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一本语文一本数学...)

推行报纸之事比预想中的还要顺利。

沈乔只是带着顾泽云到齐王面前走了一圈,齐王很快就下达了旨意。

不单单是同意了报纸的建设,还不准备小打小闹,而是从国库中专门拨钱出来,要开始大力兴建报社报馆,希望以最快的速度让报纸面世。

听闻此事的沈乔不由得感慨:“这效率真是够高的。”

顾泽云却是一脸淡定:“不可能不高,如果是普通人,拖延症也就是扣点奖金,但如果敢对着国君拖延症,那就是先自己活得太舒坦了,想要上赶着找点坎坷。”

……仔细想想,说的挺对。

沉默片刻,沈乔只总结道:“这么看来,咱们找的这个人形外挂确实好用。”

不仅效率高,还能出钱出人出力,着实是方便快捷。

随后沈乔就问起了另一件事:“那这次的报社要从哪里开始建起?”

顾泽云则是拿出手机,一边翻看一边道:“应该是从识字率高的地方开始。”

“都城?”

“不,是丰和郡。”

此话一出,沈乔就愣住了:“丰和郡刚刚开始改变教育不到一年的光景,竟是比都城内还要普及了吗?”

对此,一直旁听的昆景明回道:“都城内也不都是达官显贵,寻常人户也是不少,对他们来说,认不认字并不影响生活,目不识丁的便有很多。但是丰和郡不同,那边如果想要去工厂做工,认字是最基本的,加上学堂私塾都不收学费了,所以报名的众多,就算是农户也会安心认字的。”

听了这话,沈乔只能感慨:“看起来,人都需要点动力。”

琅云的人这么努力,是为了早点干分,早点回家。

丰和郡会这么努力,是为了早点学会,赚钱养家。

都不容易。

而顾泽云一直在看手机,等收到了个消息后才说道:“我找经管院那边的同学帮忙研究了一下,如今在齐国建报社的成本是比较低廉的,之前最大的困扰是纸张不充裕,价格高,现在纸便宜了之后,成本大大降低。如果是为了宣传效果,哪怕是不要钱免费发也是可以的。”

昆景明却道:“还是要收钱,哪怕是几文钱也要收。”

“咦,为什么?”

“免费的东西总会有人想要多拿多占,你是为了让更多人看到,而不是去做慈善,只有收费了才能更利于传播。”

顾泽云想了想,便点头道:“学长说得对,我记下来,就这么办。”

而沈乔的关注点则是在另一个地方,她声音里带着感慨:“所以说,现在能把报纸经营起来,是因为纸变便宜了,文字普及了,对吗?而这些都是之前咱们努力后才有的结果……合着搞基建还是个连续剧。”

顾泽云笑起来,很是开心:“其实这么快就能上线我也是没想到的。”

昆景明缓缓开口道:“之所以会这么快,除了齐王也意识到宣传的重要性外,也离不开两个人的帮忙。”

顾泽云兴冲冲道:“学长说的是我吗?”

昆景明笑着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然后道:“不是。”

顾泽云:……哼。

然后便听昆景明接着道:“是三公子和七公子,因为他们在齐王那里将利弊说得清清楚楚,又引出来了齐王对于都城内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的不满,这才让此事顺利成行。”

此话一出,沈乔便眉尖微动。

她虽然是艺术生,搞硬核的东西搞不过眼前俩人,但是作为初代仙子,无论是在琅云当中,还是到了都城以后,她都是和原住民接触最多的人。

有时候交往多了,便能了解不少这里的情势。

现在她便立刻想到了关键,开口道:“我觉得,以齐王的脾气,他现在还没有见到过报纸的宣传效果,也没有看到其中带来的好处,所以他心里更看重的可能并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希望能借此打击都城里面的那些高门大户。”

昆景明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沈乔,似乎没想到这人能如此通透。

而后便点头表示肯定:“是啊,对于王权来说,那些掣肘他的,他都会本能的排斥,氏族力量越大,作为国君的齐王就会越厌烦。而这样做的效果就像是在他面前提起周王,都可以刺激齐王更努力的去做出改变。”

沈乔笑起来:“挺合理的,能让人努力进步的,很多时候是因为对手的强大,人嘛,都是逆反心理比较强。”

顾泽云好奇:“学长,这些细节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你也没事儿和齐国人聊天吗?”

