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近,韩敢匆匆从西湖城驾车赶往汴京城内,远远看到城门要关闭,赶紧让人骑马去唤住。
“韩二爷,抓紧,抓紧,一会让上官看到,我得吃挂落了。”
守门将催促道。
韩敢赶紧叉手行礼:“谢谢,谢谢,辛苦您了。”
豪华的四轮马车通过城门往城内跑去。
御街两边的商家亮起了灯笼,照亮了偌大的御街,韩家的马车跟着车流前进,到了某一处路口脱离,沿着宽阔的水泥路来到一个大院子前面。
府邸牌匾挂着偌大的韩府二字。
“嘿,二爷来了,快快请进。”
门子赶紧开侧门,让韩敢进去。
韩敢长驱直入到了厅堂里面,没一会韩琦就来了。
韩敢赶紧起身:“五兄。”
韩敢和韩琦并非亲兄弟,韩琦的父亲和韩敢的父亲是兄弟,他们算是堂兄弟。
韩琦笑道:“快快坐下,自家兄弟,客气什么,晚饭吃过了么?”
韩敢摇摇头:“五兄,现在不着急说这个,我有急事。”
韩琦愕然,但韩敢不等韩琦说话,就接着往下说:“五兄知道制置三司条例司那边要出台一个叫市易法的法规么?”
韩琦点点头:“倒是听说过,不过具体内容并不知道。”
韩琦说的倒是真的,制置三司条例司报收信息不算特别好,但也有一些能力,欧阳辩那边是因为有吕惠卿等人在里面,所以能够清楚这些消息,韩琦被王安石视为大威胁,对他是严防死守,自然没有太好的信息渠道。
韩敢脸色着急,将市易法的具体内容给解释了一遍,韩琦听着听着也是眉头紧皱。
韩敢是他的堂弟,操持着韩家的产业,近些年很多士大夫的收入不全是来之田地了,更多的是转向商业了。
这倒是没有太多的理由,人总是倾向于挣快钱的。
比起种地收租,商业来钱更多,来钱更快,尤其是欧阳辩走在前面踩出来的道路又宽有平坦的,后面的人跟着一起发财就是了。
韩家是为世宦之家,积累的家财万贯,良田千顷,苦无投资之渠道,只能将钱粮埋藏起来。
不过从欧阳辩在至和二年进入汴京城之后,韩家也并没有落后,西湖城的二期融资,韩家就是其中的主力军,后来更是学着西湖城自己投资了钱庄、布行、酒店、车行等等,这几年更是涉及房地产,在汴京城附近州县学着西湖城建造商业综合体。
韩家的经营虽然专业性一般,但依靠着韩琦的权势,也是做得风生水起。
韩敢这个代表着韩家出面的人,在商界也是不亚于林通这个级别的大老板了。
现在韩家在商业上的资产几乎都能够达到全部资产的六七成了,经过了清丈田亩以及均输法等政策的执行,反而佃租这些收入越来越是萎缩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商业上的蓬勃发展,让士大夫们看到了一条新的道路,所以在清丈田亩和均输法等等上并没有特别的计较。
但现在韩琦听到了市易法的具体条,以他的经验,自然看得出市易法的真正目的所在。
这是要断根啊!
现在很多官员将大部分资产转移到商业上,商业的蓬勃发展也让他们吃到了更大的甜头,可是这市易法一出,经济会不会受挫另说,但他们这些和王安石不对付的官员名下的产业,肯定会被针对的。
市易法实施,有利益受损者,自然会有受益者,那些原本资产不多的中下层官员,可以向王安石靠拢,然后吃得满嘴流油,然而这肯定不包括他韩琦,除非他愿意向王安石服软。
但怎么可能!
别人能投降但我不能!
韩琦想了想道:“这个消息现在传得沸沸扬扬?”
韩敢摇摇头:“倒是没有,但有些分量的人基本都知道了。”
韩琦眯着眼睛想了一下:“源头知道么?”
韩敢摇摇头道:“这个就不清楚了,需要查吗?”
韩琦面露微笑:“不用了,我已经大约知道了。”
韩敢:“”
“制置三司条例司的保密还是做得不错的,连我都不知道详细条,而你们却知道得清清楚楚,说明条是从条例司传出来的。
如果这不是王安石自己传出来的,那有这个能力的只有欧阳辩了。”
韩琦笑了笑继续道:“王安石自然没有传出来的动机,如果是欧阳辩,那就解释的通了。
经济是欧阳辩的发家之本,欧阳辩的资产是韩家的十倍百倍,他肯定不想看着心血一朝尽丧,所以他一定会破坏市易法。
但他与王介甫是师徒,他不能够正面对抗他的老师,所以他将消息传出来,让我们这些利益相关的人去阻止这件事情。”
韩敢愤愤不平道:“他凭什么不出手?”
韩琦笑道:“他不出手也没有问题啊,他如果只是想保住自己的产业,只需要和他的老师说一声就好了,完全没有必要这样的。”
韩敢奇道:“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韩琦低下了头道:“说明他还是有家国情怀的呗,按着王安石这么搞,大宋的经济肯定要一蹶不振的,到时候百业凋零,大宋朝又要陷入庆历年间的窘迫境地了。”
韩敢点点头道:“那咱们要怎么做?”
韩琦闭上眼睛道:“你不要出头,不是有商会吗,他们应该会出头的,你就跟着一起就好了,官面上的事情我来。
欧阳辩既然将消息散布出来了,他那边一定会有后招,商会他一定会利用的,我就看商会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再伺机加码就好了。”
韩敢点点头就要走,被韩琦叫住了。
“今晚就别走了,就在家里住着吧,先去洗个澡,我让人准备吃食,今晚咱们哥俩喝点。”
韩敢笑着点头去洗澡去。
韩琦安排管家去准备吃食,自己在客厅里面想了许久,等到韩敢出来,兄弟两个果然喝起了酒,又细细地谈起接下来该准备的事情。
夜色笼罩下的汴京城已经慢慢有些焦躁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