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檀叫住谢无歧的时候,他正困得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
他一大早就被重霄君的人叫去了太玄都,向重霄君报告他使用魔修之力的前后因果。
之所以将叫他去,皆因他在常山昭觉寺时动用了魔核,当初仙门百家之所以能同意他以魔修之身自由行走于十洲修真界,代价就是让重霄君在他灵核内放入了一枚护心铃。
护心铃听上去像是什么好东西,可惜那是针对正道修士而言的。
对于谢无歧来说,只要他将他的灵核转化为魔核,护心铃便会有所感应,另一头就会如催命般发出刺耳的警示声。
按照当初的约定,但凡谢无歧私下动用了魔修之力,便要详详细细一字不落地向仙门五首报告。
当然,这一次他是为了什么才使用的这股力量,众人都心知肚明,否则也不会拖到常山之事都处理妥当,最后才叫他去询问,走个流程。
谢无歧想着今早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和沈黛说一声,正要去找她,闻声回头一看,叫住他的却是宿檀。
同在昆吾道宫求学,宿檀也不是寂寂无名之辈,谢无歧自然知道她是谁。
“……怎么?”
他长眸半敛,神色倦懒,微微侧头的姿势看上去像是并不打算跟她多说几句,随时都会不耐烦抬脚就走的模样。
可他不耐烦的对象,是修真界无数男修都暗自倾慕的修真界第一美人宿檀。
宿檀出身长洲修仙名门,还与重霄君沾亲带故,权势地位都不缺,还有出众美貌,性格一贯高傲寡淡,是十洲修真界一朵只可观赏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
这样一个平日对男修爱答不理的美人,几次主动跟谢无歧搭话,释放出的信号已经很明确了。
“谢仙君刚从重霄君那里回来吗?”
若要是个懂事些的,宿檀一开口,早就殷勤地将前因后果说一遍给她听。
然而谢无歧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比素有高岭之花名声的宿檀还寡言少语。
宿檀倒也并没有恼怒,仍柔声道:
“重霄君也是例行公事,并非真的疑心于你——”
她顿了顿,望入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里。
“我也相信,谢仙君绝无对修真界不利之心,以你的能力,日后必定会成为修真界的不世之材。”
宿檀这番话其实与沈黛之前所说的话,意思并没有什么出入。
可同样是表达信任的言辞,谢无歧听沈黛说,只觉得她真挚又赤诚,单纯得让人心生怜爱,可听宿檀说,他只觉得——
你谁?
用你相信?
谢无歧到底还是给女孩子留了几分薄面,没将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口,只是又没什么感情的哦了一声。
见她还站着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又问:
“还有事?”
宿檀的脸色僵了僵。
在与异性打交道上,她从来便是无往而不利,一向只有对方殷勤讨好她,从没有需要她主动找话题的时候。
“……没、没有了。”
谢无歧微微颔首,抬脚就要走人。
不料一抬头,余光却瞥见一旁食舍的二楼窗边,趴着一个熟悉的脑袋,正和其他路人一样,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们。
见谢无歧看过来,沈黛唇边绽开一个笑容,冲他招了招手。
“二师兄早呀。”
谢无歧:?
早个屁早。
谢无歧看她那模样,便知道她趴在哪儿不知看了许久。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不悦,总之见楼上那个满脸写着八卦,连一丁点芥蒂也无的沈黛,他便十分在意。
于是他弯唇一笑,冲沈黛勾了勾手指,语调温柔地叫她:
“师妹,下来。”
宿檀略带诧异地抬头看向沈黛。
她知道阆风巅还有一个小师妹,不过因为沈黛来昆吾道宫时日尚短,来了没两天又赴常山除祟,宿檀从没亲眼见过沈黛,只隐隐约约听过些关于她的传闻。
听说这位小师妹当初是纯陵十三宗的弟子,当着仙门五首的面与师门决裂之后,转头便拜入了阆风巅门下。
后又参与了神仙塚一役,功绩斐然,还赴常山查明了佛子明寂一案,修真界许多比她年长的修士都没有她这样的成就。
宿檀只听传闻,还以为沈黛应该是个高瘦利落,沉稳冷漠的剑修。
却没想到——
竟是个看上去容色妍丽,灵气逼人的小姑娘。
沈黛同宫泠月打了个招呼便老老实实地从楼上下来,她也瞧了一眼宿檀,似乎是在担心自己是否打扰了他们的谈话。
“二师兄,今天一早上怎么都没见到你?”