昆景明慢悠悠回道:“社会结构就决定了基本矛盾,历史书上都写着呢,大同小异,没什么特别,多读书是有好处的,想得周全。”

顾泽云先是点头,然后就露出了狐疑的表情:“我怎么觉得你在内涵我。”

昆景明露出了笑:“没有啊,你想多了。”下一秒就转换话题,“说起来,比起这些,我更好奇的是为什么三公子会帮忙。”

如果说公子筠站在仙境这边是有利可图的话,那三公子就有些让人意外了。

于是昆景明道:“他和琅云大学基本上没有交集,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都没有从仙境里得到过什么,现在突然旗帜鲜明的站在了琅云这边,显然不能完全用对仙人的敬仰来解释。”

顾泽云眨眨眼睛:“可能是和公子筠那样,想要借着仙境的力做他自己的事呢?”

昆景明直接否认:“那么现在两位公子的良好关系便有些说不过去。”

正在昆景明越来越朝着阴谋论方向想的时候,沈乔举起了手:“这个我知道。”

顾泽云立刻看过去:“哦哦,求真相!”

沈乔直接朝着门外指了指,认真道:“三公子这阵子每天都会到这里来找苗苗挨揍……嗯,是切磋,而苗苗在指点他的时候,会说起不少琅云的事情,让三公子增加对于仙境的了解,其中就包括了对于新闻报纸的作用,所以三公子了解之后便格外推崇。”

顾泽云眨眨眼,又眨眨眼,迅速归纳总结:“也就是说粉丝滤镜呗?”

沈乔笑道:“可以这么说。”

结果下一秒,顾泽云就转过头,认认真真的看着昆景明。

昆景明不解:“看我做什么?”

下一秒,就看到顾泽云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这么看来,学长,读书读太多好像也不行啊,容易想太多。”

昆景明:……

哼。

而兴建报社的事情很快就开展了。

只是和昆景明预想的略有不同,最先开始的是丰禾郡,但却不止丰禾郡。

齐王在齐国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各找了郡县进行试运行,到了丰禾郡这边也不止它一个,周边的元萝郡、江宜郡都要兴建,确保发行。

不得不说齐王的命令就是有效,根本不需要监督,只需要一道旨意送过去,哪怕是大半夜,当官的也会从床上蹦起来,连夜招呼人接旨谢恩,全力执行。

当然,跟随着旨意下达的,还有让他们不要在报纸报道上胡编乱改的警告。

这是因为琅云的学生们害怕穿越前那些变了味儿的“言论自由”会跨次元影响这里的舆情,但现实是,他们的这个担心确实是有些超前。

接到旨意的郡守们哪里想得到那么长远?

先交差才是好的!

要知道,若是他们敢怠慢王上,那可不仅仅是丢官罢职,怕是脑袋都要搬家。

于是,几个郡县立刻如火如荼的开始兴建新报社。

因着丰禾郡内有不少琅云的学生,他们早早和杜成那边通过气儿,知道这次发展纸媒的目的是为了帮助他们完成任务,故而都十分积极。

边宇航带着机械专业弄出了半自动活字印刷机。

边教授则是带着学生给印刷机加上了动力装置。

搞建筑的出了建筑设计,经商的则是选了个位置顶好的店面准备以后当报刊亭。

不仅如此,他们还早早的制造舆论,让来往的商队都知道丰禾郡里又要有大事发生,引得各地商队分外好奇,也在行商的时候把这个讯息带到了齐国的各个地方,借此来先一步增加报纸的影响力。

就在各专业通力协作的时候,纪良和他的农学院们也没有闲着,到了秋日的又一次丰收后,将谷壳秸秆之类的东西统统送去了丰禾郡的造纸厂,给他们增加原料。

许是因为常来常往,当第一份报纸面世的时候,新村这个远离郡城的村落反倒是第一批知道的。

而这天午后,方洛就从新村村正的小儿口中得知此事。

作为到这里学习的元萝郡郡守郎君,方洛一直都格外勤勉努力。

之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方郎君,现在却已经能够熟练地便认出各种作物,还将纸张装订成笔记本,用炭笔一条条的写上各种种植常识,并且学会了素描,将新村里出来的新鲜东西全都画了下来,准备拿回去给自家父亲参考。

原本方洛还觉得,丰禾郡得了仙人之法,让周围人见识一二已经是难得,怕是不会真的教授。

但是让他意外的是,从庄郡守到新村众人,皆对传播新村之事格外热衷。

甚至在村子里开了个班,听说还是仙君给的名,庄郡守题的字。

蓝翔。

细细品味,蓝天翱翔,颇有些新意。

作为新学堂里面的一员,方洛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对这里的抗拒,开始全身心的投入农桑。

