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何忽然很紧张,只觉得这四月的风也寒冷刻骨,令他每一步都是那么的艰难。
他保持着微笑,却隐隐觉得脸疼。
之所以同意叶锦年来,是想要爸妈看一看他喜欢的人有多么的好,是值得他喜欢的。
爸妈可以不支持他喜欢叶锦年,但他不想爸妈认为叶锦年不好。
他期盼着爸妈见到叶锦年后,愿意给他时间,不逼迫他。
可他没想到一整天都板着脸的爸爸会到门口迎接,还笑的那么和蔼热切。
“来了,欢迎欢迎,屋里坐,你们叫我老何就行了,别拘谨。”程何的爸爸热情招呼着顾谨遇和叶锦年。
叶锦年早看出来程何紧张,害的他也很紧张,要不是顾谨遇在,他怀疑他会腿软。
“顾谨遇,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老何熟络的拍了拍顾谨遇的胳膊,给了极高的评价。
顾谨遇不敢当,这是许许的三叔苏俊北都尊敬的人,可他只能应下。
因为他发现老何有点紧张,不太敢看叶锦年。
老何跟顾谨遇寒暄着,叶锦年跟在程何的身边,不远不近的,生怕太近了引起老何的反感。
“来了,饿了吧?晚饭马上就好,你们先到客厅坐一会儿。”何太太从厨房出来,打了招呼便继续忙活。
顾谨遇想要去帮忙,但见身边三个男人都很紧张,打消了念头。
进了客厅后,叶锦年的紧张感更重了。
他总算知道程何为什么那么喜欢古香古色很庄重威严的装饰了,肯定随了他父亲。
这古老的房屋,古老的家具,可太庄重了,他都打心底肃然起敬了。
再一想眼前这位是他在新闻上看到过的,他就更怂了。
知道程何有背景,最近也知道了程何本是宁城人,可他哪里知道程何就是这位的儿子。
叶锦年将礼物送上,笑容略显僵硬:“何叔叔,一点心意,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老何早就看到了叶锦年提着的礼品,一看就是用心了的,自然是满意的。
点点头,他双手接过,小心放好,亲自倒茶。
十分钟的交谈,程何看着一向严肃的爸爸略显拘谨,甚至有些卑微,心里更是茫然。
爸爸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这样看起来不像是要逼他,而是要为他向叶锦年求情似的。
叶锦年更加的慌,总觉得这是绵里藏针,只是十分钟过去了,他还没感到疼,也不知道这针什么时候扎过来。
顾谨遇本是陪叶锦年的,却仿佛成了主角,一直被老何找话题,很自然的聊到了他的父亲。
顾谨遇平静的聊着,没有露出半分哀伤,将话题转到了苏俊北和陆添阳的身上,聊的倒也轻松愉快。
晚饭准备好时,程何去帮忙端菜,叶锦年更加紧张,手都在抖,根本不敢看老何。
老何也不太敢叶锦年,生怕看的叶锦年不自在,结果越是这样,大家越是不自在。
“谨遇,你什么都知道吧?”老何试探着问了一句。
顾谨遇不好意思的笑:“您所指的,我应该是知道的。不瞒您说,我是给锦年壮胆的。”
“我看出来了,挺怕我的,你们都挺怕我的,”老何讪笑,“但我叫锦年过来,真不是要说什么难听的话,而是想见一见,单纯的见一见。当然了,如果能敞开了聊一聊,更好。”
叶锦年瑟瑟发抖,对方越是这么温和,他越是心慌。
趁着客厅里只有三个人,叶锦年急忙表态:“何叔叔,您放心,程何很有分寸,我们只是朋友,他说过三十岁以后会听您安排。”
老何笑了笑,点点头:“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好了,先吃晚饭,我们少喝点,完了再谈别的。”
叶锦年更加慌了,他都表态了,程何的爸爸却三言两语给避开了。
顾谨遇跟着老何起了身,发现他走路时不太对劲,突然抬起手好像要按肚子,又改成了整理衣服,接着身姿更加挺拔威武。
再观察他的气色,看起来挺正常的,却更显反常。
面色红润,倒像是涂了腮红。
一起到餐厅坐下,老何笑道:“看你们紧张的,都忘记洗手了吧?先去洗手,程何带路。”
三人赶紧去洗手,老何却没有动。
“你爸怎么比我还紧张?”到了洗手间,叶锦年小声问。
程何靠在门框上,“我怎么知道?本来我不紧张,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这样,我倒紧张了。”
顾谨遇没敢说话,只希望自己的猜想是假的。
程何的父亲看叶锦年时,跟看儿媳妇似的,这很反常。
他根本不像是要刁难叶锦年,倒像是有什么事要求叶锦年,生怕叶锦年不同意。
三人洗了手回来,座位前都摆放着一杯白酒。
“少喝一点,就这么多,”老何笑道,“带司机来了吗?”
叶锦年没敢说坐直升机来的,看向顾谨遇。
顾谨遇点点头:“带了,中午在苏家喝了点。”
老何笑了笑:“我真是上年纪了,竟忘了苏家的大喜事,中午还打电话道贺来着。”
程何看着老何,忽然发觉老何真的老了。
尽管他染黑了头发,穿着很精神的正装,举手投足间还是那样的霸气天成,可眉眼间难掩沧桑。
是因为服老了,才急着他成家吗?
酒过三巡,老何又提起了顾谨遇的父亲,言语间难掩满满的敬佩,以及对顾谨遇的心疼。
顾谨遇觉得这不太正常。
他父亲固然值得敬佩,但何至于被老何这样身份的人如此敬重?
他未曾听闻他父亲跟老何关系有多么好。
“谨遇啊,你也别太难过了,人活着是要往前看的。”老何安慰道。
顾谨遇微笑道:“我不难过,我总觉得我爸爸还在这个世上,在守护着一方安宁。也许他没能对父母尽孝,辜负了我妈妈,亏欠了我,但我相信他的侠肝义胆,只是忠孝两难全。”
闻言,老何目光微变,张口欲言又止,举杯相邀。
杯中酒喝完,程何还要再开一瓶时,被老何给拦住了:“不喝了,多吃点,吃完陪我去河边散散步。”
程何不记得多久没有陪爸爸安静的走过,好像父子关系早在高考那一年便名存实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