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话,我瞧不见龙马的神色，于是直愣愣又说了一遍：“所以还要亲吗？”
我眼睛被遮住，眼前黑乎乎的,龙马在我说完以后,手忽然抚向我的脸，我的脸肉被热热的手掌按住，他手指在帽子缝一曲,我头上的帽子就向后倒去，视线明朗。
龙马随手把落下的帽子反扣在地上。
我愣愣，龙马的表情一如既往,但琥珀眼又直勾勾盯着我,我和他对视，谁也没有说话。
对上视线一阵时间，我就不自觉移开，下移，刚好看到他因为蹲下低身松垮的衣领。
“……”我没话找话,“你有锁骨呢。”
“现在才发现吗。”他异常平静。
我顿了顿，小声道：“也没有……”
“……”龙马抿了下唇,看向地板,神情变得怪怪的,“……你刚才为什么害怕我？”
“……”我一愣,也看向地板。
整个走廊静悄悄的,阳光从窗户投下，连空气中漂浮的灰尘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我低头看地板,因为是蹲下的动作,就慢慢看自己的小白鞋。
但离得近,余光就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龙马的白色运动鞋,他的鞋带有些松了。
我沉默不说话，他也不催，垂首间墨绿碎发遮住了眉毛，下敛的睫羽遮住了猫瞳，不晓得在看哪里。
我焦躁地舔唇。
……好像回想起来不是害怕。
那是为什么？不是害怕，只是有点点………不适应。
他自己没发现吗？最近龙马不太对劲。
就是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盯着我的时间长了，害羞别扭的时间少了。
调侃恶劣的语气多了，慌乱躲开视线的动作少了。
就很奇怪很奇怪。
让我莫名不适应，也有奇妙的危机感。
我抬眼，龙马刚好也抬眸。
我想不出结果：“你是不是擅自比我先跑了？”
恋爱上。
龙马：“？”
龙马：“你……”
龙马看着我要说些什么，我脑子一热用脑袋撞了他的额头。
“！”他没准备，被撞得直接坐在了地上。
龙马揉额头，痛得一只眼都闭起来：“喂，你干什么？”
我猛地站起来，深深呼口气。
嗯……我的额头也有点疼，但没关系！
龙马站起来，放下手，皱眉：“你怎么了……？”
我一把拉起他的手腕，带他直接进了身后的化学实验室。
实验室没有人，桌上各种各样的试剂瓶，五颜六色的流体。
我顺手关上门，龙马被我一推就靠在墙上。
龙马：“所以你在干嘛……”
我反手和昨天一样壁咚了他。
我盯着没反应过来还一脸懵的龙马，认真道：“你这样我就很不习惯，也很不喜欢。”
“什么啊……”他撇开眼，环手，一点都没有被人壁咚的慌乱，与以往别扭的语气相同，“我知道了……”
我打断他的话：“先跑就太狡猾了！我很不喜欢的！”
“……”龙马一顿，猫瞳看过来，缓慢地眨了眨，“什么？”
我仔细看他：“在我想和你打游戏去游乐场玩儿一起做作业的时候，你在想和我做什么？”
“当……当然一样了！傻子吗你！”龙马被我的话一惊，琥珀眸瞪大，但很快反驳回去，“要是说这种问题你还差得远！”
我不高兴地皱眉：“你才差得远！”
明明是我先告白的，被抢跑了就很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有一种微妙的输了的感觉。
那时候不是害怕，是隐约意识到他和我想的不一样，他超过我的预感。
“梨花你——”龙马闭了闭眼，恢复以前的淡淡表情，抬眸说道。
老实说，我是凭借直觉做事的人，告白也是，交往也是。觉得自己想和他在一起就直接告白了，交往后没了距离，心又放下了，觉得一直保持原状也不错。
但是龙马变了一点，似乎在界线外试探闯入。
我被落下了，在恋爱上。
我没管他未说完的话，直愣愣撞过去。
不仅是唇撞上，我们的下巴和鼻子也猛撞在一起，根本没有龙马上次亲我的柔软心动的感觉，这次我只觉得痛得吓人。
“唔…！”龙马后脑勺甚至在墙上磕了一下，发出轻轻的咚的一声。
我撞完就立刻远离，太痛了，痛得我差点掉眼泪。
龙马正疼得眯眼，但意识到什么，下一秒又睁大了猫瞳盯着我：“……”
“……”我忍住要胡乱揉脸缓解疼痛的想法，“这就是初吻吧？是我先的哦……嗯，你嘴巴流血了呢……”
“……”龙马缓过来，低垂眸子，“你也是。”
确实，嘴上传来迟钝的痛感。
我保持壁咚的姿势，强装镇定：“……正常，我太猛了。一点都不疼……”
但眼泪不受控制，下巴嘴唇火辣辣的疼，仿佛被人打了一拳，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就掉下来。
龙马反而真正镇定下来，看着我：“……笨蛋吗你。”
*
“哎呀，是不是被球打了？有点肿，但是休息几天就好，没事没事。”
