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以身许国(33)

第三十三章

年复一年。

宁馥在基地过了她的二十九岁生日,春节也过去了。冬去春来。

但对于061基地来说,这个其他地方万物复苏的季节在这里并不多么讨人喜欢。

——因为沙尘暴也跟着来了。

要说基地的大伙最烦什么,沙尘暴这东西必须得和实验数据出问题、试车出意外并列前三名。

造“大家伙”的工作,让他们见识了人力所能打造的最凶悍的力量,然而,在自然的伟力面前,总还是不得不退让。

061基地周围有大小近二十个气象监测站点,时刻紧跟,任何气象波动都会被迅速传送到基地总部。

果然,怕啥来啥。

宁馥马铁军等人正开着会,一个紧急电话就把马铁军叫走了。五分钟后人回来,已经是一脸的严肃阴沉。

“预计两天到达基地的沙尘突然加剧,今天下午就会对基地进行袭击,我们的响应预案现在就要安排下去,散会。”

“袭击”这两字用的实在准确。别看他们平时防谍防泄密,再早几年更要防敌|特渗透破坏,但真正的大规模进攻和破坏还是要数那平时最不起眼,遍地都是的沙子。

正因为遍地都是,真发作起来,那才叫遮天蔽日,势如破竹。

整个基地如临大敌。

好在这样的情况几乎年年开春都要来上一回,大家也算有条不紊,各领分工,火速下去布置。

首先,发射台所有精密仪器要撤回室内,无法移动的,要用一层毡布、一层防雨布、再加一层特殊塑料制成的专门防沙布密密实实地遮盖起来,并做特殊加固措施——否则大风一刮过来,任你包个十层八层也是两分钟掀飞的事。

其次,重要厂房门窗全部保证密闭,所有工人都被调动起来,窗户缝门缝全都要再三检查。厂房里绝对不容许进一粒沙子。

最后,就是个人和宿舍的防护。这边的沙尘暴一刮起来,能见度不超百米,而且推进速度极快,几乎能追上在高速路上行驶的汽车。

现在是条件改善了,住人的房间关好门窗,沙尘暴过去也就是窗子全是灰土。换做是宁馥刚来的那年,大伙住的几乎都是半地下的宿舍,一场沙尘暴过去,半个窗户都得被土埋住,屋里地面上都要积上薄薄一层沙子。

人在风里都够呛能站稳,如果不带护目镜和防沙面巾,眼睛和嘴绝对都是睁不开的。

在这工作几年以上的,很多肺部都有些毛病,就是因为吸入的尘粒已经超过了呼吸道和肺本身的净化能力,日积月累最后就容易有呼吸系统的问题,一换季开会的时候咳嗽声都快此起彼伏了。

户外设备全部遮盖完毕,风已经起来了。地面上的沙子被风力滚动着、打着旋,几颗骆驼刺可怜兮兮地抖动。

宁馥带着护目镜绑着面巾,声音在风里艰难地传播,“来个人,跟我上发射台!”

大家都带着加固工具,两人一小组,对所有的遮盖物进行检查和最后固定。宁馥和马铁军作为负责人,要将全部点位都检查一遍。

两个人顶着风上了发射台。

沙子现在已经刮起来了,宁馥都能听见那些沙粒被风吹在自己护目镜镜片上发出的声音,细碎而密集,不断剐蹭摩擦着,令人牙酸。

远处地平线上,沙尘暴的大军已经集结。

黑云压城。

风力渐强,设备上覆盖的防风保护层也被吹得猎猎作响,右下角固定用的螺丝骤然弹出!

螺丝钉横飞,有了风速的加持,几乎像一粒子弹般激射出来!

宁馥未来得及反应,身后一股大力将她扑倒在地。那螺丝从头顶上射了过去,打在发射架上,发出一声金属碰撞的锐鸣。

宁馥掀开将她按倒的人,扑上去压住已经被吹起来的防护层,回身冲后面刚刚救她一命的同伴大喊:“扳手给我!”

