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成年

黎明女神带走夜幕,圣山上迎来新的一天。

今天是整个圣山都忙碌热闹的大日子——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的美神维纳斯殿下将在今天度过他的两百岁生日,同时也是他的成年礼。

除了三位处女神由于忌讳避而不见,圣山所有神明都来到美神殿,为维纳斯送上丰厚的生日礼物。赫菲斯托斯送了一对自己打造的金手镯,赫尔墨斯送了一双飞鞋,阿瑞斯送了一把宝剑,狄俄尼索斯送了几十坛葡萄酒——谢天谢地成年后总算可以喝酒了,维纳斯刚到奥林匹斯时也收到酒神送的美酒,然后发现成年以前根本不能开封,仿佛送了个寂寞……

一天下来,维纳斯收礼物收到手软。

就连冥王和海皇都派使者送来贺礼。冥府一系的神明集体都很自闭,几乎不和奥林匹斯神打交道,冥王哈迪斯派死神塔纳托斯来过个流程就走了。只见那位冥界使者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里,连脸都遮挡得严严实实。他从袍子里伸出一只苍白瘦长的手,丢下一箱礼物就无声离开,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仿佛从未来过。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海皇派来的使者声势浩大,送来足足一百车的珍宝,手笔之大,令众神都不由惊叹大海的富饶。

饶是见多识广的维纳斯,都被海皇的慷慨吓了一跳,海皇送的礼物比整个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祇加起来还多……

这真的是生日贺礼而不是聘礼吗?维纳斯震惊地想。

在场其他神祇也是这么想的。这排场,这手笔,一般神还真出不起,简直奔着结婚去的。相比之下,他们精心准备的礼物都显得拿不出手。

维纳斯谨慎地问:“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他和那位海皇陛下素未谋面……可能出生时见过一面?但他已经忘了……所以何德何能可以得到海域之皇如此慷慨的馈赠?

海界使者微微弯身,姿态恭敬:“您诞生于大海,海皇陛下自然看重您的诞辰。”

言下之意,大海才是维纳斯的来处与归宿,奥林匹斯山只是暂住。

听出使者弦外之音的奥林匹斯神纷纷变脸。赫菲斯托斯掌心凝聚起火焰,狄俄尼索斯召唤出葡萄藤,赫尔墨斯变出魔杖,阿瑞斯拿起长矛……只要海界使者胆敢说一句要把维纳斯带走的话,他们就立刻把他轰出奥林匹斯。

尽管今晚之后不知道维纳斯会花落谁家,但维纳斯一定是奥林匹斯的!来了就别想再走,外界不可觊觎!

海皇在两百年前就与维纳斯定下婚约的事只有时序女神和神王宙斯知道。以宙斯的道德水准,当然也不会遵守兄弟妻不可欺的规定,早就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时序女神又守口如瓶,所以奥林匹斯神都不知道他们还在争夺维纳斯的初夜权时,海神早就把海后的王冠许给维纳斯。

但即便知道,他们也不会相让。

身为奥林匹斯镇山之宝的维纳斯却没听出特殊含义,他礼貌道:“替我对海皇陛下说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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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礼环节过后就是加冕。维纳斯闭上眼睛,微微欠身,时序女神将他头上永不凋谢的白玫瑰花环摘下,戴上属于爱与美之神的冠冕,换上更加华丽的服饰。幸运女神为他送上祝福,祝愿维纳斯能够与神格完全融合,成为真正的奥林匹斯主神,拥有独当一面的神力。

当维纳斯轻颤长睫,再次睁开那双碧绿如宝石的眼眸时,所有神明都呼吸一滞,感觉到维纳斯身上那股由内而外的变化。

他依然容貌明艳,眸光灵动,好像什么都没变,就是多了股说不出的勾人意味。一颦一笑间,在场所有神明都不由呼吸加重,失神惊艳,随后便升起想要与之抵死缠绵的贪念,堕入的深渊。

从纯洁变成了……纯欲。

维纳斯总羡慕阿波罗司掌许多神职,其实他自己司掌的也不少。他生来就有五种神职,但在少年期,他神力不足,只能代表爱与美,成年之后完整吸收神格,他的属性才算真正完整。

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维纳斯,司掌爱情、美丽、航海、繁衍还有……性欲。

他成年了,可以享受性生活了。

维纳斯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变化,就是脑海中突然多了些知识。

……嗯,性知识。

仅此而已,问题不大。

维纳斯自觉毫无变化,可当他抬眸往四下一扫,就见众神眼中的炙热疯狂,明明白白写着“想和你上床”。

维纳斯:“……”

