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温水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苏长乐下意识地接过喝下,随后亮晶晶的眸子看向了谢无咎。
要真是这样,皇帝这个老狐狸,果然不愧是能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登上至尊之位的存在。这心机,也太深了!
“长乐,你的猜测,的确很有可能是真的。不过,皇帝的手段,可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狠辣多了。那个蛊师,五年前便被皇帝私下处置了。原本,皇帝十分信任那人,还在宫中为他准备了一处偏殿。等在我们体内下蛊成功之后,那偏殿在一个夜里起了大火,所有的东西都烧成了灰烬。自然,也包括那个蛊师。”
说起皇帝,谢无咎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他多年隐忍,曲意逢迎,自然很清楚,皇帝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果然,身为帝王,算计的,永远都是旁人无法想到的。
若不是遇到了长乐,若不是长乐的本事不凡看出了端倪,他或许会一辈子受制于人,找不到喘息的生机。
苏长乐也只觉得心中发寒,跟在这样一个多疑,冷血而又狡诈无情的皇帝身边,谁敢献上毫无保留的忠诚呢?
不过,她觉得,谢无咎对皇帝的恨意,似乎不仅仅只是因为命蛊。
“如果那个男人是母蛊的饲主,只要对方落到了你的手上,把他藏到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就不用担心皇帝的威胁了。下次要是他再来医馆找我,我可以想办法把他弄晕,让你把人带走。”
苏长乐开口道,那个俊美温和的男人,其实也挺无辜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什么。命蛊喝着他的心头血,而他只是个普通人,即便活着,也是病弱之体,每天都在饱受折磨。照这样下去,最多十年,他便会因为心力衰竭而死去。
一旦母蛊的饲主死了,谢无咎也会紧跟着暴毙。十年的时间,足够皇帝彻底榨干谢无咎可以利用的价值,真是够狠够毒。
至少,这个人被谢无咎带走,还有希望活下来。她可以想办法慢慢研究把母蛊也给弄出来的法子,只要有灵力撑着,不至于那么痛苦,也能多活几年。
但是,如果那人真的身怀命蛊,皇帝不可能让他离开自己安排的监视范围。要是偷偷跑出去,这已经是第二次,必然被发现了。所以,对方还会再出现在医馆,概率几乎为零。
想到这里,苏长乐皱了皱眉,不过,有画像在,谢无咎应该能找到一些线索。
“不必了,此事你不用插手。”
谢无咎摇了摇头,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心中情绪翻涌。
“长乐,你既然知道了一切,就该明白,在我身边,究竟是何等的凶险。和天下之主为敌,是祸及九族的死罪。所以,你好好想想吧,趁着现在,还来得及。”
“已经来不及了,大人。”
苏长乐轻轻一笑,抓住了他的手,十指紧扣,神色坚定。
冥冥之中,她只知道,要抓住这一双手,不能放开,也不想放开。至于那些危险,和皇帝为敌又如何呢?
一个昏庸的皇帝,似乎也没什么好怕的。虽然她来这里不久,却也从丽娘口中知道,如今的皇帝登基之后,并没有做出什么为国为民的举措。
他一心只想着收拢皇权,铲除敌人,甚至还增加了苛捐杂税。坐稳皇位之后,便开始享受起来,每年都要采女入宫不说,已经修建了几个行宫,圈占了无数良田,奢靡浪费,可见一斑。
最近几年,好些地方都连续发生天灾,这个皇帝也不见得多么体恤百姓。否则的话,丽娘当初也不会成为流民了。而这次端平县地震,皇帝不过是为了败坏秦王的名声才让龙庭卫故意做出爱民如子的假相。
最近她看了不少史书,又看着谢无咎搜集的那些情报,渐渐了解了一些大郦朝的局势,这个朝廷,还有着藩王的存在,而且,藩王手上还握着兵权。
皇帝想要削藩,而藩王们自然不会甘心交出拥有的一切,虽然她不太懂这些东西,不过历史上,藩王造反是常有的事情。她可以肯定,未来肯定会有战争。而这个皇帝,以后能不能保住皇位,那还不一定呢。
更别说,还有外族人虎视眈眈,西北新崛起了一股势力,已经统一了草原。根据苏长乐记忆中的历史知识,这分明已经形成了巨大的威胁。
不过,这个皇帝,似乎并没有在意。他只想要稳固自己的皇权,其他的,都是次要。大概是因为太平了太久,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皇帝甚至都不注重练兵,嫌弃军饷从国库拨出太多了。
这些密函,也就谢无咎相信她,才会让她看见。他对她,一直都是纵容的。
就比如现在,虽然他是在用冰冷的语气,生硬地让她离开,可是,他的眼睛,却不是这么说的。如果她选择了离开,那双好看的眼睛,或许就会永坠黑暗,再也不会发光了吧。
“我喜欢你啊,又怎么能舍你而去?即便是和天下人为敌,我还是想要和你在一起。”
“你——”
谢无咎猛地一颤,一颗冰冷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眼中绽放出难以言喻的光彩。
他的长乐啊——
明明知道,他的敌人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之尊,前方面对的是悬崖绝境,她竟是丝毫不曾畏惧退缩。这天底下,再没有比她还要笨的傻姑娘了。
理智告诉他,不能让她卷入这一场是非,他要让她走,才是正确的选择。可偏偏,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狠下心来,推开眼前浅笑着的少女。
他终究还是舍不得违背自己的本心,起身将苏长乐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是啊,来不及了——长乐,你既然做出了选择,那么,就别想着有朝一日,能离开了!”
耳边传来浅浅的低吟,苏长乐感觉到他的变化,忍不住笑了。
“大人,是你不要反悔才对!事不过三,下次若是你再这样说什么危险赶我走的话,我可就真的不理你啦!”
“好,若我再犯,便任由你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