面巾作用寥寥,风几乎是立刻带着沙尘灌进她嘴里,一瞬间几乎再难发出声音。

幸好对方及时领会了她的意思,也扑上来压住,两人合力,这才赶着在最短时间内将防护层重新固定牢靠。

由沙粒组成的巨大风暴,已然席卷而来。

两人已经来不及再找避风所,只能紧紧抱住发射塔底端的钢架结构,任由风沙从自己身上掠过。

这场巨大的沙尘暴刮了整整两个小时。

风速终于缓下来,两个人这才松开手。此时身上均已积了厚厚一层沙尘,头发都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宁馥“呸呸”几下吐出嘴里的沙子,只觉得呼吸间都带股血味,嗓子也哑了。她一撒手,整个人扑通一下倒在一旁,全身紧绷的肌肉终于得以休息。

还没缓两口气呢,一旁的同伴猛地扑过来,动作飞快地托起她的头放在膝盖上——

他这是以为宁馥晕过去了。

宁馥有气无力地伸手拍拍对方的胳膊,“喘着气儿呢。”

对方停下了动作,然后有些僵硬地移开了。

宁馥的脑袋“咣当”一下子磕在地上。

她一阵疼一阵晕眩——“你是哪个部门的愣头青啊?!”

对方极慌乱,看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又蹭过来想给她检查伤势,被宁馥胡乱地摆了摆手止住了,“没事,死不了。”

她嘟囔着:“这破沙暴,年年不停,什么时候种上防护林就好了。”

种他个成千上万颗梭梭胡杨樟子松,不信这沙暴还能再兴风作浪!

她拍拍身边的空地,“歇会吧。”

那蒙着脸带着防风镜人高马大的愣头青就在她旁边躺下了。

风呼呼地从他们上空吹过去,远处的地平线却已渐渐得见天光。

残阳如血。

马铁军带着一队人急匆匆地搜索过来,见到发射台上肩并肩躺着俩人,身上都盖了叫盖上一层沙子了,目眦欲裂——“宁馥!”

一群人带着担架就冲上来。

再一晃眼,看着发射台上两个人都撑着地坐起来了,马铁军好悬一口气堵在嗓子儿把自己憋坏,“吓死我了你!”

——他回去一点人头发现少了两个,再一确认弹头室的副主任没在,简直是火上了房了,生怕宁馥给交代在这沙尘暴里。

宁馥爬起身,“走,回去吧。”

一旁几个保卫处的兵也冲了上来,“队长,队长你没事吧?!”

宁馥扭过头。

刚把她磕得不轻的愣头青感觉到她的目光,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往别人身后蹭了蹭。

宁馥正要开口,马铁军却一拉她胳膊,“没事就赶紧回去收拾收拾,第六研究院的人被沙尘耽误了,三小时后到!”

宁馥依言转身,愣头青在她后头望着她的背影。

“诶呦队长,你这后背衣服上怎么豁这么大一个口子啊!”

宁馥没听见。

她紧赶慢赶地回了宿舍,在门外把鞋脱了,在门框上“咣咣”地磕。

——这基本是沙尘暴期间大伙从外面回来的基本操作。

鞋子是最能往里灌沙子的地方了,只见黄沙跟一小股水流似的从高筒靴子里漏下来,在门口积了一小堆。

外衣面巾也都脱了留外面,不然一进屋就是一地的沙子。面巾裹得再严实,去正刮得起劲的风里转上一圈,吐出口水来也都是泥巴了。

宁馥争分夺秒地拿上东西跑到楼里的公共洗澡间洗了个战斗澡。前五分钟流下来的水都是脏黄色的。

等宁馥好不容易把脸从姜黄色重新洗成白的,从浴室回自己屋的时候,就发现她放在宿舍门口的衣服外套没影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勤快人当垃圾给收走了。

