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沛。
城头之上,吕布身披赤红色的披风,在背后夕阳余晖的映衬下,显得有些落寞。
“主公,守不住了。”陈宫的声音有些低沉,低沉之中有些难以言表的意味。
陈宫说出此话,并不是在动摇军心,他是在阐述着一个事实。小沛的城墙还依旧如此,但是他们的兵力却越来越少了。如此一来,整个城墙上就到处都是防守不过来而产生的漏洞。
小沛城墙此时就如同一个四处漏风的破房子,但凡被人使劲那么一推,便随时有可能轰然倒塌。
吕布扭头,看了看他身后的将士们,他们的眼神中是一种视死如归的神色。
这些都是吕布从并州带出来的铁骑,这么多年的奔波下来,如今仅仅只剩下这千余人了。
并州战士,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一个个目光坚定如铁,他们眼中的是对吕布誓死追随。今日,也就是他们这些人如同救火队员一般四处奔波,这才让城头上的新兵们顶住了曹军的进攻。
“我吕奉先奔波了半生,这一次,我不走了。小沛若在,我吕奉先便在。小沛失落之时,便是我吕奉先丧命之日。”
“曹军若想跨过这小沛,便要先跨过我吕奉先的尸体。”吕布手中方天画戟直指长天,一时间豪气直冲云霄。
“城在人在,城失人亡。”
“城在人在,城失人亡。”
“城在人在,城失人亡。”
吕布麾下的并州将士齐声呼喊,紧接着那些从小沛征召来的新兵也开始跟着呼喊。
沛人好武,在沛国即便是普通百姓人家也能舞刀弄剑。要知道,这里可是汉高祖刘邦的故乡,可以说刘邦灭秦有近半的功臣出自小沛。
沛人好武之风由来已久,也正因为吕布的这些新兵几乎都是沛人,方才能够做到十不存三,尚且没有崩溃。
瓦罐难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此时,吕布一个外地来的将军尚且做出了与小沛共存亡的决定,这些沛人士兵又有何等的理由不跟随。
“公台,去将百姓召集到城下,我有话要说。”吕布叹了口气,对陈宫说道。
“诺。”陈宫已经猜出了吕布的心思,没有多说什么,仅仅只是应了一声。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整个城中的百姓已经全部聚集在了城下。
在战事开启前,小沛城内能走的人基本上都已经走了,如今仅仅余下了两三万人,这些人中又十之五六都是些故土难离的孤寡老人。
看到人差不多到齐了,吕布站在城墙上,对着城下的百姓大喊道:“乡亲们,曹操已经下了命令。城破之后,三日内不设军纪。曹军如狼,一旦进了城必然会杀烧抢掠。待会你们回去收拾一下,天黑之后我会令高顺将军带你们从北城门突围。你们往北,去徐州投奔徐州牧李辰去吧。”
“走,俺老头子不走。俺一把年纪了,生在小沛,长在小沛,如今就是死,俺也得死在小沛。”这时,一个个白发苍苍但却身材健壮的老人站出来说道。
“不错,吕将军放心。俺们不会拖累守军的,俺们可以帮你们搬运物资。若是这城墙实在守不住了,老头子我便抱着曹军从城墙上跳下去。”这时,又有一名老者站出来说道。
“对,也算老朽一个。”又一名老者站了出来。
这个时候,越发无牵无挂的反而是这些半截黄土埋到了脖子的老人。他们活够了,不怕死,便是死也要死在故土。若是去了他乡,那这魂魄如何能够归来。
老者无惧,相反是那些拖家带口的中年人有些左右为难。尽管他们不怕死,但是也要为自己的妻儿老小考虑。
这个时候,吕布也没有功夫来劝说这些执拗的老人了。话已说尽,愿意走的便送他们走,原意留下来的,吕布也没有办法。
“乡亲们,速速回去收拾行囊吧。愿意离开的,一个时辰后去北城门集合。”吕布冲着下面的百姓说道。
“吕将军,听闻徐州牧李辰有十万精兵,自称什么老子殿帅,为何李辰不出兵救援小沛?”这时,城下一名中年男子问道。
还未等吕布回话,便见一名百姓回答道:“听闻那李辰原本是土匪出身,是既贪财又好色,若是没有好处只怕不会轻易救援的。”
吕布赶忙打断下面的话,大声说道:“如今曹军分兵两路,另有十万曹军堵住了徐州来源的路,现在徐州即便想救援小沛,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乡亲们,小沛现在是一座孤城,只怕等不来什么援军了。能走的,还是抓紧离开吧。”吕布继续奉劝道。
话已说尽,城下的百姓渐渐的散去,仅仅只剩下稀稀拉拉的人还停留在原地,不知他们在想些什么。
故土难离,特别是这个时代,人们对乡土的眷恋,尤为之重。但是,这个时候,不离故土,便要埋在故土。
小沛。
被拆的七零八落的郡守府。
“夫人,玲绮你们先走,只有你们走了,我才能心无旁骛的守城。”吕布正在劝着两位夫人和女儿离开小沛。
“爹,小沛守不住了对不对。”
“我刚刚在城下都听到了,那个徐州牧李辰贪财好色,不愿前来救援。”
“哼,这般无耻之徒,居然还敢称什么殿帅。”英姿飒爽的吕玲绮愤愤不平的说道。
“君候,你带我们走吧。”
“从前,就像从前一样。”貂蝉看向吕布,语气低沉且轻柔的说道。
吕玲绮是愤然,她愤怒父亲在帮李辰守着徐州,顶着曹军的进攻,而李辰却没有前来支援。
貂蝉则是祈求,她在祈求着吕布,能够像从前那样,带着她们这一家老小离开。
此时,唯一没有说话的便是吕布的正妻严氏。她目光炯炯的看着吕布,似乎已经看穿了吕布所思所想。
“爹奔波了一辈子,好不容易为你们找到了一股落脚的地方,怎么能在丢了。”
“玲绮听话,带着你母亲和二娘先走,父亲一定会守住小沛的。”吕布看向女儿,宠溺的说道。
“爹,我不走。”
“我也能打仗,现在,张辽叔叔都不是我的对手了呢。”吕玲绮摇了摇头,固执的说道。
吕布这父女两人,是一个比一个倔,两个人都是倔的像驴一样。
“相公,你先出去,我来劝劝玲绮。”这时,吕布的正妻严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