看起来变化很大的是他们。

加冕仪式结束,最后一个阶段是舞会,维纳斯要和一位神祇跳开场舞。

赫尔墨斯、狄俄尼索斯、阿瑞斯三位神祇立刻往舞池走去,对舞池中央的维纳斯发起邀请。其他神明见三位主神都过去了,也不敢和他们争抢。

赫菲斯托斯本是第一个踏出去的,但踏出一步后意识到自己的跛腿,他神情一黯,又默默退了回去。

瘸子还跳舞,他已经可以预见全场的讥笑。这是维纳斯的成年开场舞,他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搞砸维纳斯的舞会。

阿波罗站在原地有些遗憾。他当然也不是不对维纳斯的美色心动,但他的孪生姐姐阿尔忒弥斯讨厌美神,总让他远离维纳斯,使得阿波罗失去很多献殷勤的机会,赢面不如酒神、战神和欺诈之神大。

太阳神生性骄傲,既然大概率被拒绝,纵然心动,也不会踏出这一步。

这倒是与火神赫菲斯托斯生性自卑,纵然心动,踏出去却又收回不敢上前的心思相反。

但结果是一样的,他们都失去了跳开场舞的机会。阿波罗颇为同情地看向赫菲斯托斯,光明磊落的太阳神从未嘲讽过火神,只觉得他很可怜。

维纳斯站在舞池中央,眼睁睁看着三位神祇从三个方向朝自己走来。

酒神狄俄尼索斯走到他面前,优雅地单膝下跪,对他伸出一只手:“小维纳斯,我可以邀请长大的你跳一支舞吗?”

欺诈之神赫尔墨斯站在他左侧,握着魔杖俏皮地行了个绅士礼:“亲爱的美神殿下,我有荣幸请你跳支舞吗?”

战神阿瑞斯站在右侧,向来直来直往的他非常干脆地对维纳斯伸手:“维纳斯,我想和你跳舞。”

维纳斯眨巴着眼。

忧郁美男,帅气少年,英俊青年。三位各有千秋的男神都不约而同地对维纳斯伸出手,邀请他跳舞。

一只手给他剥过葡萄,一只手为他变过戏法,一只手教他握过剑。

还真是……难以选择。

另一个方向,赫菲斯托斯望着被三名男神簇拥的维纳斯的背影,失落又懊恼地低下头,沉默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因为自己的怯懦,甚至不在选择之列。

他永远是边缘人物,怎么配和维纳斯那样光彩夺目的神明站在正中央。

全场都好奇维纳斯究竟会选择哪一位神明,这意味着美神很可能会与那位神祇共度良宵。

“第一支舞,我选择——”维纳斯柔和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

众神屏息以待。

“我选择和我最好的朋友赫菲斯托斯跳。”

全场哗然,视线瞬间落到角落里的赫菲斯托斯身上,让他享受了一把万众瞩目的待遇。

阿波罗:“……”好吧,可怜的是他自己,还有那三位主动邀请却被拒绝的神祇。

场中那三位神色各异,但显然都不是高兴。酒神和欺诈之神还能很快收敛好表情,战神的嫉妒和不可置信都快写在脸上了。

众神窃窃私语:“美神殿下竟然谁也没选,去主动邀请了火神?”

“美神殿下不会真看上他了吧?”

“不要吧,圣山所有神明都想摘的白玫瑰竟然爱上了赫菲斯托斯?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

赫菲斯托斯错愕地抬起头,疑心自己幻听。

但他却看到维纳斯转身,向他的方向走来。

不止幻听,还出现幻觉。

维纳斯走到他面前,对赫菲斯托斯微笑道:“赫菲斯托斯,你愿意和我一起跳舞吗?”

其实维纳斯一个都不想选,最重要的开场舞,他想与之共舞的那个人是阿多尼斯。

但阿多尼斯不在山上,那就选赫菲斯托斯吧。

赫菲斯托斯在圣山不太受欢迎,朋友很少,总是独自待在阴影和角落里,维纳斯想要把拉到聚光灯下,让大家知道赫菲斯托斯也很优秀。

赫菲斯托斯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呢?

