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被牧欢的举动给惊住了,他这一生,穿过的名贵披风不知凡几,
偏偏这一件最普通的,却像是被炉火烤过的一样,
刚刚搭在身上,就暖便了全身。
只是毕竟是老人家了,一下子也软不下脸来,只严肃的哼着声:“算你这小娃娃尊老。”
牧欢也不介意,老人家嘛,总是有些怪脾气。
他也没什么可准备的,跟着老爷子溜溜达达的往书院走,
三石跟另外两个武者,默不作声的跟在身后。
“老爷子,您吃早饭了吗?”
天不亮就坐在墙头上说书,牧欢此时闻着路边的小吃摊上传来的香气,才觉得饿。
福王左右瞧瞧,附近也没个像样点的酒楼,
正准备回头让人去做些什么吃食送来,就见牧欢已经奔着一个小摊去了。
“馄饨?”
“小公子,刚出锅的扁食,您来一碗尝尝?”
“什么馅的?”
“嘿嘿,绝对鲜嫩的豚肉。”
豚就是小猪,小猪肉嫩,没错。
“哦,那来...”牧欢回头数了下:“来五碗。”
点完之后,牧欢寻了张桌子,抬手招呼着:“老爷子,咱俩喝碗热呼的再去罢,肚里没食一会您老该没劲儿了。”
福王看看带着油渍的桌椅,轻轻掀起披风就坐了下去,
很快,牧欢点的五碗小馄饨上来了,他先给老爷子端了一碗,又自己端了一碗,
王爷跟公子都吃这玩意,三石他们也都老老实实的自己端了自己那份坐到了旁边。
咬了一口皮薄馅大的小馄饨,牧欢一脸满足。
福王也尝了一口,大昭贵族没有吃猪肉的,因此,他并不习惯这肉中的骚气,
但看着牧欢吃的一脸享受,福王微微皱着的眉头也松开了,
“老爷子,我给您说了好几天书了,还不知道您老姓什么呢。”
“食不言。”福王学着牧欢的样子,抱起碗来喝汤。
牧欢讨了个没趣,也就专心干饭了。
一碗吃完,见老爷子只吃了两三个馄饨,倒是喝了半碗汤。
“怎么,老爷子您就吃这么少?”
“嗯,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东西,所以你们这样的小娃娃,要趁着能吃的时候,多吃一些。”
“您说的对,既然饱了,那咱们可以走了。”
牧欢站起来,搀扶了一下福王,瞧这老爷子像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干脆,牧欢就一直搀着他的胳膊走。
三石在后面付了钱,跟在两人身后看着,
一老一少的背影,说不出的和谐,就像是普通人家的爷孙,
三石觉得,这可能就是王爷费了这么大的劲,想要得到的东西...
州星书院,瞧着只跟牧欢他们住着的巷子隔了一道高墙,
但要绕到墙那边,却还是饶了半个城,
牧欢搀扶了一段路,瞧着老爷子脸不红气不喘的,倒也很是佩服。
两人到达书院门口的时候,大门都已经关了,早就过了上课的时辰,
但老爷子直接走过去,朝门上踹了两脚,看门的另一个老头,从门后往外瞧见,
赶紧动作灵敏的开了门。
“清安先生~”老头点头哈腰的给福王行礼,然后拉开大门。
福王点点头,大步走了进去,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跟来,
回头一瞧,牧欢正在看这书院的大门,还有外面的院墙,脸上那表情也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福王一下就想的多了,记起之前他们查到的这孩子的消息,
他在凤濮镇那样的乡野地方,竟然连书院都进不去,
把他赶出来,嘲笑他是个傻子,让这孩子在书院外结庐而居一年之久,
也才过去没多久,怕是他心里对书院这种地方,还有些胆怯吧?
福王这般想着,心里是既心疼,又生气。
他心疼牧欢吃的苦,受的委屈,又生气那些让牧欢委屈的人,
他的外孙,岂能任人欺凌?
“小娃娃,没进过书院么?”
牧欢刚刚是在比对,这州星书院跟如新书院到底哪个规模大,
毕竟在大昭,这两个书院排名好像不分上下,
不过现在看起来,好似州星书院,从外观上看,更气派些。
听到老爷子召唤,牧欢赶紧小跑两步:“进过的,江凌的如新书院我也读过一段时日。”
“嗯,那你觉得,这两间书院比较如何?”
这可是问到牧欢刚刚在思考的问题了,他笑着答:“小子觉得,就外面看来,还是这里更气派些,内里教员们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说完想起来这老爷子也是在这里教书了,怕他不乐意,
又加了一句:“若都是跟您老一样博学,就不必比较了,自然是这里更好。”
“哈哈哈哈。”福王听出这小子在拍马屁,不过自己在他眼里,只是个普通的老教员,
那便不是拍马屁,是在哄自己这个老人开心。
“你这小娃娃倒是会说话,那便让你今天听听我这个博学老者教的书,快走吧。”
说完,福王背着手走在前头,牧欢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深处的一间讲堂,里面只有寥寥几个人,
虽是老爷子还没来,但远远的就能看到,里面的学子各个都正襟危坐,
比牧欢之前在其他书院看到的学子,纪律不知好了多少。
两人入了学堂,几个学子起身行礼:“清安先生好。”
清安,是福王给自己取的字,牧欢却当做了老爷子的名字。
福王一脸严肃的嗯了一声,然后指了指后面的一个座位:“牧欢,你去坐到那里。”
牧欢听话的走到最后,坐了下去,扭头往外看,三石他们几个等在外面。
“莫要东张西望。”
福王呵斥了一声,牧欢赶紧学着其他人一样,挺直脊背,坐的目不斜视。
心想这老爷子倒是很严厉,难怪这几个学子这么怕他。
老爷子开始授课,讲的不是大昭科考会考到的经义文章,而是讲的大昭律法,
这对牧欢来说,就十分新鲜了,他不由自主的便听了进去...
今日讲的是诉讼制度,也就是告状,
诉讼必须逐级告状,一般不许越级告状。
但有重大冤情被压制无法申诉的,可以向国主直接告状,
可大昭的国主从不出宫,百姓就算是豁出去冒着承担冲撞国主的危险去告状,
都找不到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