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衡沉默了片刻,拒绝道:“太冷了。”
他现在没有法力御寒,就是个普通人,身上穿的衣服只是一件夏季的衣裳。在里面烤着火尚且凑合,出去冒着寒风抓猫……怕是人都能给冻傻。
傅挽撇了撇嘴,小声道:“真小气。”
祁衡额心挑了挑,这就小气?
他淡淡地瞥了傅挽一眼,从床上走了下来,劲直走到门口推开门,回头朝傅挽看过来,“既然吃了你的红薯,那就帮你抱一只猫吧。”
傅挽喜上眉梢,将炭盆放在屋子中间,确认不会被点燃后连忙跟上祁衡。
叶家村算是个大村子,加起来有一百多户人。两人顺着小路往前走,一只走到往下的一条路旁的水沟边。冬季的水沟已经干了,大片茅草被风刮倒,盖在沟里。
傅挽顺着记忆走到沟边,掏开茅草,里面张牙舞爪地跑出几只小猫来。
她想伸手抱,但是猫咪跑得很快,对着她炸毛龇牙。于是傅挽干脆看向祁衡,后者脸色苍白,身量虽然修长却不壮实,此时穿着夏季的薄衫,看起来病恹恹的。
简直比叶冬娘还要无害。
祁衡慢吞吞地走到傅挽身边,一伸手便快准狠地逮住一只小三花。
小三花被吓得一声哀嚎,茅草从中蹿出一只狸花猫,龇牙对着祁衡走过来,口中发出一阵阵呼呵声,看来是想要威胁祁衡。
这只母猫生得太多了,养不活这么多只,所以叶冬娘和叶小宝一直想要抱走一只。
但是李春花说要是被护崽的母猫咬了,很容易得恐水症,一旦得了恐水症便会全无旧药,说得两个孩子有贼心没贼胆,惦记了许多天。
傅挽低声道:“你小心不要被咬到啊。”
古代没有疫苗,不知道中药能不能治疗这个,傅挽胡乱想着。
祁衡劲直对傅挽道:“走。”
傅挽迟疑地看了一眼狸花猫,还是转身了。狸花猫看到祁衡要走,猛地炸毛对着祁衡就扑过来,傅挽下意识伸手去挡!
但是祁衡一把将她拉到身后,一脚踹开狸花猫。
狸花猫受了伤,没敢继续发动攻击,只是低头龇牙惊吓两人。傅挽心知是自己不该下意识帮祁衡挡,否则狸花猫也不必挨这一脚,于是低声道:“我们快些走。”
祁衡垂眼用余光看了眼身后的少女,原本想要怪她多此一举的话下意识被他咽了下去。
“嗯。”
傅挽和祁衡成功偷到猫,便直接回家了。
叶家本就不富裕,养一只是对儿女的满足,剩下的不可能多管。
果然,傅挽带着小猫咪回家,叶家夫妇稍微有些惊讶,但是却并没有谴责她。叶小宝见到猫咪,二话不说凑上来,想要摸。
然后被傅挽一巴掌拍掉了爪子。
对于祁衡,傅挽在路上便和他一起编了一套说辞。
就说他原本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结果年少轻狂不懂事,吵着出门游历四海,想要当一个游吟诗人。最终被山匪抢走身上的财产,只留着一身锦衣,从山上跑下来晕倒在了萝卜地里。
——本来是想偷个萝卜啃啃的,结果还没啃就饿晕了。
不知道祁衡用的什么法子,傅挽看着他在路边找了几样草叶子,对着眼睛揉进去,眼睛竟然变成了红色。只是他脸色苍白,身形消瘦,眼眶含着红血丝,看起来确实是个饿了好久的人。
叶家夫妇半信半疑地接纳了祁衡,让他暂且在家住。
叶家祖上积了点薄财,不光自家田地多,还能租出去几亩地收收租子补贴家用,所以在叶家村尚且算是宽裕。房子是一间堂屋,四间耳房,厨房和柴房在一处,是单独在外面搭着屋子盖的。
四间耳房两间自家人住,剩下的一间用来放粮食,另一件放些杂物。
此时李春花干脆把两间耳房全都收拾了出来,一间给祁衡住,一间预备着等开春暖和了给叶小宝住。毕竟叶冬娘年纪也大了,马上就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
因为冬季没什么事情可做,李春花将夏季攒下的南瓜子炒了,又将豆子和大米都炒了一簸箕,放在那里,随时想吃随时抓一把吃便是了。
农家的冬季安静得几乎看不见人烟,傅挽难得觉得身心俱静。
因为祁衡假借的身份是个游吟诗人,那必然是会读书写字的,所以他没事就教叶小宝和傅挽识字。这个世界用的文字是小篆,傅挽完全不认识,跟着叶小宝学得很开心。
偏偏祁衡总爱说她蠢。
叶小宝才是真的蠢,一个字要背上好几天,傅挽无聊,有时候也教他读诗,比如什么,“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十枝花。”
祁衡说她不会写诗便不要勉强。
傅挽气得当场让他写诗,结果祁衡几天不理她。
但是不理也没用,没过几天便开春了,要开始播种各种种子了。傅挽和祁衡年纪相仿,时不时要凑在一起斗嘴,叶家两口子也时常安排事情他们一起做。
比如将稻谷放在水缸里浸泡直至生芽。
祁衡先去挑了两担水,傅挽就将谷子舀进麻布袋子里,和祁衡一起把袋子放进去,这才去剥花生。花生剥好了,也将饱满的粒子都挑拣出来,这样才去地里播种。
李春花带着两人播种花生。
“种花生啊,有个故事。”李春花兴致勃勃道。
叶冬娘听了好几遍,但是傅挽为了给她面子,连忙道:“快讲快讲,小祁的耳朵已经支棱起来了。”
祁衡瞪了傅挽一眼,但是却没有做声。
李春花笑了起来,将那个故事讲了出来。
种花生的坑是祁衡一个一个挖出来的,傅挽便跟在他身后,一个一个地放进去花生种子,李春花跟在他们身后埋。
傅挽低声道:“故事里的那个乞丐好可怜啊。”
祁衡垂眼看了眼傅挽,难得地没有嘲笑她。他手里的锄头挥得熟稔极了,过了一会,低声道:“我以为你也会嘲笑那个乞丐。”
傅挽一边丢花生一边道:“这世上每个人所求都不一样,总不能因为他所求的不一样,就该被这样残忍地羞辱伤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