沈黛原本只是随口问问,不料谢无歧眼尾弯弯,抬手替她将黏在唇边的几根头发拨开。
他的嗓音凉飕飕的:
“没见到我,也没看你找找我啊。”
沈黛:……
怎、怎么听上去还有点阴阳怪气的呢?
沈黛的直女脑回路根本想不通为何二师兄不高兴,但她看了看宿檀,又看了看不怎么高兴的谢无歧,想到方才二人聊到一半,沈黛却
啊。
二师兄是觉得她,打扰了他们?
沈黛忍不住又多看了宿檀一眼。
十八岁的少女正是初初绽放丽色的年华,大家同样是穿着一身飘逸白纱,有些人像是被紧紧包裹的白粽子,而宿檀则恍若九天缥缈而来的神境仙姝,清丽绝俗,的确当得起修真界第一美人的称号。
这样一个熠熠生辉的美人,就连沈黛看了都觉得挪不开眼,更何况男人。
——哦,前世那个见了宿檀这一张脸完全不为所动,甚至还一手捏碎了她脑袋的魔君,大概不能被算在这里面。
如果是平时,除了跟着多看两眼,沈黛不会有什么别的感觉。
但此刻,想到这个“挪不开眼”的人是谢无歧,她就觉得好像咬了一口酸柠檬一样,舌尖酸酸涩涩,一路蔓延到心口。
……她方才明明是在楼上瞧,又没出声,也没有故意要打扰他们的意思。
……怎么就嫌弃她打扰他们了呢。
沈黛低头看着鞋尖,小声嘀咕:
“你看起来,也不想被人找呀。”
原本她还想着早上同他和大师兄一起来食舍吃早饭,没想到等了好久也没等来人。
上午摇光仙子的课结束以后,她还去谢无歧平日常去的地方找他,没想到又碰上一群想找她指点一二的弟子,若不是宫泠月帮她脱身,只怕她现在已经被拉去演武台跟人切磋了。
明明连传讯仙符都联系不上,怎么能说她没去找他呢。
谢无歧见她嘟嘟囔囔,正要开口,便听宿檀先一步道:
“这位便是阆风巅的小师妹?”
沈黛点点头,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直视宿檀。
“我是宿檀。”她言简意赅,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沈黛几眼,“方应许是我表哥,他跟我提过你。”
沈黛不太能分辨这是客套话还是方应许真的提过,不过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沈黛也不能说自己这是第一次听说她的名字。
于是她便也礼尚往来的回敬:
“嗯,我师兄也……提过你。”
说完,沈黛就见谢无歧忍不住弯唇笑了,就连宿檀也露出了几分微妙表情。
沈黛:?
她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
见她顿时浑身紧绷,谢无歧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师兄跟这位宿檀仙君关系可没那么好,她知道你,是她自己主动问的,你说师兄跟你提过她,她一听便知道是假话了。”
沈黛:……
沈黛:“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怎么能不来?你来得可正是时候呢。”
沈黛在心里默默叹息一声。
算了,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谢无歧知道沈黛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也就没有再多留,对宿檀道:
“既没什么事,那我们就走了。”
沈黛有点意外:“你们不再多聊聊吗?”
不会是她真的妨碍了他们吧。
谢无歧瞥她一眼:“你很想让我跟她再多聊聊?”
沈黛认真沉思半响。
嗯……其实也不是那么想的。
她悄悄看了眼谢无歧的侧脸,少年目不斜视,一双桃花眼便是不笑也带着几分潋滟春光,如兰越所言,生来就是一副轻佻风流的模样。
似乎察觉到沈黛在看他,谢无歧眸光流转,望着她笑道: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沈黛不是心里能藏住话的人,谢无歧问了,她便老老实实道:
“刚刚宫姐姐跟我说,昆吾道宫里有流言,说宿檀对你心生爱慕,颇有好感。”
谢无歧没想到宫泠月会跟她说这个,更没想到沈黛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正要为自己辩解一二,视线却忽然落在了沈黛垂首时露出的一截脖颈上。
平日里,她总是背脊挺得笔直,难得见她走路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谢无歧忽然就不想说那些原本想好的话了。
“嗯,确实有人这么说。”
他没有否认。
“……那二师兄,你也对宿檀有好感吗?”