情有可原,不过宁馥还是小小地心疼了一下。她那外套还是新的呢,实在是可惜。

等宁馥头发干的差不多了,第六研究院的人也快到了。

她穿戴整齐,和马铁军亲自去接人。

很快,DF-5导|弹的最后一次试射就要开始了。这是整个基地当前工作的重中之重,最后一轮论证不仅仅有整个项目组的专家,还包括七机部各研究院的中坚骨干。

第六研究院是专攻制导雷达研究的。

等了好半天,六所的车灰头土脸地停到了门口,下来几个人,脸上无不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们是走到半路上遇见沙尘暴的,紧急避险,差点就到不了了。

宁馥打量半天,才认出专家当中的两个熟人。

“大姐,宋真?!”

队伍中唯二的两个女同志闻声都扭过脸来,叫宁馥好一阵捧腹。

纵使有纱巾围着,两个人也是灰头土脸,一副刚刚在黄土里打过滚的模样。

六所的来人中,正包括了宁馥大学时的舍友,宋真和钱桂芝。

钱桂芝是他们宿舍中年纪最大的,性格温和会照顾人,因此平时都被叫做大姐。

宁馥跟钱桂芝从毕业后就没见过面,此时都有些不敢相认了。倒是宋真率先走上来抱了抱宁馥,道:“我就知道咱们会再见的。”

她重回061基地,此时胸中也是感慨万千。

“大家别站着了,快,都到屋里整理休息一下。”马铁军招呼道。

实际上给六所专家留出来的时间也不多,他们只来得及洗把脸,上食堂吃了一顿搀着沙子,嚼起来十分费牙的晚饭,就立刻被关进了“小黑屋”里,看材料,看图纸,做论证。

“跟熬鹰一样。”宁馥关上门,转头对马铁军道。

弹头室的主任看她一眼,“当初你不也熬过来了吗?”

时光弹指一挥,往事依然如在眼前。

等宁馥这一趟折腾完也已经是深夜了。

她正困得睁不开眼,摸索着把钥匙捅进锁孔里,余光一瞥,瞧见自己的窗台上放着个防雨布包。

平时有寄给她的信件啦包裹啦,大伙帮她拿了就放在那。

打开一看,里头居然是她下午换下来的那外套和防沙面巾。

都已经洗干净了。

宁馥拿起面巾来闻了闻,还有一股双喜牌香皂的香味呢。

——不但洗得干干净净,连她面巾上磨破的一个小洞洞,都被仔细地缝补了。用的同色线,一点都看不出来破损,还用五色线绣了朵小花在上头。

包里还躺着一瓶红花油。

宁馥弯起唇角。原来不是哪来的田螺姑娘帮她洗了衣服,而是那愣头青的田螺小伙给她赔礼道歉呢。

她把面巾拿在手中欣赏了一会,觉得牧仁赤那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套马扛木仓的汉子会绣花,这才叫秀外慧中(大雾)呢。

第六研究院的人在“小黑屋”里带了好几天,总算给放出来了。一个个两腮凹陷,眼都熬得通红。

“目前,DF-5导|弹在之前试车时出现过一次雷达故障。”

会议室里,马铁军介绍道:“也就是导|弹在发射后出现‘目盲’的情况,即使飞行姿态和弹道都正常,但出现雷达失灵现象。请大家来,也是想给我们的制导系统做一次会诊。”

六所的专家各个脸色严肃。

从现有的资料来看,制导雷达本身的设计和全部运行系统是没有问题的。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们私下也开小会,但没能得出确定的结论来。

基地负责制导雷达的专家脸色格外沉重。

他也在基地工作近二十年了,以前从来没遇见过这种状况。而在之前的几次试射中,雷达的运转也完全正常。眼看要到最后一步了,却出现这种让人头痛的问题……

这个问题从发现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雷达室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怎么好好睡过觉。

宁馥思忖片刻,“有没有可能是发射架动作与导|弹动作发生共振的关系?”

