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韶同意了,欧阳辩看向苏辙以及章惇,这两人是中书省大佬,一个中书令,一个中书侍郎。
章惇一笑:“臣也没有异议。”
苏辙看了章惇一眼,轻轻摇头:“这个事情我保留意见,不过,该准备的我一样也不会耽误。”
欧阳辩笑了起来:“子由不必担心,这事情即便成不了,但基本面不会崩的,不过,关于人才引进问题,该重视起来,我可不想将这些地方占下来,去没有官员去治理,那就太糟糕了。”
苏辙苦笑起来:“这是个大问题啊。”
百官也都苦笑,这的确是个大问题,西夏扩张太快了,这一口才吞下陕西六路这么大的地盘,又要将目光盯向宋朝淮水以北的地盘,都快赶上一个西夏大小了,而且所需要的官员那可是几个数量级别的,这里又不是江南这等化荟萃之地,去哪里找那么多的精英读书人来做官?
欧阳辩也苦笑起来,他没有想到过,以前觉得经济上可能会有问题,军队上会有问题,但从不会觉得官员的数量会有问题,就算有,那也是太多了,可是出了宋朝之后,才发现,原来宋朝的官资源,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是的,宋朝的人是当今世界上最为精英的阶层,放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如此。
即便是后世,中国的官官僚集团,也是世界上最为杰出的,包括最顶尖的西方发达国家。
这个时代的宋朝人若是愿意输出劳力,无论是哪个国家,都能够得到非常好的善待。
这就是现在的现状。
不过宋朝人也很傲娇,他们本身就身在汴京,怎么会去羡慕什么罗马?
不过,估计接下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了,百官也有门生故旧,只要将他们都拉过来,短期内的问题不会太大。
当然,主要还是央行系官员,这部分的人数才是最多的,而且是属于技术型官僚,他们在经济的才能才是最棒的,大夏百废待兴,正需要这样的人才来参与经营。
想到这里,欧阳辩转头与王韶说道:“王尚书,到时候打起仗来,我想对你们提个要求。”
“陛下请说。”
欧阳辩点点头道:“我希望,你们到时候每占领一个地方,最好能将官员给截留下来,然后集中送回来长安。”
王韶苦笑不得:“陛下想要劝说他们投夏?”
欧阳辩笑道:“只要有一半愿意投降,那么我们的压力就可以小很多的嘛。”
苏辙若有所思道:“就是怕到时候有人对陛下不敬。”
欧阳辩摆摆手道:“这有什么啊,骂一骂又不会肉疼,我还能看不透这些么?
只要眼光深远的官员,他们一定能够明白大夏朝才是中国的未来,天下分裂太久了,早该重新统一起来了,辽宋都没有办法承担起这样的重任,只有咱们大夏,才有这样的能力,他们若是看清楚这一点,就不会抗拒加入大夏了。”
欧阳辩笑了笑继续道:“说来也是好笑,咱们与大宋敌对,大宋却要成为我们最大的人才基地,这很奇妙。”
章惇笑道:“这说明大夏才是大势所在嘛!”