今天原本是学堂的休沐,但他还是拿着功课到了院子里,仔细研习着。

而他与万东的小儿子投缘,加上方洛年纪轻,要多看顾些,故而他就成了各郡来访之人中唯一一个入住到村正家中的。

结果就看到小男娃蹦蹦跳跳的回来,手上还拿着一根麦穗儿,晃悠起来一翘一翘的。

院子里面来回溜达的鸭子迅速看了过去,翅膀都支棱起来了。

结果发现是自家人,他就把翅膀收回,继续晃晃悠悠的在院子里走动。

这让原本坐在竹椅上做功课的方洛下意识的挺直了背脊,等鸭子溜达过去他才松了口气,然后笑着看向了小家伙:“上次见你这般高兴,还是村子里宰猪吃肉的时候呢,今儿可是有什么喜事儿了?”

小家伙乐颠颠的走过去,一边晃悠麦穗儿一边道:“我也不知道,爹爹欢喜我就欢喜。”

可这话让方洛越发在意。

这孩子的爹就是万东,是这个新村的村正。

虽说这位万村正是流民出身,但是已经是通过了院试,在村子里绝对算是高级知识分子,还得到了郡城内的正经文书,从“代理村正”扶正了“正经村正”,说话做事自然是颇有分量。

能让他欢喜的,怕不是小事。

于是他立刻追问:“那万村正欢喜何事?”

而小男娃则是瞪着眼睛,回忆了一下,才脆生生道:“好像是君城里面的报什么的开了!”

方洛立刻道:“报馆?”

“好像是,对了对了,爹爹还说带回来了好几份报纸,说要给村里人瞧呢。”

“报纸啊……”方洛思索片刻,便问,“不知道小郎君能给我瞧瞧吗?”

小男娃虽然年纪不大,但他向来懂事,知道眼前这人是村子里的客人,加上刚刚万东并没有说报纸的事情是秘密,村里人都能看得,那客人自然也能看得。

于是小家伙就晃悠着麦穗一路小跑的准备离开,边跑边道:“我这就去拿!你等着!”

方洛赶忙跟上:“我不着急,跑慢些,莫要跌了……”

结果他发现,自己一个成年人,居然追不上一个娃娃,硬生生被越拉越远,直到看着小家伙消失在了巷子尽头。

反倒是方郎君连嘘带喘,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

于是,他默默转身,一边平复呼吸,一边装作无事发生。

但还没等回去,就听到有人唤道:“郎君!”

方洛回身,就瞧见了元萝郡的主簿。

之前这位主簿是陪着他一道过来的,本想着按着旨意打个过场也就是了,没想到方郎君一入新村深似海,从之前的抗拒,到后来的拉都拉不走,非要长久地留下来,从走读生变成寄宿生。

这让主簿颇为无奈,派人请示过元萝郡郡守之后,便留下了郎君在新村学习,他则是回去继续操持郡内大事小情。

结果三个月了,郎君还没回来……

于是,主簿便过来,准备把自家好想要在新村扎根儿的郎君给带回去。

方洛看到他却是颇为惊讶:“你怎么来了?”

主簿小跑几步,对着他无奈苦笑:“其实是郡守大人派我来的,让我来迎郎君。”

“迎我做甚。”

“周围郡县派遣过来的人均返回了,只有郎君还在,且听他们所说,郎君已经开始做农桑了?”

一听这话,方洛就笑起来。

主簿也跟着笑:“属下也觉得此话不可信,郎君这样的隽秀人,哪里能做那种粗活儿……”

话音未落,就听到了一串儿“嘎嘎嘎”的声音。

主簿错愕转头,就看到一个拍着大翅膀朝自己冲过来的灰鸭子,扁嘴叭叭的,看上去气势汹汹。

这让主簿吓了一跳,转头就想跑。

结果就看到方洛熟练的从门口的台子上抓了一把菜叶,一边喂给鸭子一边道:“这是客人,不是小偷,不要咬他。”

不知道是菜叶子起了作用,还是鸭子已经熟悉了方洛,虽说听不懂话,但他还是停了下来。

敦实的身子戳在大门口,长脖子来回晃了晃,瞧瞧方洛,又瞧瞧明显被吓到的陌生人,鸭子不再理他,慢悠悠的开始吃菜叶。

就是小短腿一直没有动,依然站在门口,还张开翅膀,似乎只要主簿敢动,他就要冲上去拧人了。

而这显然让读书人出身的主簿受了惊吓。

他的声音都在打颤:“这,这是……”

方洛安抚道:“新村村正留下来看家护院的,很有灵性,放心吧,只要你不进门,它就不会咬你的。”

主簿还想要强打精神:“我堂堂男儿,岂有怕鸭子的道理?”

