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我不欺负你

沈沅觉得自己打陆之昀手心力道并不重,且男人惯是个手劲大,捱上这一下,应当也不算痛。

可她持着戒尺纤手,还是不易察觉地颤了颤。

“顽劣。”

陆之昀淡声斥了一句,亦蓦地攥住了沈沅细腕,并从她柔腻掌心里夺回了那把戒尺。

整个动作做下来,他微粝且带着薄茧肌肤也难免会触及到沈沅手心,那几寸柔腻肌肤也比旁地方要敏感了些许,犹如过电般,还泛着些许痒意。

沈沅将纤手轻轻蜷起,想要掩饰自己异样,自她怀孕后,也发现自己身上好些地方都悄无声息地变了。

感官比以往更敏锐了,对于陆之昀无意碰触,身上反应也是有些大。

临近产期这几个月,更甚。

陆之昀倒是对妻子异样浑然未察,佩着玉扳指修长左手还把玩着那把乌木戒尺,深邃目光落在沈沅赧然小脸上时,颇有那么几分禁欲冷淡气质。

沈沅刚想将手收回,陆之昀却先她一步,将她适才拿戒尺手握进了掌中。

“官人……”

沈沅嗓音恢复了平日温软,可陆之昀沉默不语反倒让人觉得可怕。

她寻思着,左不过就再被他打次手心,他气便也该消了。

陆之昀却嗓音低低地道:“你这胆子,真是愈发大了。”

沈沅眨了眨眼,可听他这话,倒也没什么恼怒意味。

陆之昀瞥了眼她隆起肚子,又问:“说罢,为什么要穿我衣服?”

话落,沈沅便从太师椅处小心地站了起来,还摊开了双臂展示给男人看。

陆之昀亦随之站起了身,缄默不语地上下看了她一眼。

沈沅这才柔声道:“官人您看,您衣服妾身穿,也是很合适…等妾身生完孩子后,就拿着您不穿这几件衣服改一改。往书院跑动时,穿男装也能更方便些。”

说罢,她亦动作小心地转了个圈,全方位地又给陆之昀展示了番穿衣效果。

“所以官人,您不穿这几身衣物,就都给妾身吧。”

除了肚子,沈沅近来身形也确实变了许多。

譬如那本就拥雪成峰玉脯,还有那愈发圆挺桃尻……

偏生眼前美人儿还浑然不知,她用那双柔情似水眸子乖顺地看着他,还穿着他宽大深衣,或是随意地做些举动,便是含蓄且无声地诱引。

陆之昀听着她柔柔话音,冷硬喉骨也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随即便眸色深沉地又往沈沅方向走了几步。

屋外光影渐黯,歧松馆小厮也掌了灯。

男人靠近她时,高大峻挺身子亦在绒毯上落了影,将她罩得严严实实。

沈沅刚一掀开眼帘,略显懵然地仰首看他时,身后桃尻也捱了道不轻亦不重巴掌。

虽然一点都不疼,但是沈沅知道陆之昀这是在教训她,还是下意识地阖上了眼睛。

她身子蓦地一僵时,陆之昀也攥住了她胳膊,使她能够站定。

沈沅也不知是为何,这番陆之昀再同她讲话时,嗓音竟是变得沉哑了几分,故意冷着眉眼问道:“就这么想穿我衣服?”

沈沅神情微怯,只弱声回道:“反正官人也不穿它们了…妾身穿,还能省俭银子。”

陆之昀稍显凉薄唇微微抿起,沈沅带着平顶巾后,人瞧着也愈发地清秀了,倒还真像是个小书生。

他缄默地将她发上平顶巾摘了下来,亦在她微赧地垂首时,将她浓长乌发轻轻地放下,那对拇指也拢着她双耳,将发丝都拨在了耳后。

“碧梧在明堂内没走,一会儿让她将你扶到暖阁,今夜就别想回院子了,等我处理完公务后,就过去收拾你。”

陆之昀这话说不咸不淡,可话意自是极不正经,最后“收拾”二字,还带着些许威慑意味。

沈沅顿觉周身一悚。

却说自阿蘅那件事后,陆之昀也只是碰过她一次,可那次男人有些失了分寸,虽然二人都有及时止损,但沈沅还是不舒服了好几日。

从那以后,二人就再没做过实打实事。

陆之昀所谓收拾,于他而言,也就同饮碗稀薄米汤似,甭说解饿了,就连解渴都费劲。

见沈沅僵在原地没动,陆之昀便捧起了她小脸儿,亦微微倾身吻了下她眉心,声音也温和了许多:“先去暖阁躺一会儿,我不欺负你。”

