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蟒噬人与普通蟒蛇不同,不用嘴吞,而是把人整个儿“包”进肚子里,但消化过程却没什么两样。现在岩蟒放慢速度,一点一点把杜寻包裹起来,就是进食的准备。
杜寻惊讶:“我还以为,你们会在大营找到他。”
燕三郎就站在贝长老身后,不进反退,抬高了音量:“不用问了,他就是妖帝,快些动手!”
岩蟒已经攀至杜寻胸膛位置,他连双手都被固化,动弹不得。
贝长老看得放心不少:“先弄清楚,弄错了代价可就太大!”
最雷厉的手段,当然要留着对付妖帝。如果虚耗在一个小喽罗身上,正牌妖帝亲来时又该如何应对?
杜寻反而去问燕三郎:“你怎认定是我?”
“毒火岭战斗持续一天一夜,比这里还惨烈,妖军身上却未出现英勇鼓舞的红光。”燕三郎紧盯着他,从贝长老身边退开两步,“可见妖帝那时远离毒火岭,现在则接近绿洲。”
“这算什么证据?”杜寻啼笑皆非,“妖帝说不定去哪里游山玩水,刚刚返回。”
“它也不在大营。”重傀“白星”接话,“妖军强大,围攻绿洲未必需要妖帝亲自指挥。这种假灵石制作不易,你也不会交给人类奸细来破坏符阵。”
“为什么?”
“你信不过别人。”“白星”缓缓道,“赤腹兽生性多疑。”
杜寻忍不住笑了:“我可是正经人类,你们的照妖镜是摆设吗?”
不消他说,缪毒早就拿出照妖镜,对着他反复照看。
镜子照出的身影就是个人类,如假包换。
这也是贝长老最大的疑虑。城门下的照妖镜、城墙上的结界,都只允许人类通过,如果这厮是妖帝,如何能够瞒天过海?
贝长老还要开口,城墙上方突然跃下个修行者,大声禀告:“报!东城门外巨兽聚集,已超过五头,还背着攻城火木!”
闻者大惊,贝长老只觉太阳穴突突作响。
所谓巨兽,都是石螳蛛那个量级的妖怪。通常来说,洪荒的妖怪道行越高深,身形越庞大,躯体越坚硬,它们把身体都炼作法器,战斗时才好立于不败之地。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妖帝过云。
但这种巨妖难得,元老会就估算过,城下这支联军里最多只有十头。现在,过半都集中到东城门外了。
至于攻城火木,贝长老虽未亲见,但可以料想那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从前人类之间攻城拔寨,也用过不少军械。如今妖族不过是继承了人类的手段罢了。
缪毒大声道:“这厮也在拖延时间,等待妖军集结!”
想拖长时间的,不止是人类。杜寻也等待巨妖齐聚东城门的时刻。
他想做什么,还用说么?
“可恨!”贝长老大怒,一剑刺向杜寻心口。
就在这时,石台断了。
这块巨大而坚实的花岗岩突然“咔”地一声,从中断作两截,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把它直接拗断。
位于末端的岩蟒、杜寻和贝长老立刻下坠。
燕三郎立于交界处,本能地往后一跃。而白星则跟着冲了下去。
数万斤岩石倾泻直下,轰隆隆砸在地面。
地下人群作鸟兽散,腿短的立遭万斤压顶,吭都没吭出一声就被活埋。
尘土飞扬。
平台坍塌,贝长老袖中飞出银链,将自己钩定在城墙上,这时赶紧收了钩索,跳下来寻人。
“白星”已在废墟里东翻西找,一边问他:“岩蟒在哪?”
作为岩蟒的主人,贝长老应该能感应它的具体位置。
台上的燕三郎看向足边,原本画在这里的阵图已碎,“画地为牢”失效。这意味着,岩蟒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压制杜寻。
贝长老额上沁汗,和飞扬的尘土混在一起,染成满脸灰黑:“感知不到了!”
意外发生之后,他与元素怪物的感应就突然中断。
这可不是好兆头。
话音刚落,他脚边的石堆里突然射出一物,“咻”一声洞穿了贝长老的心脏!
这一下快极、狠极,并且毫无预兆。就连白星也只看见一点残影,贝长老的后心就爆出一小团鲜血。
此物如鞭、如索,更准确的说法,是只有人类指头粗细的小蛇。
等它缩回去时,顺道把贝长老的心脏也一起挖了出来。
“贝长老!”几名修行者惊呼,冲上前扶住了他。
“这怎……可能?”贝长老双目发直,喃喃自语,好像顾不上胸口多出一个大洞。
剜走心脏的,正是他驯化、炼制了大半辈子的岩蟒!
这东西早被他练得收发由心,怎可能被对方一下收走?
两块大石被推开,一个人影走了上来,正是杜寻。
他手里抓着一颗血淋淋的、兀自跳动的心脏,岩蟒就化作小蛇,缠在他右臂上。
“恁这岩蟒再强大,中枢不过一点灵土。”杜寻摊开另一只手,掌心躺着一颗金色小珠,只有绿豆那么大。“控制灵枢,也就控制了岩蟒。”
那么庞大的岩蟒,核心却只有这么一丁点儿。虽说是“土”,但它在绿洲一代又一代强者的焠炼下,早就变作了坚硬的石心。
贝长老还是难以置信,但眼里已经失去了光彩。
“你们对我的了解,远远赶不上我对你们的。”杜寻呵呵一声,“人类。”
他刚要回头,白星从后方袭来,臂刃斩其首级。
杜寻一个旋身,锋刃从他鼻尖前方掠过,却未伤及分毫。反倒他自己迫近“白星”二尺之内,一个上钩拳重重打中它的下巴!
白星被打飞出去,砸进城墙的一间储备室里。
绿洲城内最灵活的重傀,仍不是杜寻手下一合之敌!
他再转身,废墟外众修行者忍不住退开好几步。
这人脸上却有些萧索。
他叹了口气,像是喃喃自语,但所有人都听见了:“赶紧结束吧。”
话音刚落,上方“咻”一声射下一支羽箭,对准了杜寻的眼睛。
杜寻一抬手就接住了,抬头看向燕三郎,只见这少年冲他露齿一笑:“是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