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旱救灾本身就是极为繁琐之事,绝不仅仅是筹集个粮食、发放一些物资而已。救灾工作历来是一项系统的工程。就像四象限工作法则里的定位,有所谓的重要而紧急的工作,放在这次抗旱就在里的不仅仅有赈灾粮食,还有立时就得开始的夏耕。赈灾粮食不必多说,当然是因为人不吃饭就会死的原因,所以粮食得尽快到位,早到一天就少饿死许多人。为了少饿死许多人,欧阳辩让大宋商会当地商人匀出大量的粮食就地救济,而稍后运到的粮食会予以弥补,这里面当然会让当地商人失去一个发财的机会,但大宋商会终究还是一个先进性颇高的组织。上一次组织起来对抗市易法,并且最后导致一个变法宰相王安石的下台,这个事情让大宋商会变得不同起来,强烈的荣誉感和参与感让这个组织已经不单纯是个商业组织了,大宋商会里面的许多大商人,意识到里面的不同寻常,他们顿时变得热心起来。因为他们看到了商会蕴含的力量,那已经不单纯是一种经济力量,而是可以转换成政治力量的东西,那是可以让他们的阶层上升的东西。而欧阳辩虽然不直接领导这商会,但他是发起人,又大约可以理解成,欧阳辩是大宋商会在朝廷的代言人,所以欧阳辩说话是有效的。在欧阳辩发出声音后,大宋商会的大商人立即积极配合,他们首先自己积极慷慨解囊,留下少许粮食,其余的都拿出来给到赈灾小组统一分配,然后他们又积极游说地主,大商人们的身份历来都很复杂,极少纯粹是商人,他们或许是地主,或许是官宦,但集合起来,可以这么说,他们就是掌控地方的力量。地方的力量既然动员了起来,那么前期的困难便纾解了,欧阳辩也可以从容的调集粮食进去灾区,而另一个紧急而重要的事情也可以动员起来了。那就是夏耕。赈济粮食关乎到现在吃饭的问题,而夏耕则是下半年吃饭的问题,重要性再怎么强调都不为过。欧阳辩早在很久之前,预料到熙宁七年的大旱,就已经令姜汝成带着团队研究打井的问题,并且培训出一大批的临时技术工人,只要有一个人,他们就可以在村里面组织人打出水来。井水虽然不能够灌溉水稻这等不耐旱的农作物,但是对于甘薯这种耐旱的农作物却是足够了,至于什么影响地下水平衡这等屁话,等人活下来再说吧。而其他的防止瘟疫、让卫生力量下乡、借助这次机会以工代赈,大修水利这等事情,其实都是次要的事情。不过,为什么历代王朝最为害怕的就是这种大灾,原因就是大灾时候对经济损害过大,大灾过后经济依然衰退,有时候就成了王朝由盛转衰的转折点。归根到底,最终经济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为了尽快振兴因为灾情而百业凋零的现状,欧阳辩的以工代赈在粮食还没有到位的时候已经开始在组织了。在欧阳辩的组织下,各地将可以兴修的工程给汇报了上来,总体原则是因地制宜。灌溉水利失修的,则兴修灌溉河渠,比如德东路、河北西路;而黄河中下游地区这些黄河容易改道的地方,则是以修河堤为主。至于水库的修建,基本都是属于必须品,水库的防洪、蓄水灌溉、供水等功能都是应对灾年的极好方式,所以基本有合适条件的地方,都会兴建几个水库应急。这般一来,整个长江以北基本都动了起来。制置三司条例司。欧阳辩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睛看资料,眼睛通红,同样是双眼通红的吕惠卿走了进来,两人看到彼此眼里的血丝,都豁达一笑。“怎么样,这次巡察汇报上来了吗?”欧阳辩问道。吕惠卿领了监督巡察的职责,具体巡察小组以制置三司条例司为主,御史台和谏院为辅,条例司的人员都有区域制定巡察,御史台和谏院则是自行其是。吕惠卿点点头道:“打井的工作基本已经完成,甘薯、玉米等等耐旱农作物的种子也都基本下发,趁着天气还没有开始冷种下,虽然慢了一些,但终究是能存活下来,至于收成么,能够达到往年的三四成也就算是能够将饥荒给度过了,毕竟受灾地区的赋税基本已经给免了,就是朝廷要过一段时间苦日子了。”欧阳辩笑道:“那可未必。”吕惠卿惊诧道:“这次常平仓已经空了,为了赈灾,国库也都差不多搬空了,接下来还要大搞工程,国库都没能力掏出钱了,央行这次虽然出来兜底,但那可是借款,接下来是要从朝廷国库收入里面逐年扣除的,怎么可能不过苦日子!”欧阳辩笑道:“就是发国债而已嘛,国家哪有不负债经营的,只要能够让国内的钱流转起来,经济保持活力,国家就能够撑下去,小日子还能过得不错的。大工程是费钱,但大工程对于社会经济活力的促进是惊人的,这一次国库为什么快速地干瘪下去,一来是因为市易法,二来则是因为旱灾让农民损失惨重,没有了农民的消费,消费大为萎缩,百业自然凋零,这种情况下,国库只有支出没有收入,自然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但是工程一旦动了起来,情况就不一样了。首先这对于水泥等建材行业就是一大利好,这一批企业活了,其他的行业也坏不到哪里去了,而国库也坏不到哪里去了,就光是一个商业税,就足够弥补个七七八八了。不信我们可以打个赌,到了明年夏收,国库就能够缓过来,而这些国债,也能够基本还清。”吕惠卿不由得咋舌:“不能吧,以前遇到比这小得多的灾情,朝廷都得艰难个好几年才能够缓过来,现在一年的时间就能够恢复到之前的局面么?”欧阳辩笑着点头。这就是商业的力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