医务室，医务老师看了看坐下的墨绿发少年的后脑勺，又轻轻摸了摸，“连一个小包都没有鼓起来，没关系。如果一直痛就来医务室。”
我关心道：“不会撞坏脑袋吗？不用去医院照片什么的吗？”
“不用了，你们……感冒了？”医务老师洗了手，回头看着我和龙马。
“……嗯。”我悄悄扯了扯自己脸上的口罩，慢慢嗯了声。
龙马的眼睛抬起看我一眼。
我朝他眨眨眼睛暗示。
医务老师没在意：“需要感冒药吗？”
这回是龙马开口：“不需要，谢谢。”
“好吧，记得好好休息。”
我：“好的好的。”
我们出去，站在医务室门外，龙马抬手重新戴上白色棒球帽。
我心虚道：“戴帽子不痛么？”
“戴口罩不痛么。”他微微侧头，反问我。
我：“……不，戴不戴都一样痛……”
“嗯。”龙马淡淡回答了声，眼睛看向前方。
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我踌躇不决，捏了捏自己的衣摆，最后还是转头对龙马道：“……所以这算不算呢？”
初吻。
“……”龙马偏头，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漫不经心的猫瞳，他似乎轻轻笑了一声，“算吧。”
我想了想：“也是，毕竟是嘴对嘴了，对吗？”
龙马挑眉，接话道：“虽然很差。梨花，你还差得远。”
“对不起嘛……”
“无所谓。”
这次我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因为就是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没想到最后是我痛得哭泣，龙马后脑勺被撞了还只能安慰我，眼眸低垂，靠近，伸手抹掉我的眼泪和嘴唇的鲜血：“别哭了。”
我哭着哭着就忘了我才是罪魁祸首，抱着他哭了。
所以嘴上的血也沾了一点在龙马的队服上……咳。我说要帮他洗他不同意，甚至我让他去医务室龙马也不情不愿的。
然后就找了口罩戴上，我只好硬把他拉到医务室看，知道头没事就行。
回到现在，我们出了医务室走在回去的路上。
我松口气，快要走到教室，于是挥手，小声一句：“再见。”
龙马手扯了扯口罩：“嗯。”
我没进教室，先去了洗手间，在水龙头边取下口罩。
台子上有镜子，我一看，自己的唇边还有凝固的血迹。
打开水龙头，我用清水冲了冲嘴，血混着水流下。
耳边只有流水哗啦啦的声音。
我盯着旋转流下的水，被笼在耳后的黑发有几缕落下沾上水，我按按唇角，不由得开始沮丧。
搞砸了……
*
墨绿发的少年在走向班级之前先去了洗手间。
打开水龙头，洗手间没有人，少年直接粗暴的洗了全脸，额头的墨绿碎发都沾上水珠。
他抬起头，湿漉漉的脸对上镜子，唇角是异常明显的伤口。
那家伙……
越前龙马用指腹一抹，手指又沾上新的血滴。
黑发的少女闭眼猛亲过来的景象似乎还在脑子里回放。
梨花最后痛哭了，也许还有她怪自己把他给弄伤了的原因。
她哭的时候，龙马伸手抹掉她的眼泪和鲜血，接吻没有感受到的柔软在指尖享受到了。
梨花不由自主地要抱过来，龙马也就抱着她，照常软软的身体，奇怪的香味。
等她停止了哭泣，龙马才打开实验室自带的水龙头，按住她的后颈：“低下。”
梨花顺着他的力道低下头，睫羽上残留的泪珠滴下。
在她清洗嘴上的血时，龙马一只手笼着她的长黑发不让它滑下去。
她洗完，龙马就随意洗干净自己的血：“走了。”
然后戴了口罩，然后被拉去了医务室。
回忆完，龙马盯着镜子，唇上火辣辣的疼：“……”
他低下头再次清洗。
还差得远。龙马想到。
水从他指缝中流出，混着红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洗的动作缓慢下来。
耳朵逐渐红得滴血，少年洗脸，眼睛就盯着流下的水，直到它变得清澈。
迟来的脸红心跳。
他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唇角的伤口。
其实不是很疼，他赛场上眼睛流血都能面不改色的坚持打完，更别说这个，就连后脑勺现在都已经完全不痛了。
所以才更加记得清楚，她撞过来的一瞬间，抹她唇的一瞬间，甚至笼着她的发，露出的一截白颈的画面都记得清清楚楚，一遍遍控制不住地回放。
片刻之后，水龙头被关上，水流声停止。
龙马看着镜子。
镜子里的人也看着他，墨绿发梢在滴水，脸上的水珠滑过脖颈流进衣领。
衣领处还有些微的血迹。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
半晌，他嗤笑一声，扯动嘴角。
他懂她的意思，是觉得自己被丢下了。
本来就是，梨花那家伙，再怎么开窍也就那样。
“太逊了。”
这么说着，他脸上却是跃跃欲试，势在必得的表情——和赛场上遇见好的对手一样的兴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