可是……

他连走路都不利索,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下跳舞。

他的容貌那样丑陋,怎么能够在聚光灯下出丑。

赫菲斯托斯眼神躲开,不敢接维纳斯的手。

“不了,我,我不会跳舞。”

“我可以教你,没关系,很简单的。”曾经为了和阿多尼斯一起唱歌跳舞,维纳斯找了缪斯女神学习歌舞,教火神绰绰有余。

赫菲斯托斯依然慌张:“不,我……我不行。”

维纳斯突然明悟。赫菲斯托斯的自卑已经根深蒂固,贸然将他拉到大众目光下只会适得其反。

“你那个面具还带着吗?”维纳斯低声问。

赫菲斯托斯一怔,转而想起当初和维纳斯一起散步时,他覆盖在半边脸上的黄金面具。

他点点头。面具能够给他安全感,所以他随身携带。但他并不怎么戴,因为无人在意。

“那就好办了。”维纳斯转身,漂亮的眼眸扫过一圈宾客,朗声道,“诸位,我突然想把舞会改成化妆舞会,所有神都戴上面具。不知道诸位意下如何?”

还能如何?美神发话,那还不是只有被迷得神魂颠倒满口答应的份儿。

于是五分钟后,所有神都戴上了面具。

维纳斯笑道:“现在我可以邀请你跳舞了吗?赫菲斯托斯。”

赫菲斯托斯半边脸覆着面具,面具下的眼睛酸涩。

何止跳舞,怕是要他做什么都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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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纳斯特意选了首轻柔舒缓的舞曲,这样舞步就不会特别急促,让赫菲斯托斯也跟得上节奏。他踉跄的脚步甚至能卡得上拍子,这样就不会表现出太明显的残疾,维纳斯绝对是用心选了曲的。

神明们惊讶地发现,只露出半张脸的火神竟然长相那样俊美,红色眼瞳为那副面孔增添了几许妖冶魅惑,在盛世美颜维纳斯的对比下都没有被压制。

而那双红眸望向维纳斯眼底的深情,是奥林匹斯山上所有神明都不曾有的。

那或许可以称之为爱吧。是奥林匹斯神们天天挂在嘴边,又从来没有过的东西。

他们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看上去很是登对。

他们是今晚最耀眼的存在。

一晚上维纳斯交换过不少舞伴,和狄俄尼索斯、赫尔墨斯、阿瑞斯甚至圣山公认的前任第一美男阿波罗都跳过舞,可都再也没有维纳斯与火神赫菲斯托斯一起跳舞时带来的震撼。

这世界一定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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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谢谢你,维纳斯。”舞会结束后,将要离开美神殿的赫菲斯托斯对维纳斯道谢。

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的,门口就只剩下他们俩。

“谢我做什么?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嘛。”维纳斯挥手,笑眼弯弯,“早点回去睡觉,晚安。”

“晚安。”赫菲斯托斯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宫殿门关上,才苦笑着摘下面具。

他久久望着手里的面具,轻喃:“可我不想只当朋友了,维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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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纳斯和赫菲斯托斯道过晚安,却没有回卧室睡觉。他翻窗出去,绕过守卫,再次潜入河底。

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怎么能不去见阿多尼斯。今晚他一直期盼着舞会快点结束,就怕耽搁太晚过了今天。要是阿多尼斯错过了他的成年礼,那会很遗憾的。

其实他成年了,已经可以光明正大走山路下山了。但是今天太晚了,阿多尼斯又是他想保护的人,还是不方便太高调。

……

维纳斯从海水中钻出来,就见夜色低沉,天上下着暴雨,连海面也波涛汹涌。他刚冒出头,就被雨水浇了个劈头盖脸。

今天不是个好天气。

时间也不早了,大概深夜十一点,是个电闪雷鸣的雨夜。

这种天气让阿多尼斯出来接他也不像话,反正他知道阿多尼斯的家在哪儿,就没有吹海螺,直接往树屋方向跑。

因为想见阿多尼斯的心情过于迫切,维纳斯甚至顾不上施法避雨。他一路淋着雨跑到森林里,顺着梯子往上爬。

树屋的门没锁,窗户里没有透出一点光亮。

难道已经睡了吗?

维纳斯爬到树上,一把推开门,喊道:“阿多尼斯!”

