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目光一转,望见草丛里另有一人,身材瘦小,但目光晶亮,手中挽一具大弓再度拉开,弓上搭一支乌羽箭。
他拉弓的手指鲜血淋漓,血滴都顺着弓弦淌下来了,这人却好像并无所觉,只顾着点射土匪。
一箭一个。
他正好转目,和燕三郎对视一眼。
少年心中一动,唔?
这人眼中的杀意,仿佛有些熟悉。
此时土匪们也已经杀到,冲着官兵就砍,也隔断了二人视线。
时间紧迫,燕三郎不再多看,驱马经过傅兴身边,一把将他提上马背:“上来!”
普通人力量很弱,好在傅兴这具皮囊又瘦又小,重不足百斤。燕三郎虽觉吃力,总算勉强还能将他拖动。
他一闪马腹,骏马就冲向湖水中的小船。
现在土匪自觉分作两拨,一拨去杀岸上的官兵,另一拨扒拉小船,想将苏令文救回。
燕三郎直接策马入湖。
马儿高大,即便受水流羁缚,在这么深的水里比人可跑得快多,也就是两个大跳起落,他就越过众多匪徒,凑到载有苏令友的船只边上。
他先将傅兴甩了上去,紧接着自己跳马,也上了小船。
匪徒分一半去岸上追杀官兵,扒船的人手顿时减半。岸上的官兵也没空射箭了,因此船上的玩家得了喘息之机,这时就拼命对付匪徒,一边吩咐王老六:“快划,快划!”
只要船去湖心,谁都奈何他们不得了。
燕三郎二人落去船上,先按趴苏令文,再执起武器,将扒在船舷的匪徒纷纷击落水里。
他先在岸上对付官兵,匪徒还以为孔友是自己这一伙儿的,并无防备,这时被他打地鼠一样砸落,才恍然大悟:“孔友这狗养的,也投敌了!”
船上只有五人,还包括一个被缚双手的苏令文,剩下四个玩家不同程度带伤,已经左右支绌。
大家在六道之中各有身份能力,进了出云山就只能以凡人之躯对抗凡人之躯,尤其此时只好硬拼体力,一身本事都发挥不出来。
幸好有燕三郎和傅兴这支生力军加入,崔判官也从水底钻出,费力跳到船上。
如今船上有八人,玩家一块儿努力,开始扭转形势。
燕三郎立在船尾,刚把一个试图攀进船舷的土匪踹回水里,心头忽生警兆,后背也传来细小尖锐的疼痛。
那是被盯上的恐惧。
有人偷袭!
躯壳虽然不是自己的,但战斗本能早就烙在意识深处。他根本不及细想,战术性前扑。
扑倒的同时,他不忘按住苏令文的肩膀,带着他一起翻向前去。
两人都扑倒了。
只是这动作才做到一半,少年左肩被一股巨力猛地带向前去,险些掉出船外。
而苏令文原本所坐之处,也被一发连珠箭照顾。若非燕三郎洞见在先,他怕是已经被一箭穿胸。
船后扑腾声响,又有人来。燕三郎抓稳船舷、压低身形才敢回头,却见岸上那名个头矮小的官兵刚刚放下大弓,满脸惋惜。
这两箭都是他射的,差一点点就能射死苏令文了。
他们终于不再掩饰,大喇喇冲着苏令文下手。
燕三郎再无怀疑,岸上这波暗中偷袭的官兵,一定就是对面阵营的玩家。
傅兴“啊”了一声:“你被射中了。”
一支乌羽箭扎在燕三郎后背,入肉很深。
从岸上官兵的角度看,方才他正好挡在苏令文面前,射倒了他之后,才能再射死苏令文。
是以对方的终极目标是苏令文,倒没在“孔友”身上多花力气,否则那张强弓射出来的效果就是后背进、前胸出,杀伤力极强。
饶是如此,这一箭原本也直奔他后心去的,若非燕三郎见机得快,这会儿已经被强制退出游戏了。
好险哪。
“快,划船进湖心!”燕三郎向王老六下令。
小船逆着水波,开始向深水区进发。
另一艘船也努力划来,给燕三郎等人垫后。再有流矢过来,也射不到前船。
在这里争个先后并没有意义。只要能帮着燕三郎等人将苏令文送出出云山地界,阵营里的人就是死光也无所谓。
一切都为了赢!
挂船的匪徒越来越少,都被打下去后在水里载沉载浮,再也撵不上小船。
众玩家这才喘着粗气坐下来,面面相觑,都松一口气。
燕三郎抹了抹脸,一手血,一手汗。
而别人的狼狈还要远胜于他。
少年回望岸边,那几个官兵已经在匪徒的追击下越跑越远,这会儿人影都不见了。
船至湖中,顺流而上,他们和苏令文暂时都安全了。
燕三郎背过身去,对傅兴道,“帮我拔出来。”
“啊,现、现在吗?”傅兴不过一介商人,没处理过这种创伤。伤口看起来血肉模糊,好生嚇人。
“伤口有毒。”作为神降进入出云山的玩家,燕三郎感受不到疼痛,但可以觉出伤口发麻:射手在箭头上淬了毒,“要尽快处理。”
“我来吧。”崔判官挪了过来,先观察伤口,而后抓着箭头往外一拔,带出一股血箭。
血色发黑,的确有毒。
所幸燕三郎现在客串半个郎中角色,怀里揣着不少草药。他问清伤口情状,随手配了些药物,让崔判官敷上去。
他做这些时,傅兴把苏令文扶起坐正,巴巴望着同伴:“他们追不上来罢?”
众人一起去看王老六。后者桨上都钉着几支羽箭,却奇迹般地没在方才战斗中受到一点伤害。这人也是被崔判官等胁迫开船的,原本还有些小心思,现在一看帮主也被胁持了,官兵还追上来了,出云匪帮好像分分钟就要完蛋的样子。
那他一只小虾米还蹦跶个什么劲儿?乖乖听话得了,说不定还有一条生路。
因此王老六也是往后看了看,有问必答:“不太好追。”
岸边还有几艘船能用,有些匪徒也顺势上了船,往这里而来。不过撑船也是一门技巧,后面几艘船的掌舵人明显不如王老六娴熟,这一前一后的距离不仅拉不近,还有越来越远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