方洛没说什么,只是朝着门口指了指。

主簿看过去,就看到了个坑。

然后就听方洛道:“它和其他鸭子打架的时候啄的,你最好别和它打架,我觉得你打不过。”

主簿:……

突然有种莫名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方洛则是问道:“你刚刚话还没说完,继续说。”

主簿立刻回神,然后就想要告诉他,自己压根儿不信那些郡县的人造谣。

自家郎君会做农活儿?

得了吧,郎君怕是连田地都没下去过。

结果话未出口,就看到方洛已经从院子里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来,里面是碎了的谷子。

他抓了一把就朝着地上撒去。

很快,就来了一群鸡围着啄,方洛十分熟练地又撒了一把。

主簿:……???

这哪儿像之前那个五谷不分的小郎君?

合着来学习,还顺便改造了一下吗?

他目瞪口呆,然后迅速把还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在对上方洛的目光后,他咽了咽口水,然后才道:“那个,其实是郡守大人有话让我带给郎君。”

“父亲说了什么?”

“大人说,对郎君甚是想念,盼着郎君早归。”

但是这话方洛却是不信:“我爹武将出身,不可能说得出这样文绉绉的话。”

主簿只是笑,却没回答,心里却想着果然是亲生父子,拆台就是溜。

而方郡守确实没有这么客气,原话是:

“合着本官养到这么大的好儿子,是给丰禾郡养了的?哪儿没有活儿啊,给人家干活儿像什么话!赶紧让他给本官滚回来!再不管他,那小子怕不是忘了本官这个老子了!”

不过这些主簿可不能说出来,好在方洛也没追问。

他把盒子放到一旁,拍了拍手,而后笑道:“现在万村正没回来,反正你也进不去门,不如我带你去四处逛逛吧,也看看如今这新村的变化。”

主簿立刻点头,跟着自家郎君离开,也远离了那个一直嘎嘎嘎的看家护院鸭。

而在来新村之前,主簿其实就有了心理建设。

上次见识过能哗啦啦搞一堆的脱壳机,他觉得自己已经不会再被什么惊吓到了!

于是一路上,主簿都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和。

看到大丝瓜,习惯了!

看到大鲤鱼,就,就可以……

看到会自己转动的磨盘的时候……

这东西为什么会自己转!

等当方洛带着他去看到了在村子里行进的半自动人力轨道车的时候,主簿彻底没了言语,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他着实理解不了,为什么只是两个人站在车斗里来回摁一摁中间那个铁棍子,车子居然就会动了?!

之前那个轨道车好歹有个车头带着的,要吃煤吃水。

结果这东西,啥也不吃,靠人就能走。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主簿想要惊呼,想要尖叫,可他还记着这里是丰禾郡,自己是元萝郡的人。

丢什么都不能丢面子。

于是他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差点噎到自己,好不容易平复了,开口也是颤抖着的:“郎君,这,这都是何物?”

然后就发现,方洛一直在笑眯眯的看着他。

那个表情写满了“我就想看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主簿:……自家郎君,郡守大人亲生,不生气,不生气。

好在方洛没有出声调侃,很快就认真回复道:“这些都是他们新上的设备,有些试验阶段,有些实用阶段,各不相同,这也是我迟迟未归的原因。”

主簿听了这话,颇为感动:“郎君是想要多学一些,好回去建设元萝郡吗?”

“这是原因的一部分。”

“那更主要的呢?”

“这个轨道车真的很好玩儿,我有点舍不得。”

……哦。

但玩笑归玩笑,方洛还是一直记着自家父亲的叮嘱的,特别是在新村里见识多了,就越发希望能将这里的模式移植到元萝郡当中。

虽说他们郡城的地理位置不似此处优越,没有那么丰富的水资源,但是一样是土壤肥沃,没有河流,就去开个河便是了。

总能解决的。

于是方洛一边走一边道:“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主簿“咦”了一声,紧跟上前:“郎君此语颇有深意,不知是何人所说?”

方洛随手一指:“墙上刷的,就在‘要想富先修路’还有‘养猪种树铺马路’中间。”

主簿:……

这一刻,主簿大人看着墙上的各种标语陷入沉思。

看起来,自己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