沈沅这才放宽了心绪,亦被男人用大手牵着小手,将她交给了博古架下立侍着碧梧。

待碧梧搀着她进了歧松馆西厢暖阁后,同她那华贵精致拔步床一比,沈沅暗觉陆之昀平素独宿床榻还是简陋了些,待她小心地坐在上面后,还涌起了淡淡紧张。

沈沅瞥着矮榻上堆叠得整整齐齐枕褥,不禁胡思乱想着,现在她还有着身子,陆之昀也只敢吓唬吓唬她,等她肚子里孩子生出来后,她还真有可能再这处也被他欺负上一顿。

思及此,沈沅慌忙地摇了好几下头首,急于将脑海里突然涌现那些影影绰绰全都忘掉。

她怎么越来越经常地,就会想起这些事了……

正此时,她高高隆起肚子也突然泛起了阵痛。

沈沅扶着肚子,面上也即刻显露了些许慌乱,碧梧还站在暖阁里,亦不敢轻易地离开沈沅。

便扬声喊道:“不好了!夫人怕是要生了!”

话音刚落,便听馆室外江丰即刻抬声应道:“属下这就去寻医师和稳婆!”

陆之昀听到碧梧声音后,也以最快速度赶了过来,男人形状匀亭指骨还沾了些墨渍,待扶住了颦眉妻子后,便极尽耐心地低声哄道:“别怕,医师很快就能过来了。”

沈沅被男人搂护着,亦点了点头。

等那一直照顾她医师到抵了歧松馆后,沈沅肚子却又不痛了,江丰却也不敢让稳婆就这么离开,还是让她们侯在了外面,如果夫人真要生产了,也不能轻易挪动,这暖阁也就成了她临时生产地界了。

医师为沈沅诊完脉后,便恭敬地回道:“有阵痛也不一定就能马上生产,夫人请放宽心绪。”

沈沅颔了颔首,她也知道孕妇在即将临盆时,肚子可能会在生产几日前,就会有些阵痛。

陆之昀自是不懂妇人那些说道,只凛着眉目问那医师:“夫人现在就阵痛原因,你清楚吗?”

医师虽然垂着头首,却也瞧见了沈沅竟是穿了身男装,还将头发披散着。

不得不说,首辅大人还真是颇有情趣,竟是在自己平日办公之处,就与他那容貌娇美孕妻玩了这么一出。

陆之昀平素气质这么严肃深沉,还真看不出来是有这种嗜好。

真是看得他老脸一红。

但碍于陆之昀强势迫人气场,那医师也只得故作镇定地回道:“夫人即将临产,体质与平时不同…公爷若与夫人过分亲密,夫人很可能就会早产个几日。这房事之外亲密…也要稍稍控制些……”

听罢这话,沈沅自是羞惭到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医师言语虽然很隐晦,但是沈沅还是听懂了。

也却如那医师所说,她就是在回忆起同陆之昀曾做过那些事后,肚子才开始疼。

陆之昀面色却未浮任何情绪,随即便朝外挥了下大手,示意那医师退下。

碧梧见沈沅已然无事,也跟着退了出去。

等那医师退出了暖阁后,陆之昀则面色淡淡地捻了缕她发丝,他看着沈沅泛红耳廓,嗓音低醇地问道:“也没对你做什么,反应就这么大?”

他用食指挑抹她发丝动作缓且慢,说这话时也故意地对着她耳朵,见她没回复,他耐心地又问了遍:“嗯?”

