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古筱掐了一下湛歌的人中,看着他悠悠醒转,关心道:“怎么样?”

湛歌摇摇头,语气有点虚弱:“没事了。”

古筱道:“我背你。”

湛歌疑惑地看向她:“啊?”

古筱浅笑着:“你的伤没养好,再晕过去可是要耽误不少时间呢。索性到沙河县也没多远,我背你过去。”

这……

很难想象,会有女人愿意蹲下身子背一个男人。

湛歌没有理由拒绝,他若是再晕,就怕古筱嫌麻烦,抛下他一走了之。

古筱早早地蹲下,示意他上来,等湛歌搂好了她的脖子,她便用手捞过他的腿弯,稳稳当当地背了起来。

湛歌谨慎地趴到古筱身上,她的身材很好,就算穿着臃肿的冬衣看起来也英姿飒爽。而且步履平稳,好像有着用不完的力气,抱着他走上一天一夜都不成问题。

他紧贴着古筱的脊背,感受着她的呼吸浮动,心中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被人珍惜的情绪,他分辨不清这是什么,只知道心里满满当当的塞满了东西,充盈的让人想落泪。

古筱觉得自己像背了一块生硬的铁,玩笑道:“你紧张什么?闭上眼休息会,到了我再叫醒你。”

湛歌低着头,他吸吸鼻子,摒弃杂念:“还是不要了,有人看见会说的。”

说话间,耳边传来温热潮湿的气息,古筱耳朵痒得难受,她不禁打了个激灵。顿了顿步,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

“我不是说了吗?你不用在乎别人的看法。”古筱又道,“我忘了,你那会都晕了,肯定没听见,反正有我护着你,你当他们都是不会说话的大白菜就行了。”

湛歌莞尔一笑:“他们可比不上大白菜。”

他是发自内心的笑,笑声回荡在清冷的空气中,笑容明亮,将身上病气一扫而光。

古筱也笑,随即提醒道:“是不是忘了,你要叫我姐姐的。”

湛歌好像天生对姐姐这个词敏感一样,一听就脸红心跳,这不,说话又开始结巴了。

他扭捏着回:“姐……姐。”

【好啊,宿主,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调戏良家夫男。】系统边说边啧啧个不停。

古筱满头黑线,不觉得认湛歌当弟弟有何不妥,这个身份方便管教他,省的黑化值猛窜。再说了,姐弟关系最能促进感情了,好完成任务回家。

岐水村通往沙宝县这条官道路面平整,走起来不费力,湛歌又是瘦的没几两肉,古筱一口气都不带喘的,背着他走比往日也就晚了一刻钟。

街上人头攒动,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

湛歌被杂声吵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见周遭的路人都在打量他们,红着脸戳了戳古筱。

“我自己走。”

古筱看他气色好了不少,就放任他慌张地跳下去。

她之前几次来沙河县都没留意过街上的商贩,他们大都在卖一种带子,大约十厘米长,花纹繁琐多样,甚是好看。于是问道:“这种带子卖的很火爆吗?”

正巧旁边走过一个男子,听到这问句不免有些诧异:“这是哪里来的乡巴佬,男子都会在手腕处缠上这种带子,就是为了让手腕那块皮肉不受风吹日晒,保养的完好如初,大家都知道啊,这手腕越好看的人就越美。”

可是,这不就和古代女子裹小脚一样的道理吗?陋习!

古筱没搭理那人,拉着湛歌继续走。她自然没听见身后那打扮的花里胡哨的男子补充道:“这么抠搜,你旁边那男的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湛歌敛下眼睑,藏住受伤的眼神。

最初元离央着元烟买过一次,那条带子上面绣着最简陋的款式,可是元离不满足,想买贵的。元烟又哪会让他花这钱,元离看向湛歌手里缝好的衣物,心下决定,带着湛歌来到县城,让他记住这些花纹,回去绣到他的带子上。

事实证明,元离确实没想错,湛歌的刺绣功夫与生俱来般,不输外面卖的那些。

然而,云烟知道此事后,压榨起湛歌,他挣的钱远远比不上元烟花钱的速度,元烟还常常因为钱不够花而打骂他。

湛歌闭了闭眼,将丑陋空荡的手腕缩到衣袖里,他跟在后面,一个劲儿低着头看前方那一片衣角缓缓移动。没留神,猛地撞过去,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下。

突然停下的古筱眼前一亮,轻轻拽住湛歌的衣袖,把他往前带了带,指着小摊上的丝绸带子问:“喜欢这个吗?”

湛歌听到她问,探头望了过去,看完又缩回来摇头拒绝,小声道:“这个太贵了。”

其实他听到古筱这样问就挺开心的,有没有并不重要,再说这种丝绸带子价钱远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

古筱闻言挑了挑眉,用指尖挑起那条带子,照在明亮的日光下,细细地观摩起来。

牛奶般洁白的布料光泽很好,摸起来柔软舒适,边上一圈针脚细密,梅花刺绣图案精致,显得既清冽又艳美。

的确很好看,像神仙穿的衣料,躲在古筱身后的湛歌在心里偷偷评价道。

“怎么卖?”古筱问。

“五百文。”

……多少?!

