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骨汤粉大份，上齐了。”粉店的服务员阿叔放下碗，上下打量一眼只点一份的母女三人，特别对着多年老邻居康雅茹阴阳怪气努努嘴。
“卖粉佬什么态度喽，我肚子不饿不行？”康雅茹白眼翻上天，主要是翻给对面看的。
宜元刚起床，本来还昏昏欲睡的，闻着热腾腾的香气，立即满眼放光了。
“阿、阿叔公！我、我饿，宜、宜元想吃的！”
店员阿叔面对可爱宜元立即变了嘴脸，笑得眼角都是皱纹，用肩上毛巾擦擦手，还给宜元拿了个溏心卤蛋吃。
“喏叔公请的。”
“哇——叔、叔公大、大方。”
康雪芝抽一个小碗，把粉汤和上面叉烧装了满满一碗，拿旁边菜单扇风扇了几下，让宜元自己吃，剩下的整碗移到自己面前。
两人一起埋头吸粉，吃得“滋溜”响。
“咕噜——”康雅茹饥肠辘辘，肠肚应景地叫了一声。
“衰女～我昨天工资全交你了，汤粉都不给我点一碗？”康雅茹埋怨。
康雪芝头都不抬：“交了一半，还有一半呢？”
复读机宜元跟着重复：“还、还有一、一半呢？”
“还有一半？“康雅茹摸摸鼻子，心虚看天花板，看来来往往的店里食客，就是不看康雪芝和宜元，“还有一半，我当然存起来了哇——那我不用吃饭的啊，我吃空气就能活啊？”
康雪芝几口吃完粉面，点头：“嗯，那你用自己生活费点呐。”
宜元：“点、点！”
“我……”康雅茹吃瘪，“我不饿！”
等宜元吃完，三人一起走出汤粉店。康雪芝还要再去一趟电视台，她把宜元下个月的学费放信封里，塞进她书包。
宜元所在的幼稚园学费是一月一交，康雅茹给的工资大头都在这了，剩下一点算作宜元伙食费。
“直接交给老师，不要经妈咪手知道么？”康雪芝不放心，走前还摸摸宜元脑袋叮嘱。
“我是这样的人嘛！”康雅茹嘀咕，因为理亏，也不敢大声反驳，牵着宜元去往幼稚园。
宜元心情很好，一路“啵啵”吹着小泡泡。
二姐说今天幼稚园中午菜单是咖喱猪排饭！下午还有三明治和草莓吃！
康雅茹没了二女管教，心情也不错，想着送完宜元就去找街坊打麻将，好久没休息先打他个一天一夜。
两个各自盘算着到了幼稚园，结果一个晴天霹雳，幼稚园想要开除宜元！
“宜元妈妈，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名小孩。”梦想幼稚园教学主任蔡照安女士，推了推金丝边眼镜，话锋一转，“但康宜元同学原本课程就跟不上，现在又缺课多日，恐怕已经被同级学生甩掉一大截了。”
“而且康宜元在班级人缘欠佳，据我们了解，凡是小组团体活动，都没有人愿意跟……”
“嗯哼——”康雅茹清清嗓子，打断蔡主任的话，“既然您说不会放弃任何一名小孩，那我便放心了。”
“至于我们宜元人缘上，这孩子说话上是比别的孩子慢一点，但我们相信在您教导下的孩子一定都是善良、有爱的？”
康雅茹把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盯着蔡主任眼睛问。
“一定不会出现什么欺凌、孤立宜元的现象吧？”
眼看蔡主任要急了，康雅茹板着的脸一笑，“蔡主任，我没别的什么意思，您也知道校园霸凌一直是咱们港市教育界最关注的话题……作为一名家长，我也只是担心自己孩子罢了。”
“咱们幼稚园也绝对不会出霸凌——这样的事的，对吧？”
蔡主任擦了擦急汗，只能顺着点了点头。知道劝退不易，这次也是碰上硬茬子了。
但想要康宜元退学的人，才是她这小小主任真正惹不起的人物。
蔡主任略一思索，便提议道：“今天刚好是小一班的公开课，课上也会有当堂提问测试，宜元妈妈不妨跟着去听一听，毕竟同在一个班，太拖后腿的话，小孩子进度落后同学一大截，也很打击自信心的。”
“实在差的太多，还不如再晚一年入园……”蔡主任小心思不少，等明年新学年了，康家再来报名，大不了不收就是了。
康雅茹见好就收，先看看情况，要这幼稚园真让宜元读的不开心，不来也罢。
“行吧。”康雅茹作勉强答应的样子，一口饮尽了招待她的咖啡，咂巴两下嘴，更饿了。
“味道不错，再给我来一杯吧，多加点奶！”
蔡主任：……
小一班教室。
宜元座位在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
外面小草地上有别的班在上体育课，一群小孩追着球跑。
宜元不喜欢运动，但看别人玩也比上课好玩。
总之，神仙座位，宜元超满意！
小书包里有二姐昨天放进去的小零食，橡皮糖和巧克力小饼干，虽然刚吃过早餐，但宜元已经控制不住手，在书包里摸个不停。
就是背后视线实在太密集了，宜元不太敢把零食拿出来吃，怕他们问她要……
宜元屁股下像长了针，扭来扭去坐不住。
教室后排是十来位家长，康雅茹来的最晚，坐在了后门口剩下的位子，离宜元最远。
“孩子们，这几天我们学习了1到100的数数，现在我们一起来复习一下好不好？”
小一班的班主任Apple老师，在讲台上拿着道具卡片，带领着孩子们跟读。
随着台下一片整齐的朗读声开始，家长们也交头接耳低声交谈起来。