沈沅赧然地伸出了纤白小手,想要推开男人在她发上作祟那只大手,语气也带了些许埋怨:“官人,求您别问我了……”

陆之昀却不肯给她任何挣开机会,虽然放下了沈沅一缕柔软乌发,却也伸臂将她往怀侧拥了几分。

微凉薄唇亦轻轻地覆在了她额侧,嗓音低缓道:“委屈夫人了,等它出世后,我定当好好弥补。”

“……”

***

永安侯府,荷香堂。

春日京师扬起了雪白柳絮,料峭寒意已然褪去,世家小姐们穿衣衫也轻薄了许多。

沈渝穿着一袭茜色薄罗小袄,迈入了荷香堂门槛时,还不知沈弘量为何会突然唤她过来。

近来沈弘量对那五姨娘宠爱有增无减,沈渝见父亲如此,心中也生出了好些不满。

待沈渝入堂后,沈弘量已经在主位圈椅处端坐着了。

沈渝恭顺地道了声父亲后,沈弘量却没应她半个字,也没唤她起身落座。

沈渝正觉得事情蹊跷时,却听沈弘量冷声问道:“我听见了些风声,说你在院子里擅行巫蛊之术,妄图用其诅咒你长姐和她腹中胎儿,是吗?”

沈弘量声音是沈渝从未听见过严厉,她立即就慌了阵脚。

也是,虽然父亲不喜欢沈沅,但沈沅毕竟也是他亲生骨肉,碰上了她咒她死这件事,沈弘量愤怒也是正常。

“父亲…我……”

沈弘量打断道:“没什么好解释了,也别闹得太难堪,还要让我再命人去搜你院子。”

沈渝眼眶中倏地便涌了几滴泪,亦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父亲,孩儿…孩儿也是一时想不通。”

可沈弘量接下这句话,却让沈渝心中舒坦了不少。

他语气平淡了许多,不再是刚才盛怒,道:“渝姐儿,你要清楚,只有你长姐能平安地生下国公府嫡子,才能稳住她在镇国公府地位。这般,我们永安侯府和镇国公府间关系,也能被绑得更密一些。”

沈渝故作柔顺地点了点头,回道:“女儿知道了,谨遵父亲教诲。”

却觉,沈弘量果然还是更在意侯府威势,沈沅在他心中地位也一如既往。

不过就是个联姻工具而已。

“起来坐着罢,虽然现在已经入春了,这地上还是凉了些。”

“多谢父亲。”

沈渝落座后,边从琵琶袖中抽了块帕子,为自己抹了抹眼泪。

沈弘量看着他最疼爱女儿,语重心长地道:“渝姐儿,你也满十七岁了,为父近来也一直帮你筹谋着婚事。那个康平伯陆谌,不嫁也罢。为父前阵子听闻,他又犯起了疯病,撞在了一根亭柱上,现在还昏着呢。”

沈渝捻帕子力道重了几分。

陆谌又受头伤事她也听闻了,虽说在那茶寮外,陆谌对她态度很是恶劣,但一想起他奄奄一息模样,沈渝心中还是不甚好受。

事到如今,她还是不能放下陆谌。

却听沈弘量又道:“内阁如今空出了个次辅位置,等殿考过后,陛下和首辅也应该会再选个朝臣入阁。”

沈渝眼泪已渐渐止住,听到了入阁这二字后,不禁兴奋地问道:“父亲,按说您资历也够了,会不会在不久后,您也能入阁做次辅啊?”

官员一进了内阁,便意味着能够靠近大祈权力中心。

沈弘量却恨铁不成钢地摆了摆首,回道:“为父我是入不了阁了,那高鹤洲不把我从尚书位置上贬下去就不错了。”

沈渝不解:“那父亲突然提起这个来做什么?”

沈弘量还算耐心地回道:“鄂郡公钟家,也算是京城里豪门世家了,它家庶长子钟凌去年刚刚丧妻,而今年岁也快近而立了。这几年,钟凌在朝中混得不错,这小子也是个有野心,比一般勋爵世家子弟要有出息,年初刚被拔擢为刑部员外郎,也早就同郡公府分家。他府宅就在刑部九门提督衙门之旁,离咱们永安侯府也算近。”

沈渝听父亲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也会出了他心思,小声问道:“父亲这是有意将我许配给鄂郡公庶长子做填房吗?”