共振状态下发射导轨晃动,可能会使制导雷达失灵。

她话未说完,被宋真打断:“我认为更有可能是温度的原因。上一次发射是在冬季,太冷也会导致目前的雷达系统发生暂时的紊乱和失灵。”

钱桂芝悄悄拉了一下宋真的衣服。宋真却假装不知道。

六所的专家们都有些惊讶。毕竟他们私下讨论时尚且无法达成一致,宋真的语气却太过确认了一些。

“这是我的预判和解决方案。”

宋真语速极快,将自己的设想和预备方案讲了一遍。

六所的专家,除了她和钱桂芝,都不年轻了。他们太保守,即使觉得办法可行,也不敢直接讲出来。那么,就由她来讲!

宋真知道“大姐”钱桂芝正用担忧地望着她,但一股意气充斥着她的心怀,让她忽略了钱桂芝的目光。

她说完,下意识地看向宁馥。

她的老同学、她的参照系,听得很认真,正眉梢微蹙地思索。

不知不觉的,宋真的心跳加速了。

一时间会议室内气氛安静得出奇。六所的专家是正面面相觑,不知谁给了宋真这样一个中级研究员在这样重要的场合下定论;061基地的几个负责人则是都在思索这方案的准确性。

DF-5目前是国家给他们的最重要任务,是无数人的心血和汗水才换来如今的进展。在这个关节上,必须慎之又慎。

这也意味着——没人敢先开口肯定,也没人能先开口否决。

马铁军把雷丢给宁馥了。

“宁副主任,你怎么看?”

目光齐刷刷集中在宁馥的身上。

坐在一旁的钱桂芝暗捏一把汗。她这两个舍友,还真都不是圆融老熟的性格。宋真是自尊心强,爱钻个死胡同,宁馥呢,看着软软和和再温柔不过了,实际却是外圆内方。

宁馥果然顶着众人的眼神开口了,“我不赞成。方案需要再论证,雷达问题的原因我倾向于是共振造成。”

宋真抿了抿唇,移开了目光。

她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愤怒?难受?还是失望?

宋真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竟隐隐期盼着宁馥的支持和认可。而当宁馥说不赞成的时候,反激起她心中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她偏就要争个高下!

会议没有讨论出结果来。目前的两种主要意见背道而驰,宋真主张对雷达系统进行温控,而宁馥则认为要从发射架和弹体振动方面着手。

两人各带一组,分头论证。

回了临时宿舍,钱桂芝把宋真拉住了。

“你轴劲儿是不是又上来了?!”她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咱们所专家都没有确定意见,你怎么敢直接把你想的提出来?”

宋真板着一张脸,道:“我觉得我是对的。”她顿了顿,“你也觉得宁馥才是对的么?”

“你想到哪里去了?!”钱桂芝平素温和,也了解宋真的脾性,又软下声音来劝她:“刚才会上,宁馥她也不是否定你,现在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你们是钟子期俞伯牙,不是周瑜诸葛亮啊!”

宋真猛地把手抽出来,“我会证明的,向你,也向宁馥。”

钱桂芝急了,“这是你和宁馥较劲的时候吗?!你不是要向我们证明,你是要向国家、向人民负责人的!”

但宋真没再回应她,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钱桂芝叹气。

时间就这样又过了三天。

宁馥和基地雷达组、发射组的人也拿出了一套方案——将发射导轨缩短!通过调整导向梁末端底板的弯度和角度,把可能产生的共振减小到最低范围。

两套方案同时摆到了总指挥的案头。

国|防科|委同时组织了一批专家对故障原因进行研究,最后拍板的结果是缩短导轨,赶在气温未达零上前发射。经过严密的论证,雷达的问题不在于天气冷不冷。

“大家还有什么异议么?”马铁军在会上宣布了上级的决定。

钱桂芝看到宋真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大事不妙。果然——

“马主任,我有问题。”她突然开口道。

宋真紧握双手。

“我认为应该对宁副主任提出的运算结果再做进一步检验!”