“喏，就是这个小女孩，当课堂是什么，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课堂风气多重要，太带坏我们其他孩子了。”
这是小一班的家委会会长，也是严淇淇妈妈，她在家长里说话极有分量，一下就给康宜元定了性质，其他家长也多是符合。
“这小孩据说学什么都很慢，一个人拖全班后腿的。”
“是的嘛！讲话还结巴，我家孩子跟着学舌，我都愁死了，别以后说话也打结了！”
一起坐在家长堆里蔡主任，轻咳了一声，与严淇淇妈妈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严淇淇家是做食材批发生意，前几年抓住了机遇，认识了半山区某家豪门管事，开始给那边供应精品蔬果家禽之类的，俨然一副鸡犬升天样，在人和街这样的“贫民”幼稚园里，说话自然也很有分量。
家长的行为极大地会影响小孩子的观点，严淇淇在幼稚园里也是大姐大说一不二的样，她的话谁都得听。
宜元除外，宜元不仅不听话，还不听她讲完！
一周前宜元会请假，也是因为两人闹了口角，宜元被推倒摔了一跤。
但康雪芝来接人时，幼稚园的讲法，是她自己不小心跌倒的。
每个人心里就有小九九。
只有宜元神游太空。
「kai，预测今天午、午餐！我能吃到炸猪排饭么！」
「可以。专心听课。」
「kai，我可以不、不上学吗？好无聊哦——」宜元打了个哈欠，齐刷刷又吸引住一片目光。
「不可以，这是完成任务进程的一部分。你们老师马上要提问了。」
宜元满不在乎地「哦。」一声，看向班主任头顶，吹了一个小泡泡。
K：「回答不出来，就没有猪排饭吃了。」
！！！
宜元脸上一脸懵呆，脑电波「啊——」成一片！
宜元只会数1-10，后面的她不会呀！
“好了，一百个数字我们一起数完啦～孩子们都非常棒哦。接下来我们玩一个小游戏好不好？”班主任笑着提议。
“好——”
班主任满意点点头，继续讲：“咱们从第一个苗小花同学开始报数，每个人依次数一个数字，直到一百，来——开始！”
孩子们挥着小手一个个接龙数起来。
教室里总共四排学生，轮到宜元的第一个数字是16。
K提前教宜元捷径数法，她前面轮不到数整数，只要跟着前一人读一样的整数，再加一个数字就行，即便宜元不理解意义，也能跟着念出来。
“16……”
“24？”
“54！”
“62！”
宜元连答对几个信心十足！
背后有大人窃窃私语，说这个太简单了，后面百以内的加减法，对孩子们才算有点难度。
宜元才不受影响，算数算什么，她好聪明的，K一教就会，就算不会了，问K就好了，他什么都会！
而且她会读大家头顶的数字了！Apple老师头上是7，宜元转头去看康雅茹。
妈咪是66，跟二姐上次头顶的数字是倒过来的呢。
「kai！我好腻害！」
「能量不足——即将休眠——」
「kai，你怎么了？」
「能量不足，寻找上级联系太频繁，能量消耗过多。」K解释道，「我要关机睡觉一会。」
宜元这才慌张起来。
“啊嘞？那那我的猪、猪排饭怎、怎么办？！”
「……小、小心足——球——」K透露出最后一条信息，就彻底没了声响。
“呜呜，不要学、学我说话啦kai，我的猪、猪排饭！”
“宜元，上课不可以讲小话哦。”班主任点宜元名字，提醒道，“轮到你了，99后面是哪个数字呢？”
宜元委屈，K还没跟她讲就关机了……
她不该上课走神的，刚才他们数过的，她没专心听。宜元心口“砰砰”跳，完蛋了，回答不出来，是不是真的没有午餐吃啦！
“是最后一位数哦。”班主任温柔笑着提醒。宜元看向她，她头上的7瞬间变成了8。
“Apple老师！她是个小傻子，不会数数的啦！”坐在宜元前面的严淇淇突然出声嘲笑，引来同学们哄堂大笑。
宜元不高兴了，小脸红扑扑的，瞪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朝严淇淇“哼”一声。
“我才不傻！”宜元中气十足喊道。
二姐头上的数字就是这个，1和两个0，是多少来着……？
K最后说的足球，足球、足球——又是什么？
几秒钟的时间里，宜元想到脑袋要冒烟了！
为了猪排饭！！！！
学生和家长们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响。
班主任神色为难地看了眼冲她打手势的主任，眼神微暗，宜元长相乖巧可爱，只是说话慢一拍罢了，何必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她正要开口提醒宜元。
突然窗外响起一声惊叫——“小心！足球——”
宜元眼神忽的一亮，她想起来了！
她嗓音清亮大吼一声，“一百！”
接着双手撑在桌子上，小短腿往上一跳，一个后旋腿横扫，萌萌奶音喊着“啊打～”
宜元瞬间踢走了飞向严淇淇脸上的足球。
只差了一寸，那高速旋转的球就要拍在严淇淇脸上！
！！！
宜元的炸猪排饭，保卫战成功！
她要吃咖喱口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