沈弘量捋须颔首,叹了口气道:“唉,你和陆谌婚事,闹得京城人尽皆知。如今若想再嫁给名门世家做妻,也就只有走做人续弦填房这条路了。”

沈渝微微垂眸,自是知道沈弘量是真心实意地为他好,鄂郡公府这门婚事,于她现在境遇而言,也是最好选择。

钟家共有三子,庶长子便是沈弘量看中钟凌,他虽为庶出,却也是鄂郡公最出息儿子。

嫡次子钟决,亦是郡府世子,就是个只知道斗鸡走马纨绔,平日常去地方,便是那几处秦楼楚馆。

乡试都考了好几次,至今连个秀才都没中,白白瞎了鄂郡公拼着老脸,给他求来国子监入学名额。

至于庶出次子钟冶,与他兄长钟凌是同母所出,他倒是挺顺遂地就在会试中,中了举人,却并不热衷功名,反是在西苑外开了家书院,经营得也不错,招收也都是些官家子弟。

平日钟冶喜藏书籍,偶尔也会去游玩山水,日子过得富庶惬意。

可沈渝曾听闻,这钟冶看似清高,却也有着文人通病,那就是心眼比那针孔还小,是个不容人。

沈渝正忖着心事,却听沈弘量又道:“为父觉得,钟凌虽然还年轻,但很有可能就会成为这内阁新次辅。将来一切都不好说,但是嫁他,总比嫁陆谌要好。”

“父亲……”

沈弘量看沈渝眼神多了几分怜爱,和声道:“渝姐儿,为父最疼爱便是你这个女儿,肯定不会让你过得比你长姐,或者是涵姐儿差。过几日这个钟侍郎应当就能上门提亲了,为父也早就为你准备了一份丰厚嫁妆,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沈渝默了一瞬,心中虽然仍忘不掉陆谌,却还是恭顺地点了点头。

她已经十七岁了,婚事确实不容再拖了。

如果钟凌真能顺遂地进了内阁,说不定就能将陆之昀和高鹤洲都给斗下去。

都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个钟凌貌似是个有野心才俊,而陆之昀也兴许会有失势那日。

思及此,沈渝眼眸也黯淡了几分。

等钟凌成了首辅那日,她就能将沈沅和沈涵都踩在脚底下,陆谌这个负心郎也定会悔极了他当初做出抉择。

***

康平伯府。

陆谌自晕厥后,便陷入了冗长梦境。

梦中同一时节点,沈沅并没有去世,沈渝孩子也并没有出事流掉,反是顺遂地怀到了第三个月。

沈沅跨院虽然不大,景致却很幽静,桃夭蕊梨也绽了大片,满眼望去,尽是春日芳菲之盛景。

陆谌进了沈沅跨院小厅后,下人们很快就为二人呈上了茶水,他和沈沅相处方式一直都是客气且疏离,可谓是相敬如宾。

沈沅穿着袭湖蓝色水罗褙子,气质温娴坐在一侧,有种冰肌玉骨古典之美。

陆谌看着她沉静眼眸,淡声道:“三婶在韶园置了场迎春宴,渝儿还怀着身子,三日后,便由你陪着我去参宴罢。”

话落,陆谌却并没有得到意想之中回复。

沈沅白皙面容竟是显露了几丝犹豫,不禁柔声问道:“伯爷,不知…家中长辈都会来参宴吗?”

陆谌蹙起了眉头,不解地问道:“你指是哪一个长辈?”

沈沅抿了抿柔唇,语气还算平静地回道:“就那几个长辈啊,祖母…四叔,还有五叔……”

陆谌眉宇舒展了几分,道:“五叔应当是不会来参宴了,你也知道,他公务繁忙,很少会参与公府宴事。”

听罢这话,沈沅才颔了颔首,柔声回道:“嗯,那妾身便好好地准备一番,三日后就陪着伯爷去公府参宴。”

虽说沈沅是在听完他说,陆之昀不会到场后,才应下了陪他参宴这事,陆谌当时却并未觉得蹊跷。

及至三日后,韶园宴上。

园中广池澹滟,杜若连汀,水天空濛隔春亭,颇有旷远明瑟之意境。

因着天气晴好,寇氏便将宴席摆在了室外,濯缨水阁处也搭了个戏台,两个梨园伶人亦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戏腔。