屋里黑漆漆的,一盏灯都没点,床铺整整齐齐地叠着,没有住人的痕迹。

波塞冬心情很不好,想毁天灭地的那种不好。

但他现在还得在这儿守护海底世界。

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按照原计划,他本该在白天带着一百车聘礼亲自登上奥林匹斯,把维纳斯带回海底,成为他的海后。

他会告诉维纳斯,他就是阿多尼斯,这样维纳斯很快就会接受他的新身份。他们会一起在海底过幸福的生活。

但现在计划全被打乱了。

不久前,波塞冬发现海面异常凶猛,似乎在发出警告。但那几天他和维纳斯待在一起,心情很好,大海照理说应该温和平静。

大海不受他控制了。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波塞冬起初以为是宙斯在捣鬼,毕竟他们三兄弟向来面和心不和。明面上各自掌管海陆空,以天空为尊,实际上波塞冬岂是屈居人下的性子,早就想把宙斯干掉自己上位,宙斯也想扳倒两个哥哥,一统三界。哈迪斯不想参与斗争,但宙斯想架空的神里也有他,于是暂时和波塞冬统一战线。

这种局面下,有事先揣测是自家兄弟搞的鬼太正常了。但波塞冬认真一想,觉得就凭宙斯那只装着情人的脑子,很难把手伸那么长,在他的地界里兴风作浪。

波塞冬再仔细一调查,发现出大问题。

隔壁北欧神系打起来了。

倒不是要和希腊神系交战,但他们内斗搞出很大的阵仗,几乎是要亡系的节奏。波塞冬观察多日,如果放任不管,这些北欧神明都会陨落。这场战争在后世非常有名,被称为诸神黄昏——这支神系确实亡于这场浩劫。

当然现在这么惨烈的结局还没发生,但波塞冬已经可以预见。

按理说别的神系就是全员灭门也跟他们希腊神系没关系。但诸神黄昏有一个非常惨烈的后果——北欧神明陨落殆尽,世界也毁灭了,整个世界都沉入海底。

希腊也在世界范围之内。

那还了得。

神明几乎不死不灭,很少有神系会出现这种亡系浩劫。一旦出现,世界毁灭是必然结局。但他们自己的地盘毁了没关系,世界其他地方却还有各自的神明在守护。往往这种时候,各大神系的神明就会忙碌起来,并不是挽救那个大厦将倾的神系,而是保证自己守护的地域不受波及。

波塞冬是希腊的海神,并不能控制希腊海域以外的海水。假如北欧的海水淹过来,他就连自己区域内的海水都无法控制了。他要是不作为,北欧的海水会淹没希腊各座城市,最后甚至淹没奥林匹斯山,把希腊神系也一起灭了。

北欧神系的灭亡方式是被海水淹没,希腊的海域也首当其冲受到冲击。不受控的海水对波塞冬也危险重重,那些风暴不受他控制,最安全的地方就会变成最危险的地方。

大海已经成高危地区,波塞冬要是没及时控制住第一道防线,陆地也将遭殃,海拔高的奥林匹斯山这时反而是最安全的。

为了维纳斯的安全考虑,短期内也不能将他接回大海。

也无怪波塞冬心情差到极点。

要是以前无聊透顶的他,干脆就让世界毁灭算了。但现在他好不容易找到有趣的对象,千辛万苦等到成年,还没尝过味道,就这么死了谁甘心呢?

波塞冬早就传信将这一消息告知宙斯和哈迪斯。毕竟事关生死存亡,恩怨再多,野心再大,他分得清轻重缓急。

但显然宙斯分不清。他可能这些年脑子泡男人女人泡傻了,完全没把这当一回事,知道首先遭罪的是波塞冬的地盘还幸灾乐祸,假惺惺地让波塞冬独自守好海域,他就在山上给予精神上的支持。

哈迪斯倒还头脑清醒,回了句“多谢”,立刻加紧部署和防御。

这几天波塞冬都镇守在边界,不停加固结界,不让北欧神系灾难中的海水灌入希腊海域。

北欧这场浩劫不知道要持续几百年,波塞冬不能离开太久,免得结界出现漏洞,前功尽弃。

波塞冬冰蓝的眼眸扫了眼已经被加固无数次的结界,转身离开。

至少见维纳斯的时间还得腾出来。

桌上点着一根微弱的蜡烛,维纳斯坐在椅子上,衣裳湿透,后知后觉地感到一点冷。

他已经在这儿等了快一个小时,今天快过去了,阿多尼斯都没有回来。

阿多尼斯不在家,他能去哪儿呢?