百官都笑了起来。
要准备一场如此级别的战争,要准备的工作是很多的,吃完午饭之后,大家都聚集在一起,开始进行各方面的统筹。
户部准备粮食军械、兵部负责兵员调配将领选择、吏部则是准备好攻占地之官员、礼部则是需要进行宣传方面的工作,其他的还有刑部、工部也要自己的事情要做。
战争是国之大事,一旦战争一起,整个国家的所有部门都要为战争而服务。
欧阳辩将大夏的权力架构重新确立为三省六部制,好处就是,他提出了要打这么一仗的想法,并对此提供了战略思路,接下来的事情他就不必多管了,职权非常清晰的三省六部会将所有的事情都给规划的清清楚楚,到时候提供给欧阳辩这边看就可以了。
所以在整个朝廷如同一架精密的机器一般轰隆发动起来时候,欧阳辩却能够回到他的住处与家人团聚。
他现在所住的地方是唐朝时候的一处王府,因为保存得较好,所以被征收来作为欧阳辩的临时住所,而且估计要住不短的时间。
宫室的建造不是简单地事情,更不是短时间就能够建造好的,好在这王府也算是足够宽广,稍微修缮一下,也可以住了。
欧阳辩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今晚他没有加班,但也是到了天色已黑才抵达,今晚是欧阳家的家宴,老母亲薛夫人的寿宴,所以欧阳辩必须早点回来。
欧阳辩脱下了龙袍,换了一身便服才来到客厅,客厅里面已经是有不少人了。
欧阳发一家、欧阳奕一家、欧阳棐一家,加上欧阳辩一家,还有已经白发苍苍的老母亲薛夫人。
欧阳辩出现的时候,大家也并没有什么表示,大哥欧阳发笑道:“老幺回来了。”
于是便有什么小叔、爹爹夫君各种称呼,相互之间并没有什么客套的,欧阳辩虽然当上了皇上,但他在家里还是那个小和尚。
朝廷百官提议说给欧阳辩的各个哥哥加封什么王爷,给欧阳修上帝号、给欧阳辩的儿子欧阳茂封太子之类的奏疏,一概留中不发,让群臣有些不知所措。
但欧阳辩还是给三个兄长也都安排了官职,在之前宋朝时候的官职上做了一些提升,但总体来说还是以他们的爱好为主。
欧阳发喜欢读书,便去馆阁工作,欧阳奕喜欢摩喝乐,便去工部就职,欧阳棐喜欢军事,便去了兵部。
而好些个侄儿现在主要还是在读书,欧阳辩让他们继续读,然后考科举。
以后喜欢做研究的就做研究,喜欢做官就做官,喜欢做个闲人躺平也未尝不行。
反正欧阳辩积攒的财富大部分都转入了国库,留下的一小部分,那也是巨额的财富了,而且还有不少的产业,足够欧阳家花销了。
欧阳家内部,只有富蒹葭被封了一个皇后的名头,其他的人全都没有封赏,包括薛夫人。
当然也并不是没有什么怨言,几个嫂嫂就颇为微词,她们还想做王妃呢,她们与自己的丈夫提了几次,但欧阳发他们就没有愿意与欧阳辩说的。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之后,薛夫人年纪大了,说有点累了,要去后面的花园走走,让欧阳辩陪她去。
看着母子俩去了后花园,欧阳辩的几个嫂子相互交换了一个欣喜的表情。
后花园。
春天还没有到来,其实花园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就几株腊梅还算是可以观赏,欧阳辩扶着母亲的手小心翼翼的走着。
薛夫人看着灯下的腊梅,笑了笑道:“小和尚,最近些时间是不是挺累的?”
欧阳辩笑道:“其实也还好,这种强度的工作也是习惯了,有三省六部制分担,到我这边的工作并不算多。”
薛夫人是薛奎的女儿,也是官宦世家,自然知道里面的道道,笑着点点头:“小和尚,我看你登基以来的动作,有些看不太懂啊。”
欧阳辩道:“母亲的意思是?”
薛夫人抬起头看着欧阳辩的眼睛道:“百官应该与你提了,关于家里人的各种封赏吧?”
欧阳辩点点头:“他们肯定要提的,改朝换代的新皇帝,祖上要封,父母要封,兄弟姐妹要封,子侄也要封,无非就是题中应有之意罢了。”
“那你不封的理由是什么?”
薛夫人认真地看着欧阳辩。
欧阳辩笑着拍了拍薛夫人的手臂道:“娘,你知道我的性子的,其实这个皇帝我也并不想当,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但是现在刚起步,大家的思想还是不进步,所以我只能当,但我之后,不会有皇帝,也不会有皇室。
茂儿他们这些下一代的,他们若是有能力,我也不会拦着他们做高官,但若是没有能力,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的资源已经是很好的了,好好读书,好好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也是很快乐的事情吗?