“你猜?”
谢无歧忽然停下脚步,扬起的狐狸眼似笑非笑,藏着试探的光。
“师妹,你怎么对我的感情状况这么关心?”
“……”
沈黛抿着唇,半响才答:
“上次师尊跟我说,修真界鱼龙混杂,我们年纪尚轻,容易被骗上当,叫我们不要想着道侣的事,要专心修炼。”
谢无歧没说话。
十五岁……也不算小了吧?若是在凡人界,十五岁的女子都可以出阁嫁人了。
不过想到沈黛这好骗又容易相信别人的性格,师尊嘱咐她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于是他并没有多言,只点点头:
“师尊说得没错,但他说的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也是师尊的弟子啊,这规矩又不是说给我一个人听的,要是你真的想与宿檀结契做道侣,我就……”
沈黛的声音被一旁路过的蓬丘洞府弟子的大嗓门盖过,听不太清,谢无歧俯身凑近了些,侧耳倾听。
她忽然而见他长睫近在咫尺,阳光穿过他长睫落在眼底,明晃晃的,在发着光。
“你就怎样?”
于是到了嘴边的那句“我就替你帮师尊瞒着”,被沈黛鬼使神差地咽了回去,脱口而出的是——
“我就和师尊告状。”
谢无歧:?
沈黛自己说完也愣住了,刚要找补几句,却听谢无歧低低笑了几声道:
“好。”
沈黛一愣。
少年的声音悠悠飘来,并不恼怒,带着几分轻飘飘的愉悦:
“我可不能给你告状的机会,所以——”
“师妹,你以后可要好好管住我。”
沈黛事后回想起来,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比如二师兄好像到最后也没说自己喜不喜欢宿檀,又比如他为什么要叫她来管着他。
……难道说她长了一张棒打鸳鸯的教导主任脸吗?
“沈施主。”
下午刚上完鉴衍大师的佛理课,众人皆昏昏欲睡之时,沈黛一抬头,却见鉴衍大师不知何时已到了她面前。
他垂眸看着沈黛桌上摊开的笔记,见上面字虽写得拙劣,但密密麻麻,记录得详实又认真,露出了一个赞赏的笑意。
“沈施主课听得很认真,可知‘十方’作何解释?”
沈黛一个激灵,瞬间感觉到了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但自己却答不上来的慌张。
“这个……”
沈黛快速在脑海里搜寻了一番,没回想起来,又试图翻翻笔记,还没翻两页,便被鉴衍大师含笑打断:
“沈施主不必惊慌,这不是我上课时讲过的内容,是你托怀祯给我的典籍名单里所记载的。”
患有九年义务教育后遗症的沈黛松了口气。
她的确是让怀祯将那份名单交给了鉴衍大师,这还是兰越告诉她的,这份当年纯陵十三宗藏书阁失窃的名单里,除了一些纯陵心法之外,还有一些禅宗典籍。
当初并不知道失窃一事与魔族有关,只以为是什么邪修鬼迷心窍来夺纯陵心法,顺手偷走了写记载着禅宗秘宝的几本典籍。
如今宋月桃内奸身份被拆穿,知道了这是魔族处心积虑要偷走的东西,那么这条线索就很值得深究下去了。
“十方……是什么?”沈黛想不到这与魔族会有什么关系。
鉴衍大师徐徐解释:
“十方指宇宙洪荒中,十个不同的方位,即上天、下地、东、西、南、北、生门、死位、过去、未来,上古神祇从日升月落中参悟佛理,以十方天位,定乾坤五行,破生死天机——”
生死,过去,未来。
这朦朦胧胧之间,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雾中渐渐清晰,沈黛似乎隐约窥见了一些端倪,但又不完全清晰。
“这就是魔族冒着这么大风险要窃走的东西?”
