最后,事情却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青和宗弟子对上沧云宗弟子时招招狠辣,毫不留情这个暂且不谈,毕竟是死对头,留手了才叫有问题,可原本还客客气气的乾天宗却不知为何,在最后阶段忽然站出了一个弟子。

这人是个金丹修士,看那穿着,似乎还是乾天宗的一位亲传弟子,不过奇怪的是,旁的亲传弟子们往往都是由自己的师尊领队,这一位身前却是空空荡荡,只和几个同样服饰之人,孤独地站在一边。

时故注意到,这几位正是方才暗中传音,议论郁詹的弟子。

却见那弟子微微仰着头,朝着沧云宗这边行了个礼。

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明明礼数周全,明明态度平和,却莫名其妙带上了一种瞧不起所有人的傲慢,看得沧云宗众人心中都有些不大舒坦。

“乾天宗杨首长老座下二弟子唐宏义,不知可否领教领教贵宗郁詹郁师弟高招?”

说完,这人目的异常明确,直直看向了隐藏在人群之中的郁詹。

人群忽然骚动起来。

由于必须要同其他长老们站在一处的缘故,时故此次和郁詹的距离极为遥远,遥远到根本就看不清郁詹此刻的表情。

不过看那依旧放松的站姿,时故觉得,郁詹对于目前的状态,应该是毫不意外。

往常的这种情况往往都会伴随着众多弟子的议论纷纷,为时故答疑解惑,今天却不知是不是前辈长老都在现场的缘故,除了最开始的吸气声和惊叹声以外,愣是没有一个人多说。

无奈之下,时故决定主动出击。

“杨首是谁?”

时故随手拍了拍旁边的一个弟子。

那弟子原本就因为站位离诸位长老极近,紧张得不行,闻言更是身体一僵,想也不想立刻道:“回长老!那人是乾天宗的一个末位长老,以前还做过郁詹的师尊,但是据说才半年功夫,忽然就死了。”

人在紧张之时,声音往往会变得很大。

譬如此时此刻。

至少在沧云宗众人间听得清清楚楚。

时故:“……”

时故感觉自己要被袁策瞪死了。

安抚地拍了拍被吓疯了的弟子,时故对他表示了由衷的同情。

远处,那位名叫唐宏义的乾天宗弟子也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但时故明显感觉到,那人似乎看了自己一眼。

好在,郁詹的及时出声,拯救了时故与旁边弟子尴尬无比的局面,

郁詹说:“不可。”

场面安静了一瞬。

“噗。”不知是谁没憋住,笑出了声,不过时故听着这音调,感觉像是范宏胤。

唐宏义直接气黑了脸。

“怎么?郁师弟是不敢吗?”

“不愿,不想,不乐意,怎么?你有意见?”郁詹懒洋洋的,看都不愿意看那人一眼。

“你……!”唐宏义气急败坏。

郁詹负手欣赏着他的表演。

“咳咳,既然沧云宗的小朋友不愿,那我们也不要勉强。”

眼看着场面即将陷入尴尬,向来承担着老好人角色的乾天宗掌门乾云亭立刻笑道,说罢,又转向唐宏义:“唐宏义,你先退下。”

唐宏义狠狠地瞪了郁詹一眼。

郁詹对他做了个嘲讽的手势。

小小的插曲很快在众人的插科打诨中覆盖过去,再次恢复了其乐融融的假象,而至于假象之下,蕴藏着多少暗潮汹涌,那就不得而知了。

时间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时故只知道,等到彻底结束的时候,太阳已经由日上中天转到了微微低垂,彻底过去了饭点。

终于,冯谦一声令下,宣告演讲结束。

众人几乎要热泪盈眶。

然而盈眶了还没有半刻钟,冯谦又宣布所有人都要去测试修为年龄,以防出现虚假信息参赛的情况。

一片哀声哉道之中,时故一顿,下意识看了郁詹一眼。

……

由于长老们的测试被安排到了最后,因此轮到时故之时,天色已经渐渐转黑。

沧云宗还挺人性化的,测试之时并没有向外公开,而是准备了一个奇异的房间,每个人进去都会自动进入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空间中,早已等候多时的弟子会用统一制作的法器为修士们进行骨龄和修为的测量,可谓是又方便又体贴。

修为上,006做的掩饰十分到位,半点看不出异常。

然而到了测试年龄之时,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障碍。

时故测了整整三遍。

三遍过后,他看着测试弟子诡异的目光,轻声道:“我可以走了吗?”

他已经饿了一天的肚子了。

“啊?啊,可以可以。”弟子如梦初醒,眼中写着难以置信。

很快,时故离去。

“草草草草草!”

狠狠瞪着手中法器,测试弟子叫得仿佛是□□见了活鬼,以至于整个测试空间都被他的叫声所占领。

只见,那法器之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二十一”三个大字。

“这他娘的……天才!天才!”