皇家人也没有什么好做的,他们不能担任实职,只能做富贵闲人,他们要真想做富贵闲人,现在就是了。”
薛夫人点点头:“你的话我历来是愿意听的,你父亲在世的时候经常与我说,小和尚你的才能世所罕见,你的目光长远,原本也不是你娘亲我这样的妇道人家能及的,不过,你的几个嫂嫂还是希望能够给她们的儿子谋个头衔之类的。”
欧阳辩笑着点点头:“娘,我觉得还是让他们好好地历练,靠自己的能力去谋得官职,这样以后的前程会更好一些。”
薛夫人笑着摇摇头:“你这脾气,还是那么执拗,算了,我不管了,你自己与几个嫂嫂解释去吧。”
欧阳辩笑了笑:“是嘛,这事就交给我解决,您好好养花养草,看看您儿子我怎么打下江山,怎么给百姓带来好日子,爹以前想要看的盛世,将会在我手上出现,到时候您去见爹爹的时候,就能够好好和他说了。”
薛夫人哭笑不得:“你这孩儿,还是这么口无遮拦的,哪有这么咒自己的母亲的。”
欧阳辩赶紧轻轻打了自己的嘴巴:“我的错我的错!”
薛夫人忍俊不禁。
母子俩回到客厅,大家也都还在呢,几个嫂嫂期待地看着欧阳辩,欧阳辩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臂,转头与富蒹葭说道:“你送母亲去安歇。”
富蒹葭赶紧接过,搀扶着薛夫人去后院安歇。
欧阳辩道:“来来,哥哥嫂嫂们,还有你们这些小不点们,都坐下,今晚咱们看个家庭会议,人正好齐了,你们从宋朝过来到现在,咱们也没有时间好好坐下来聊一聊。”
欧阳发们都点点头,各自坐下。
欧阳辩道:“哥哥嫂嫂们,因为我累得你们不得不背井离乡,是我的错,我要和你们道歉。”
几个哥嫂面面相觑。
欧阳发道:“幺弟,你这是?”
欧阳辩苦笑道:“大哥,接下来我有话要讲,您作为大哥,您听一听,如果您有什么意见尽管说。”
欧阳发点点头:“你说。”
几个嫂嫂们顿时有了不详的预感。
欧阳辩道:“几位哥哥,大概你们也知道,我十几岁的时候便写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个你们应该是知道的。”
欧阳发点点头:“这个自然是知道的。”
欧阳辩点点头:“我也是这么做的,所以我在宋朝的时候变革,变革无果,所以我假死来到大夏,建立军队,夺取党项人的政权,现在更是要吞并宋朝,然后建立起一个强大的国家。”
欧阳发几个兄弟都点点头,几个侄子们更是露出崇拜的神色。
“我设想中的国家,应该是为生民立命之国家,而皇帝,是最不该存在的,万民应该有能够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
大哥你喜欢研究典籍,大夏宪法这些法典您也应该研究过?”
欧阳发点头:“没错,几部法典的确是处处为百姓着想,称得上为生民立命。”
欧阳辩露出笑容:“皇帝、皇室,与那些大地主们没有丝毫的区别,甚至本身就是天下间最大的地主。
以天下人供养一家一姓,这是最不公平,也是最不该存在的。”
嫂子们的神情有些慌。
欧阳发几个兄弟却是露出赞同的神色。
“咱们的父亲,一辈子寻求改变大宋,寻求让天下的百姓过上好日子,但皇室以及皇帝为了本身的利益,他们不会愿意改变的,因为他们就是既得利益者。
我之所以当这个皇帝,是因为现在大夏需要,跟着我造反的人,他们需要,当这不意味着这个事情就是对的。
我为了推翻赵家人,所以,我不会再去树立起一个欧阳家,如果那样的话,大夏与大宋也没有什么区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