鉴衍大师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本陈旧泛黄的典籍,递给了沈黛。
她接过展开,见第一行第一列,便用雅正的笔锋清楚写着一行字:
十方绘卷。
“沈施主应当知道,修真界法器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品阶,皆由炼器师打造,但是十方绘卷却并不属于这几个品阶之列,而是具有上古神力的仙阶法器。”
这本典籍并不厚,其中记载的只有十方绘卷这个名字,还有“以十方天位,定乾坤五行,破生死天机”这句话。
名单上其他的典籍,虽说也都是些禅宗秘宝,但都是当世所存,所持者不是梵音禅宗的长老,就是天资出众的佛子,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录得清楚,反而没什么问题。
唯有这十方绘卷,只有寥寥数语,且百年前便下落不明,显得格外可疑。
沈黛又有些疑惑:
“您的意思是,魔族意在这仙阶法器十方绘卷?可他们不去偷绘卷,来偷一本记录了十方绘卷的典籍做什么?要不是他们窃走了这典籍,说不定都没人知道还有这种东西……”
鉴衍大师:“寻常人不知道,但我们这些仙门五首的掌门和长老们却知道。”
沈黛并不笨,听他这样说,恍然了悟:
“您的意思是,他窃走典籍,是因为……这十方绘卷,本就在魔族手中?”
所以,他们不寻十方绘卷,却冒险偷走记录十方绘卷的典籍。
“贫僧也是这样猜测的。”
鉴衍大师掏出沈黛给他的名单,指着其中一本《博古灵器录》道:
“这本《博古灵器录》是百年前的一位炼器宗师所撰,其中记录了众多法器的来历和破解之法,因其中提及了一些禁术,所以被前代修真界所焚毁,成了被封存,几十年来只剩下纯陵十三宗的藏书阁有一本残卷。”
虽不知道魔族是否真的有这十方绘卷,也并不清楚这从未示人的仙阶法器有何等威力,但鉴衍大师想到常山昭觉寺的惨案,难免有些沉痛不安。
佛子明寂是他门下的弟子。
昭觉寺酿成如此惨案,既是他心性不坚,也是敌人精心筹谋。
如果再这样事事被动下去,迟早又会重蹈覆辙。
沈黛沉思片刻,问:
“《博古灵气录》已成孤本,就没有其他人知道里面的内容了吗?”
鉴衍大师面含淡笑,徐徐道:
“或许有。”
“谁?”
真武堂外有人大步走来,鉴衍大师回头望去。
“就是这位方施主的母族,十洲修真界的炼器世家,长洲宿家。”
方应许拿着锦盒走到沈黛面前的时候,鉴衍大师已经告辞。
他奇怪地看了看鉴衍大师的背影,问沈黛:
“那是鉴衍大师?他来找你做什么?”
沈黛刚要解释,忽然又顿住。
她从没听过方应许提过他的母亲,上次打听他与重霄君关系时,方应许一提起往事,便已经流露出几分戾气。
这个话题,总觉得是不能在这样的场合随口问出来的。
还是私下有空的时候,先向师尊或者二师兄旁敲侧击地问问吧。
于是沈黛迟疑几秒,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方才上课的事情而已……师兄手里的是什么?”
沈黛看向方应许手中的锦盒。
那盒子小巧精致,纹样清雅,周围散发着灵气充沛的淡淡金光。
说起这个,方应许眉头紧拧,不太在意地将锦盒在手里掂了掂。
“宿檀给你的,说我的师妹也是她的师妹什么的,非要给个见面礼……鬼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这礼物也不是很贵重,我便做主替你收下了。”
沈黛接过一看,是个湖蓝色的乾坤袋,上有绣有仙鹤云纹,端方素雅,容量比她现在用的这个旧的要大一倍有余。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乾坤袋,价值起码上千灵石。
沈黛迟疑着问:
“这个……不贵重?”
方应许很诚恳地说:
“哦,对普通人来说可能有一点贵重,不过对宿家人来说就是寻常小礼物罢了,你收了便收了,不需要有什么负担。”
沈黛:……
虽然知道方应许不是在故意炫耀,但这一瞬间,沈黛还是有被嘲讽到。
不过既然方应许都这样说了,沈黛也不好再多推辞,便收下了这个礼物。
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没想到第一个礼物之后,还有第二个礼物,第三个礼物,借口还一个接着一个,不是说补上沈黛今年的生辰礼物,就是说她买手镯买一送一,多出来的一副她觉得很适合沈黛。
沈黛看着眼前一堆价值连城的礼物,不觉得高兴,只觉得自己可能即将大祸临头。
——因为她每次身上一有好事发生,紧接着就会发生一件坏事。
果然,当沈黛带着这堆宿檀送来的礼物去见她时,宿檀只轻抬手指,将她怀中的礼物往沈黛的方向推了推。
“我宿檀送出去的礼物,没有退回来的道理。”
沈黛也很坚定:
“无功不受禄,我也没有平白拿人好处的道理,仙君有话不妨直说。”
谢无歧和方应许鬼鬼祟祟地躲在树后面,密切注视着两人的动静。
方应许:“就小师妹那点手段,哪里是宿檀的对手?师弟,都是因为你挑起来的事,你自己去处理。”
谢无歧:“怎么是我挑的事?”
