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歌道完谢,满心欢喜却不形于色,规规矩矩地站好。见竹乐望着天不说话,他也不多言,一时间小院的气场怪异得很。
天色已晚,雪后的月色凄凉如冷冰,落在乌睫上,投下一小块稀疏阴影,湛歌悄悄地抬了眼,望着竹乐。
师父是哭了吗,要不然眼角的皱纹里怎么会格外的亮?
古筱踏进小院时就是见到这么一个场景,她走过去:“怎么在外面冻着?莫非是什么新奇的医治方法?”
竹乐低了头,呵呵笑着:“那倒不是,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罢了。”他说完看向湛歌,“你这孩子太安静了,以后在我面前要勤学多问,不必害羞。”
湛歌:“是。”
竹乐闭了闭眼,摆摆手进屋去了。
古筱咦了一声,笑着问:“多问什么?”
湛歌迈着小碎步跑到古筱跟前,鼻尖微红,呵着一气腾升的白雾:“姐姐,我拜竹大夫为师了。”
古筱眼睛亮了一下。
真好,反派离三好青年又近了一步。
她摸了摸湛歌的头:“哇,那可要好好跟着竹大夫学啊,以后济世救人,成为家喻户晓的湛大夫。”
湛歌愣了一下,他只是想能帮到古筱就好了,不过她既是想让他成为一名好大夫,悬壶救世,那便如此。
他抬头对上古筱比月色还亮,但是比月色温柔了好几倍的眼睛,心知自己不能讲心底里的实话,只忙点头道:“嗯,我会的。”
古筱笑了笑,领着他进屋:“吃饭了吗?”
湛歌摇摇头:“没呢,等着姐姐回来。”
古筱轻声道:“下次不要等了,案子紧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你饿了就去吃。”
湛歌咬着唇瓣,不语。
等进了屋,见着齐黎正坐在桌边蠢蠢欲动,他心里就更别扭了。
古筱没注意出来湛歌不对劲,只拉着他坐过去,惊叹道:“医馆的吃食这么丰盛的吗?”
她饿极了,拿起碗筷就狼吞虎咽,没料到嗓子太干,一口米饭没能咽的下去,卡在喉咙里,艰难地说:“湛歌,快盛碗水,我要噎死了。”
湛歌离座去取了新碗,又慌着倒了热水,一边疾走一边心细地吹着,生怕会烫到古筱。
可谁知,转了身,却看到齐黎将手里的粥推了过去,嘴上嫌弃,左手却替古筱拍着背,这一幕当真是刺眼极了。
湛歌把水递到古筱手边,勉强地笑着:“姐姐,水来了。”
古筱的一口气顺好了才道:“谢谢乖弟弟,快坐下吃吧。”
湛歌背着手,摇了摇头:“不了,我突然想起来师父还有事要交代我,我先去找师父,姐姐你慢点吃,可别再噎到了。”
古筱还想再说什么,可湛歌动作快,一转身就没影了。
她有点郁闷的撂下碗,顿时觉得这一桌子菜也没那么好吃,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一瞬间索然无味。
齐黎见状,唇角勾着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他叹道,这姐弟俩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齐黎:“这个鱼翅你要是不吃,那我就吃了?”
古筱抓紧时间扒了几口米饭:“你吃吧,我没胃口了。”
“在将军庙那会你不还说快要饿晕了?”
古筱看了一眼门口,觉得心里不是滋味:“现在饿过劲了,不想吃。”
齐黎自然不信,优雅地啃着鱼翅,囫囵吞咽:“随便你喽。”
可事实上,湛歌根本没去找竹乐,他撒了谎,来到小院,把双手埋在厚实的雪层里。
“你在这干什么?”
湛歌猛地收回手转身:“师父!”
竹乐走路无声无息,就像是凭空出现:“你在干什么,把手拿出让我看看。”
湛歌不情愿地伸出手:“不小心烫了一下,不碍事的。”
竹乐眯了眯眼,抬着手挪到月光最亮的位置:“这伤的哪是不碍事,很碍事好不好?!这样你怎么拿针?”
她想了想道:“那等着过一阵,你把手养好了再开课好了。”
湛歌惊了:“不用,师父,真的不用了。我可以拿针的,师父就今晚开始教我行吗?”
竹乐为难:“你的伤好了?再熬夜肯定特别伤身体。”
“我可以的,师父,求你了,我想快点学。”湛歌急得快哭。
竹乐应好,领着湛歌去了卧房。
送了他一套针,一本医书,治烫伤的药膏,以及一个神奇的仿真人偶。
“既如此好学,那为师也不藏着掖着,必把毕生之学传授于你。限你三日内掌握人体穴位,要狠快准。”竹乐严肃道。
如此,湛歌走到房前,歪打正着地也算是没被戳破谎言。
他卧房门前一美飒女子亭亭玉立,眉眼似月,眼里的透出柔光,流淌在夜色里。
“湛歌,你可算是回来了,竹大夫怎么给了你这么多东西。”古筱上前尽数接过他的东西。
“师父让我三日内掌握人体穴位,这些都用得着。”湛歌握拳笑道。
古筱:“三日?还是自学?这也太为难人了吧。”
湛歌安慰道:“没关系的,师父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再说这些做起来应该不难,一晚就可以熟练。”
古筱呆愣地点头。
是啊,她怎么忘了,书里的湛歌可是开挂的存在,过目不忘,一点就通,自学成才,是个令人妒忌的天才。
她这个学渣不配懂天才的脑回路!
古筱把东西归置好,从衣襟里逃出包好的荷花酥:“你不饿吗,方才只吃了一点点饭,我带了荷花酥来,还热着呢,你吃点不?”
湛歌下意识想接过来,忽的想起自己手上的烫伤,他原地不动,笑着摇了摇头:“不了,我不饿。”
古筱啊了一声,尴尬道:“是今晚的饭菜不合你口味吗?那你想吃什么,下次拜托厨房做点你爱吃的。”
湛歌:“不用麻烦厨房,是今晚我的食欲不太好,姐姐不用太担忧了。”
“那好吧。对了,我又要走了,刚才齐黎得了信说阿六的尸体找到了,我得赶紧跟着他去李府。今晚你别熬夜,早点睡,饿了就吃点东西,我先走了啊。”
湛歌目送着古筱出了医馆,双手掩面。
又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揉了揉眼,拿起针。
心道要更快一点,他恨不得一夜之间把所有的医术掌握好,能跟着古筱一起判案。
李府上下灯火通明,上至老下至小无不两股战战,抱作一团。
谁能想到,李老夫人去厕房的路上,会被一具无头尸体砸晕,至今未醒。
古筱看着地上的男尸,冷汗涔涔,双腿发软。
“什么人这么狠毒,还要把人的脸皮剥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