马铁军看向宁馥。

宁馥她平淡而坚定,“我坚持。”

马铁军对宋真道:“我们已经请了数学方面的专家,专门对运算方面做了重复演算和验证。”

他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推给宋真等六所专家,“这是他们那边出具的报告。”

[经我系演算论证,运算方面结论无误。供参考。

中国科学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副研究员,陈芸]

宋真半晌没有说话。她下意识地摸索着左手的伤口,那永远无法再恢复生机的疤痕,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她听见自己声音艰涩:“我保留我的异议。”

她不愿意退让。

发射实验定在2月4日,上午九点。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点火”的命令也出去了,导弹也发射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有了一个感受——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度秒如年”!

过了一分钟,就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监控室里,所有人都在盯着雷达反馈装置,一秒,两秒,三秒……

终于,一个亮绿色的点,出现在屏幕上。

“报告指挥室,报告指挥室,推进良好,弹体状态平稳,制导雷达运行平稳——”

宁馥猛地攥住了一旁人的手。

屋里有一种憋着劲的紧张——因为现在还不是欢呼的时刻。现在,他们或许攻克了目前最难的、最容易出问题的一步,但整个发射过程还没有完成,就不能算是成功。

终于,过了一个小时,观测站的报告来了。

——发射成功!

整个指挥室,整栋大楼,都爆发出一阵欢叫!庆祝的热烈,几乎形成一股快乐的气浪,蒸沸了061基地上空冬季的冷空气!

“成功了!成功了!”

不知道是谁,在用带有哭腔的嗓子大叫。

马铁军第一次当着大伙的面手舞足蹈,热泪盈眶。

所有人,都在狂欢中被幸福和自豪包裹着。

宁馥拥抱了不知多少个人。

宋真有些尴尬地伸出手,和她握了一下。导|弹发射的成功,似乎让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撞到了死胡同里。

科学可以有争论,学术可以有派别,但做人不可以挟私。

她太迫切地想要成为能与宁馥比肩的人,以至于……以至于被这种急切冲昏了头脑。

在狂欢庆祝的人群中,她觉得自己竟像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宁馥和她握了手。

宋真突然道:“对不起。”她没头没脑地说:“我质疑你的数据,不是因为数据有问题。而是因为气不过你永远是对的。”

“我狭隘,自私,我是不及你的。”

过于骄傲的人,往往自我剖析时也过于直白。

宁馥把她拉过来抱了一下,“没有谁永远是对的。也没有谁不及谁。”

“我们都是老师的学生。”

朱培青像她们共同的父亲。

老师平生心愿,此刻达成。这一章节里,都是我们的笔迹。

宋真突然泪如雨下。

“我不配啊。”她哽咽道。

老师教他们要冷静,要清醒,要顾全大局。

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很多课要学。

导|弹发射成功了。庆祝持续了三天,全基地狠狠吃了三天的手抓饭加红焖羊肉。

抹抹嘴,又要出发了。

马铁军坐镇后方,宁馥带队,前往导弹飞行的落区搜索。弹头弹体的测量定位和残骸回收,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他们坐军机重返库尔勒,在飞机上宁馥才想起来这半个多月都没顾得上和牧仁赤那同|志说上一句话。

飞机上人多,宁馥本想夸赞一句牧仁赤那的手艺好,但怕他害羞闹个大红脸,于是作罢。

只等到了塔克拉玛干的无人区,四下都是黄沙,宁馥掏出面巾绑上,轻轻一吹气,那朵五颜六色的小花就鼓起来一点。

同队的人就开玩笑,“哟呵,宁副主任到底还是精致啊,面巾这么漂亮!”

宁馥:“哪里哪里。”

——牧仁赤那整整一天都没敢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