这么晚了,外面雨还那么大,总不会这个天气还在林子里打猎吧……

外面的风雨越来越大,风声呼啸,雷电交加。忽然一道闪电劈过,本就不太牢靠的窗子突然被风狠狠推开,窗外的暴雨就斜灌进来,打在靠窗的维纳斯身上。

窗台上的花朵被吹得七零八落,残余的几枝相当狼狈。他的脸庞在闪电的映衬下有一瞬发白。

蜡烛也忽的灭了。

屋里又陷入黑暗。

维纳斯打了个寒颤,手指停止缠绕湿漉漉的金发,忽然有一丝害怕。

这个位置是他熟悉的。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的时候,他就坐在这里听阿多尼斯讲故事。阿多尼斯金色的眼瞳会温柔地望着他,比阳光还要温暖。

可那是真实的么?

在成年以前,维纳斯接触的都是神明,阿多尼斯是他认识的唯一的凡人。在塞浦路斯岛上,他们也总是在山林和海边游玩,远离尘世与人群。

他经常下山,可从未入世。

直到今天,他成年了,突然就懂了很多东西。

他司掌万物繁衍,才知道原来人有生老病死,不会像神一样不老不灭。所以他们需要繁衍后代,让子嗣代代相传。

人的寿命只有短短百年。

他认识阿多尼斯多久了?一百年?一百五十年?

阿多尼斯老过么?

初见时阿多尼斯就是二十多岁的青年模样,这么多年,他一点儿没变。

他应该也是一位神明吧?

为什么要骗他呢?

这栋树屋真的是他常住的家么?

维纳斯有点不开心。这种不开心类似于“我连我美神的身份都告诉你了,你却一直对我装凡人,你是不是不爱我”这种想法。

他从融合完神格后就察觉到阿多尼斯的不对劲,但不愿意去想,还是义无反顾地下山来见他。

“可恶的阿多尼斯,我生日都要过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你再不回来,我就走了。”

“我要是走了,就再也不来看你这个骗子了。”

维纳斯独自坐在黑暗的房间里嘟囔着。

他甚至无聊得从窗口摘了朵白玫瑰,一片一片拔着花瓣摧残:“他爱我,他不爱我,他爱我,他不爱我……”

眼看十二点快要过了,维纳斯拔掉最后一片花瓣:“他不爱我。”

维纳斯:“……”

维纳斯:“不准,重来。”

他又抽了一枝白玫瑰。

这次刚拔下一片花瓣:“他爱我。”

树屋的门忽然被推开了,金发青年裹挟着一身风雨,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门口。

维纳斯兴奋地扔掉花,扑上去拥抱他。

“阿多尼斯!”

再多怀疑,在见面的那一刻,也就只剩信任。

阿多尼斯如果真的是神,又不愿意说出身份,那他就不问好了。

阿多尼斯回拥住他,下巴抵在他肩上:“维纳斯,生日快乐,幸好没有来晚。”

维纳斯说:“就差一点点!”

“没有错过就好。”阿多尼斯从怀里掏出一只被保护得很好,完全没有受过风吹雨打的白玫瑰,轻叹道,“本来想采很多鲜花再给你编个花环,没想到突然下大雨,花都打湿了,只来得及折一只白玫瑰送给你。”

这绝对是维纳斯今天收到最寒碜的礼物。

但也是他收到最感动的礼物。

这可是阿多尼斯冒着大雨为他摘的花!

维纳斯毫不犹豫地就吻住他。

在这一百年里,他们对牵手、拥抱和接吻早就习以为常。

阿多尼斯顺手把门关上,将他抵在墙上在黑暗里接吻。而后拉着维纳斯到书桌边把窗也关紧,阻隔了外面的风雨,又把维纳斯抱到书桌上继续亲。

就在阿多尼斯像往常一样要放开他时,维纳斯却还搂着他的脖颈。

“阿多尼斯。”

“嗯。”

“我成年了。”

“嗯。”

“我今天突然知道了很多知识。”

“嗯?”

“比如牵手、拥抱、接吻之后,还可以做更亲密的事。”

“……”

“我想和你做,阿多尼斯。”

“是最想和我做,还是只想和我做?”青年低低问他。

“这有什么区别吗?”

“回答我,答完我再给你。”

“……我不知道。但我刚懂得这个知识的时候,第一个想的名字就是你。”

维纳斯身体一轻,被阿多尼斯抱到床上。

他听到阿多尼斯在黑暗中解着衣扣,发出一声无奈的轻笑。

“虽然不是正确答案,倒也是你能给出的满分答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