原本陆之昀应是不会来参加这个春日宴,可今日他,不仅来参了这宴,还让寇氏特意为他加了个席位,就坐在他和沈沅对面。

男人身着一袭镇重威严坐蟒赐服,腰佩革带,头戴充耳悬瑱俨正梁冠,容颜英俊无俦,尽显着成熟男人深沉气质。

他这一坐定,满席小辈都不敢说话了。

陆谌早就入了官场,自是没将对陆之昀畏惧外露,却见他身侧沈沅竟是有了异样。

她持着杯盏纤手,竟是抖了又抖。

沈沅是个性情沉稳,遇事淡定从容女子,就算是畏惧陆之昀官威,也应是不会将情绪都表现出来。

陆谌正觉得奇怪,却见陆之昀视线,好像也不甚避讳地瞥了眼沈沅。

陆谌并未多想,只当是陆之昀有些厌恶沈沅失态,便小声提醒道:“我五叔在看你,你收敛收敛你那些惧怕心思,别在宴上给我丢人。”

他说罢,沈沅便放下了手中杯盏,亦压低了声音对他道:“伯爷,那我便先离席了,免得五叔生气。”

陆谌颔了颔首,觉得沈沅离席调整调整自己状态,也总比被旁陆家子孙瞧了笑话要强。

沈沅离开后不久,陆之昀竟然也离开了席面。

他身前那套餐具碰都没碰一下,而他离开方向,竟也是沈沅适才离席方向。

陆谌心中渐渐涌起了不好念头,亦觉得他担忧那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

不过既是起了这个念头,他便也离了席,想亲自去寻寻沈沅。

说不定真是他多想了。

直到陆谌在那面粉墙旁,看到了陆之昀和沈沅两个人身影时,他眼眸也难以置信地阔了起来。

乌黑瓦檐下,粉墙漏窗外还摇曳着卉木枝叶。

微风渐起,陆谌躲在了一丛小型假山后,却见陆之昀竟是撑着结实有力双臂,沈沅则背靠着身后粉墙,丝毫都动弹不得,被男人禁锢在了一个狭小空间处。

陆之昀身量高大且强壮,与之形成强烈对比是,沈沅那柔弱,且纤细易折单薄身形。

陆谌不禁将嘴张大了好几分,却怕自己会发出声音,再惊扰到了陆之昀和沈沅,便又用右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双唇。

他离二人是有一段距离,且从他角度看,陆之昀很像是在亲吻沈沅。

可事实上,陆之昀并没有再次对沈沅行出上次那种轻薄之举。

他凝睇着美人儿强撑着镇静那张芙蓉面,低声问道:“想好了没有?陆谌已经动了要让沈渝做平妻念头,他都这么做了,你难道还要继续忍耐吗?”

沈沅咬了下柔软唇瓣,却并未看到,陆之昀因着她这一举动,眼神亦深黯了许多。

她不卑不亢地回道:“我会同陆谌和离,然后就回到扬州同唐家人一起生活,镇国公所谓好意,沈沅受不起。”

“你想回扬州?”

陆之昀声音冷了些许,线条冷毅英俊面庞亦凑近了沈沅那张巴掌大芙蓉面。

两个人鼻尖,只隔了一指距离。

陆之昀只要稍稍地倾一倾身子,便能轻而易举地采撷到她柔美双唇。

可他却并没有这么做,漆黑如墨眸子也闪过了一抹淡淡阴鸷。

沈沅觉得双腿发软,禁锢着她男人太高大、也太强壮,气场也太过强势凌厉。

她诓骗不了自己,纵是外表再淡定,骨子里也还是对陆之昀有着本能般惧怕。

陆之昀嗓音沉重地问道:“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吗?”

沈沅亦颦着眉目回道:“我现在还没有同陆谌和离,五叔您说这种话,不大合适罢?”

她嗓音虽柔,却是质问语气。

陆之昀则将美人儿纤细下巴捏住,并用指抵着她颌下那寸软肉,将其往上抬了几分。

“你表哥,是叫唐禹霖罢?他刚参加完殿考,表现得还不错,我也对他多留意了些。”

沈沅听着陆之昀言语,亦蓦地意识到,他这是要拿唐家人来做要挟,来逼她就范!