吱呀乱叫了好一会,测试弟子恨不能现在就去告诉他的师兄弟这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不过冷静了一下,他又停住了准备往外跑的动作,手忙脚乱地翻找着关于时故的测试信息。

很快,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内容。

大手一挥,测试弟子标注了一个大大的无误。

一般而言,每个参赛者的测试信息,都要经过二次审核。

但,只要有了这个“无误”,信息便能直接投入,不再经过他人之手。

这个弟子方才已经换了三个法器,测了整整三次,因此他十分确定,时故的年龄没有问题。

唰唰唰写完,弟子满意地看着手上的纸张,露出了一个兴奋的笑。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当裁判长老在众人面前宣布时故年龄之时,台下众人的表情了。

……

另一边,郁詹斜坐在山巅之上,懒洋洋地俯瞰着整个沧云宗。

一个黑衣人恭恭敬敬地跪在他脚边,然而郁詹看也不看。

“准备得怎么样了?”

郁詹声音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回尊上,二十天之内。”黑衣人应当是用了什么变声的术法,声音沙哑暗沉,听不出一点特征。

郁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小草。

“慢了。”半晌,他淡淡道,碾碎了手里的东西。

“十天内,全部部属完毕。”

“这……”黑衣人一听,立刻露出难色,“尊上恕罪,若是这样的话,动作实在太大……”

郁詹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上一个被他这么看过的下属,死得连渣都不剩。

见状,黑衣人立刻心中一滞。

他似乎是在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失态,可惜颤抖的声音还是将他彻底出卖。

“尊、尊上……这十天、十天实在是太短了……”

“啧。”

郁詹有点不耐烦。

时故参加的比赛是第二大轮,也就是十日过后。

这要是等上二十天,时故不知道被揍成什么样子。

似乎是感觉到了郁詹的不满,黑衣人抖得更厉害了。

“你怕什么?”郁詹忽然坐起了身,吓得黑衣人猛地瘫坐在地。

他手上的东西不知何时换成了一片落叶,缓缓蹲下,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面前的黑衣人。

叶片很薄很轻,郁詹用它拍了拍黑衣人的脸,动作甚至算得上漫不经心。

随后,他将叶片竖起,缓缓捅入了黑衣人的脖颈。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黑衣人浑身战栗。

不深,甚至也不算太疼,只是恐惧过分浓郁,以至于黑衣人彻彻底底僵在了原地。

郁詹满意地看着他的表现,微微一笑:“怎么?怕我杀了你?”

鲜血自他颈侧缓缓流出,淌到了叶片之上,随后流了些许,在郁詹的甲片上。

“尊上、尊上恕罪!”连忙再次跪下,黑衣人磕头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随后,他掏出手帕,颤抖着递到了郁詹手上。

郁詹没有接,只微微伸出手,任由黑衣人小心翼翼地擦拭。

尽管太阳还未落下,郁詹所站之处却照耀不到半点阳光,他垂眼,看着犹自哆嗦的黑衣人,默默不语。

“最多宽限两天。”片刻后,郁詹收回手,声音平淡。

第二大轮的比试每两日一小轮,这样的话,时故只需要上场一轮。

黑衣人自然是不敢再多反驳,连连答应,小心退下。

而黑衣人走后,郁詹皱着眉,嫌恶地用清洁咒洗干净了自己的手指。

“怎么派了个胆子这么小的过来?”他皱眉,不知是在同谁对话。

范宏胤变戏法似的从角落里冒了出来。

“那还不是因为你吓唬人?”

“你懂个屁。”郁詹不屑,“这叫主上的权威。”

“得,您老的权威最大了。”范宏胤撇嘴,一把折扇摇得悠闲自在,眼神却有意无意地往郁詹身上落。

“你真的要做这么狠吗?”范宏胤忽然道。

郁詹闻言眼都不抬,依旧专注于自己的手指,随口道:“怎么,心软了?”

“心软?你在说我吗?”范宏胤一脸惊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为什么要心软?我啊,巴不得这些高高在上的人,都死得干干净净。”

“我只是不明白——”语调一转,范宏胤侧头盯着郁詹,笑意盈盈。

乍一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只是好奇,可仔细观察,眼神中却是带了点试探之意。

“如果是为了实现你父亲的意愿,你完全可以留上一手,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没有必要如此这般。”

“徐徐图之,往往才能最好的从根上将他们把控,我不信你不明白这个道理。”

说罢,他像是开玩笑似的,呲了呲牙:“你这样不留后路,倒让我觉得,像是要刺激什么人似的。”

闻言,一直无动于衷撩拨着树叶的郁詹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似乎只是普普通通的一眼,普通到看不出任何情绪。

范宏胤却觉得心中一紧。

随后,郁詹在他胸口处轻轻、轻轻地拍了一拍:“该你知道的……自然会知道。”

话语停顿了一瞬,郁詹语调随和,声音很轻,像是朋友间简单随意的寒暄,却不知为何让人不寒而栗:“不该你知道的,少管。”

“听明白了吗?范、小、殿、下?”

范宏胤一僵。

微微一笑,郁詹转身,准备离开。

“郁詹!”

范宏胤忽然叫道。

此刻此刻的他,脸上再没有往常的轻松与笑容,若是仔细观察,甚至能看到他眼中些许的悲凉:“你玩不过他的。”

“呵。”轻嗤一声,郁詹并没有转身,淡淡道,“你自己家那个斗输了,不代表我也会,更何况——”

郁詹笑了笑,带着点若有若无的嘲讽:“若不是不甘心,你当年也不会找到我父亲,进而打起我的主意,不是吗?”

扔下这句话,他看也不看原地僵立的范宏胤,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