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夷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少女面上,她眉眼安静平和,并不是那种营营汲汲的人。
他犹豫了片刻,略略垂眼,几乎是把胸口忍不住涌出来的那股浪潮压下去,然后才轻声道:“好。”仲夷试探着伸出手,握住少女柔软纤细的手掌,“我定然不会辜负你。”
傅挽一下子就笑了,“你不会的。”
窗外的雪花寂静地落下来,屋内堆着一从炭火,散发出柔软的暖意。
仲夷还是有点不自在似的,两人目光相触的时候,他会下意识避开。傅挽也跟着有点不好意思,两人都有些紧张,但是还是十分和谐地将一顿饭吃过了。
上午的时候,仲夷将柴火挑到了集市上卖掉了一担,换得了四十个铜板。
傅挽也跟着仲夷去了集市上,仲夷用换来的铜板给傅挽买了一个麦芽糖。剩下的钱他放进怀里,带着傅挽去了卖布的铺子。
现在年成不好,物价疯涨,尤其是与衣食住行有关的,简直贵得离谱。
仲夷花了好几颗碎银子换了两匹有暗纹的赤红锦缎,这是店里最好的货,又花了足足一两银子买了店里最精致的一顶鸳鸯戏水的盖头。傅挽看着他挑东西的手脚,简直是心疼极了那一包碎银子。
就在仲夷又伸手要去买剩下两匹素净的绢布的时候,傅挽趁着仲夷不注意,飞快地拉过店伙计,“把那匹锦缎换成这个,盖头不要了。”
伙计一脸不情愿地看向仲夷,试图和傅挽讨价还价,“小娘子,这新婚就一次,小郎君这样珍视你,你也该收下这份情分。”
傅挽瞪了小伙计一眼,“是你和他过日子还是我和他过日子?”
小伙计被傅挽瞪得委屈地抿了抿唇。
仲夷却已经侧目看了过来,看到少女理直气壮道:“赚钱多辛苦啊,我才舍不得他辛苦,快给我退了。”
仲夷看着少女的模样,唇角忍不住弯了弯,但是随即移开目光,装作是没看到没听到似的,轻声对一旁的掌柜的道:“就这些吧。”
掌柜的便开始算账。
听到数目的傅挽再也矜持不住,一把抓住仲夷的袖子,“阿仲,婚服就穿一次,不必这么奢侈。”
当然,有钱的话奢侈不奢侈都是无所谓的。但是没钱的话,奢侈是会毁掉原本就不容易的生活的。傅挽是再明白金钱有多重要的人,自然更是清楚地知道,孰轻孰重。
仲夷看着少女紧张的模样,有点无奈,“可是阿白值得啊。”
“可是真正重要的,其实只是阿仲想要让我得到最好的这份心啊。”傅挽笑了笑,看向仲夷,“可是我对阿仲的真心是……我希望我们都能过好以后的日子,而不是一瞬间的欢愉。”
傅挽拿起那匹极为璀璨柔顺的锦缎,“它虽然好看,也会让我开心,但是更开心的是和阿仲都能不为钱财所累的生活。”
仲夷几乎是眼都不眨地垂眼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少女。
觉得心口一片柔软。
在这一瞬间,他迫切地将要和面前的少女永远待在一起。不是风花雪月,而是互相依靠着彼此,互相照顾迁就着彼此,柴米油盐地过完平庸又寻常的一生。
他其实一点也不好,并不是寻常姑娘值得托付终生的良人。但是管白确实是,真的打算一辈子都陪着他,处处为两人的将来的打算。
仲夷并没有历经过旁的情爱,此时却也懵懂地知道,一个姑娘愿意为两人将来的生活打算,是真的将你放在了心尖上。
傅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服仲夷,只好仰起脸看着面前的男人。
仲夷一贯冷冽阴狠的目光很温柔,有点小心翼翼地道:“好。”他转身看向掌柜的,“换了吧,我们挑旁的。”
掌柜的脸顿时垮了,但是只能点了点头。
傅挽挑了几样便宜又素净的小团花布料,最后买了几丈面料不好不坏的红棉布,又挑了一匹靛蓝的素纱布料,找掌柜的要了几块碎布料,又买了针线,如此才结账。
出门的时候,仲夷伸手将全部东西背在了自己背上。
傅挽看着他背着一堆东西,呈一个保护的姿态走在她前面半步,忍不住翘了翘唇角,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起来。
两人又去各处买了生活要用的各种东西,一圈下来,钱也花得差不多了。因为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傅挽只能和仲夷花了五个铜板租了一辆牛车,晃晃悠悠地回了村里。
将东西全部卸下来之后,两人便将家里该添置的东西全都放下去。
等到做完这些,已经是半下午的时候了。
仲夷和了黄泥与沙子,搭了一个灶台,将新买的锅安了上去。傅挽则生了火,用之前的小锅将两人的晚饭做好,吃过晚饭,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晚上傅挽照旧是和仲夷睡了同一个被窝。
原主是会做衣服的,毕竟这个年头除了贵族,很少会有平民能花钱买成衣。
傅挽将那匹素纱的靛蓝布料裁了,给自己做了一件小袄,又给仲夷做了一件长袍子。然后拿红布给自己做了一条裙子,剩下的碎步则做成盖头。
她收工的时候,是在三天后的傍晚。
这些日子她都在埋头做衣裳,仲夷便是上午去集市卖柴,下午上山砍柴。中午的时候他赶不回来,都是傅挽给他做些干粮,回来时直接上山砍柴。
也就是说,两人只能早晚见面。
傅挽将衣裳做完了,打算接下来的日子陪着仲夷一起去砍柴和卖柴。顺便,把婚事也搞完。
晚上做好饭的时候,仲夷也挑着一担柴回来。傅挽去给他准备洗手的水和毛巾,仲夷便来回几趟,将放在山脚的几担柴火挑回来。
挑完最后一担柴,傅挽将温水端给他洗手。
仲夷擦干手,抿了抿唇,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油布包递给傅挽。
傅挽下意识接过来,打开一看,竟然是自己当掉的那一支银钗子和两根红头绳。之前当掉钗子的时候,她是没有让仲夷知道的,因为她一路上都是靠着仲夷照应,所以抢先去当了钗子买了些东西,聊以回报。
“你怎么……”她不知道仲夷怎么会知道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