她亦再没了任何耐心,冷着声音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陆之昀眼眸很是淡漠,亦深敛着情绪。

他即刻便松开了沈沅下巴,亦给了她挣脱机会,没再将她桎梏在那面粉墙处。

男人振了振宽大衣袖,语气淡淡,却透着不容置喙强硬:“等你回府后,有人会帮你将一切都安排好,你照做便好。”

及至陆之昀遥遥离去,沈沅亦眸色复杂地望着他背影,柔美水眸里,也涌出了数滴清泪。

陆谌将一切都看在眼中,亦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二人还在韶园时,陆谌面色虽然阴着,却还是没当着陆家子孙面去质问沈沅。

而陆之昀,也早就离开了韶园。

回到公府后,陆谌直接便随沈沅进了她跨院,他挥退了小厅内立侍着所有下人,见沈沅面上显露了疑惑,却毫不犹豫地照着她面庞,不甚怜香惜玉地便狠甩了她一个个巴掌。

“啪——”一声。

沈沅惊诧地捂住了面颊时,却听陆谌怒声骂道:“你这个贱人,就这么饥不择食吗?竟然同我五叔勾搭在了一处!”

“你看见了什么?我和你五叔…我们并没有……”

陆谌打断了沈沅言语,回道:“不用再解释了,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同他……”

说这话时,陆谌眼眸也显露了几分痛苦。

纵然他不爱沈沅,可在他心里,她便是他女人。

既是他女人,那他就绝对无法容忍他同别男人有染。

更遑论,那个男人还是他叔父。

想起了陆之昀今日对她威逼利诱,沈沅眸色也渐渐转寒,对满脸震惊,仍对这一切无法相信陆谌道:“你给我写封休书吧,我会回扬州庵堂做姑子,也不会再同你五叔有任何纠缠了。”

陆谌冷笑一声:“休书?不可能。沈沅,这件事既是已经发生了,对方还是我五叔,你就将一切都烂在肚子里,从今日开始,就不要再跨出伯府半步。这事若说出去,康平伯府颜面也就都被丢尽了。我可饶你一命,往后日子,你就都待在这个跨院里禁足吧。”

待陆谌愤怒地离开了跨院后,沈沅脑海里,浮现全是同陆谌成婚一年后,桩桩件件苦痛回忆。

是了,原本陆谌就对她无心,这桩背德罔伦事又被他撞见了。

陆谌畏惧陆之昀权势不敢声张,也不敢索了她性命。

但是如果不同他和离,一辈子都被困在伯府这个跨院里,还不如就……

沈沅甫一想起就这样从了陆之昀念头后,就飞快地摇首,想要将其完全地打消。

可表哥唐禹霖性命还被陆之昀捏在手心里,沈沅现在异常担忧,她不知道陆之昀耐心丧失后,到底会对她和唐禹霖做出什么样可怕事情来。

正此时,立侍在小厅一个丫鬟竟是朝她方向走了过来,亦对她款款施礼道:“夫人,您如果想离开伯府,就按奴婢说做。”

沈沅亦于此时想起了今日陆之昀同她说这番话,她暗暗地蜷紧了拳头,也重重地沉阖下了眼目。

心中,也终于落定了主意。

三日后。

陆谌从通政使司处归府时,已是夜幕低垂之际。

等马车缓缓地驱驰到了伯府大门处时,他却嗅到了空气中,那呛鼻硝烟味儿。

再抬首一瞧,便见伯府乌檐上方,果然翻搅起了大量浓重烟雾。

陆谌心中一紧后,府门里亦传出了下人们慌乱声音——

“走水了!走水了!主母跨院走水了,快去救火!”

陆谌再没多想,待飞快地迈进了门槛,急奔到沈沅所住跨院时,却见整片院落皆被熊熊烈火吞噬。

沈沅所住闺房也是被大火侵蚀损毁得最严重地界,那大片乌黑瓦檐就如坠落死燕一般,轰然坍塌。

陆谌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一切,亦因着心中突然涌起难言悲痛,险些就瘫倒在了地上。

沈沅还在里面,这火这么大,她怎么才能逃出来?

一想到沈沅很可能会死,陆谌心中就泛起了隐隐钝痛。

他不要沈沅死。

有了这种想法后,陆谌近乎歇斯底里地扬声呵道:“都愣着做什么?快救主母!快将主母救出来!”

乌泱泱夜空被弥漫火光拥簇着,一时间,宛若白昼般亮。

伯府管事站在陆谌身侧,亦用广袖拭了拭面上烟灰,语气沉痛地对陆谌道:“伯爷…不是这些下人不想救,这火势这么大,且已经燃了好一会儿了,进去就等同于是受死。且主母…主母她应当也早就…早就被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