方应许:“你装傻?宿檀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她现在给小师妹送礼物,是不是想用糖衣炮弹让小师妹不好意思在你二人之间横插一脚?”
谢无歧没吭声。
方应许有点奇怪地看着他:
“平时这种事你不是处理得很机灵吗,怎么到了宿檀,你也开始拖泥带水起来了?还是说你真对宿檀……”
“嘘——”
谢无歧竖起一根食指,他倚在树旁,面上带着几分笑意。
“别急,你说师妹应付不了宿檀,我倒是觉得,你太小瞧她,上次她对江临渊和衡虚仙尊时的态度你没发现吗?我们师妹已经今非昔比,宿檀这雕虫小技——”
“那你是忘了她对宋月桃有多宽容?”
谢无歧:……
“我们师妹对男女,可一直是区别对待的。”
……有道理。
宿檀看着眼前明眸善睐、容姿妍丽如赤色山茶的少女,淡淡一笑。
“我与方应许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妹,他视为家人的师妹,自然也是我的师妹,我送你一些无足轻重的小礼物,情理之中,沈师妹无需推辞,更何况——”
宿檀轻描淡写道:
“我对谢无歧有意,日后若有缘结契,成为道侣,你是他的小师妹,我更该待你亲如家人,对不对?”
沈黛闻言有些怔愣。
树影交错的角落,方应许瞥了谢无歧一眼,是看蓝颜祸水的眼神。
谢无歧远远听了宿檀这话,也忍不住微微蹙起眉头。
宿檀这话说得狡猾,表面看上去亲切体贴,实则是一种和风细雨,不动声色的收买。
沈黛若是拒绝,倒显得她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太霸道专横。
毕竟谢无歧只是她的师兄,旁人对他有意,沈黛作为师妹,似乎并没有立场替他拒绝。
而若顺着宿檀的话应下,今后只要宿檀出现,沈黛便要给她腾出空间,否则倒像明知道宿檀喜欢谢无歧,还要不懂眼色的挡在中间,成了一个居心不良的插足者。
想到这里,谢无歧知道他该出言阻止,不然按照他对沈黛的了解,她懵懵懂懂,必定会一脚踩进宿檀的陷阱——
“我觉得不对。”
沈黛语调坚定,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在谢无歧和方应许诧异的目光中,沈黛将那些锦盒强硬地塞进了宿檀的怀里,不容她推辞地道:
“你若真的喜欢二师兄,这礼物应该送给他,你花这些精力在我身上,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无非是对自己不自信。”
沈黛这话戳到了宿檀的心尖上,她敛了笑容,刚要冷下脸,却又听沈黛补充:
“可你生得这样漂亮,家世又这样好,实在是没有不自信的道理,哪怕我二师兄不喜欢你,也不能说明你就没有魅力,或许只是我二师兄口味比较独特,喜欢别的类型。”
宿檀原本觉得有些伤了颜面,正欲生气,可听了沈黛这一番话,又有些迟疑,分辨不出她这是在讥讽她,还是在真心实意地夸她。
“口味独特?”
宿檀想起自己三番五次主动示好,谢无歧却都对她爱答不理,有些半信半疑。
“……有多独特?”
谢无歧也想知道,他在沈黛心目中的口味是个什么样子。
然而沈黛却有些犯难。
她本意只是想打个比喻,鼓励宿檀有什么心意直接对着谢无歧说,不要这么迂回地折腾她,可宿檀这么认真地反问,仿佛等着沈黛说些话来安慰她,倒让沈黛感觉到了几分压力。
毕竟宿檀貌美如仙姝,端庄大方,修为不低,家世也好,实在是个完美的道侣选择。
谢无歧要是连这样的大美人也不动心,那确实是有些口味独特。
沈黛苦思冥想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和宿檀南辕北辙的类型。
“比如说……我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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