古筱在湛歌耳边嘀咕:“这也太贵了,怎么不去抢。”

“买不起不要看啊,耽误我做生意。”小贩眼尖,撇撇嘴道。

古筱就不乐意听到这种话,斜眼看过去:“买得起也不买你家的,就你这服务态度能挣上钱吗?”

小商贩挺了挺胸脯,骄傲道:“当然能挣钱,我可是这一片卖的最好的。”他看向湛歌藏起来的手腕,嘲笑道,“还有,你们这种人我见多了,打扮的体面,其实啊,一条束腕都买不起。”

“真是好笑,那怎么过了这么久你这里只有我们光顾。”古筱出声呛回去。

话音落下,她扯出湛歌的一只手,试用了一下那条奶白色带子,因为湛歌太瘦了,手腕对比常人是缩水了好几圈,看起来是极不合适的,绑完还留出来一大截。

湛歌小心的看了一眼古筱,不自在的动了动手,他的手腕被冻得不成样子,密密麻麻的裂纹纵横,夹着血丝,丑陋又恶心。

古筱左看右看,末了摆起架子,三两下拆完放了回去,做出评价:“中看不中用。”

小贩急的跳脚了,眼看着驻足观望的人越来越多,他赶忙道:“你这女郎休要胡说,看你们可怜就便宜一点,我一半价钱卖给你们好吧?”

古筱直视过去,伸手摸到发顶的发髻,拔下束发的簪子,霎时间如墨乌发倾泄而下,发丝轻舞,勾人心魄。

她把簪子扔给小贩:“这可是好货,跟你换这条带子。怎么样,这生意做还是不做?”

小贩捡到宝似的,点头如捣蒜:“换!”

湛歌呆呆的看着眼前这笑靥如画的女子轻轻柔柔地抬起他的这只手腕,用丝绸发带绕了一圈后打了一个很漂亮的结。

古筱勾着唇角扫视了一圈,眼睛里带着欣赏的光芒,看向湛歌:“怎么样,这是蝴蝶结,好看不?”

湛歌嗯了一声,脸颊爬上一抹红。

不过驻足在摊位前的人们倒是满眼欣喜,逢人便问这是谁家的女郎,如此俊俏,模样看着有十四五岁,正是娶夫的好年纪。

心动的男子们红着脸,很快就凑成一堆小声讨论,都琢磨着怎么求家里人做主去上门说亲呢。

湛歌把手从古筱干燥温暖的掌心里抽走,藏在背后,他心脏跳动的有些不规律,开始莫名的心慌,一种害怕又期待的心情钻进血液里四处蔓延。

古筱攥了一下手心,回想那会摸到的触感,实在说不上好,那手腕细的可怕,仿佛她再用一点力就能掰断,让人一下子就心疼了。

湛歌用另一只手扯了下古筱的衣袖,悄声道:“你那簪子换这个亏了,再多要几条素带子,他会给的。”

古筱挑挑眉,想问要那么多带子有何用。但是一听说亏了,便顾不得这些,以三寸不烂之舌又坑了小贩不少东西。

她知晓湛歌不喜被人围观,半盏茶的时间,两人就近来到一间茶肆。

化雪最冷,古筱把手捧在嘴边呵气取暖,闷声道:“咱们在这歇歇脚,喝喝茶暖身子。”

湛歌没意见,他的脚指头被冻的又肿又胀,穿着本该合脚的新鞋子却硌得生疼,再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撞那是无论如何也吃不消了。

住宿这个问题,古筱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她蹙着眉小口饮茶,焦急的情绪不免外露,感染到了湛歌。

他心中惴惴不安,生怕古筱一个不乐意把他扔下,或者说,他无时无刻都是不安的,说不准下一刻就被告知就此别过。

“姐姐。”湛歌把茶当酒壮胆,吞下一大口热茶后,用尽全身的勇气喊道。

古筱回神,粲然一笑:“怎么了,茶不好喝吗?”

“不是。”湛歌眼神躲避,说完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再没有勇气吐出下一句话。

古筱的指关节敲了几下桌子,饶有兴致的等着湛歌把话说完。

她眼睛带笑,似是容纳了星河般宽容温柔的眼神让湛歌重拾勇气。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姐姐是为今夜住宿一事忧虑吗?”

“是啊。”古筱叹道。

湛歌故作轻松道:“那咱们可以先在客栈住一晚,今晚我可以做些绣活 ,能暂时维持住生活。”

“做绣活?”古筱下意识反问。

她眉头皱得更深,顿了一下,叹口气又说:“我不是元烟那种坏女人,你不用替我辛苦做事,也不用替我挣钱,既然跟了我,那好好歇着就行。”

湛歌咬了下嘴唇,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天上不会掉馅饼,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凡事皆有缘由。湛歌不知道他对于古筱的价值何在,但天天歇着当废物,总会被抛弃的,他对这点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