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3章 千岁的迷境

千岁做出的动作与燕三郎如出一辙:

翻墙。

墙外是小巷,但是空无一人。

燕小三呢?她左顾右盼,呼唤两声,声音在夜空中远播,没有回响。

这不合理,方才她还听见他砰砰撞门。

这小笨蛋该不会拿拳头砸门吧,他现在可没有修为在身,砸一下不得一手血?

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千岁抚了抚木门,门上只有两道半脱落的漆皮,却没有燕三郎打砸的痕迹。

她再回头观望巷子,路面的凹陷处有浑浊的积水,瘸腿的破板凳也不知在墙根下躺了多久,木头都烂了一半,还被潮气镀成了黑色。

除此之外呢?颜烈和端方两伙人方才在这里打得热火朝天,怎么连一点东西都没留下?

她若是没听错,方才这里有人惨呼来着。

有人叫唤,就有人受伤、死亡。

颜烈那货可是心狠手辣,断不会留活口的。

端方等人如果狼狈撤退,更没有时间收走伙伴的遗体。

那么,死人在哪里,血迹在哪里?

她该怎么找到燕小三呢?

千岁再一次确定,这里不是幻境。

或许,是自成法则的小天地?

她暗自摇头。

这个说法可以解释为何愿力、真力在这里全部失效,却不能说明大伙儿的随身物件为什么都不见了。

这地方的出路,到底在哪里?

千岁又跃上院墙四下张望,一无所获。

阿修罗按了按胳膊,白嫩的肌肤上起了一点点鸡皮痱子。

这是应激反应,那种被窥伺的感觉又来了,像是有人想将她从里到外看个清楚。

不怀好意。

她想了想,干脆立在院墙上阖起了眼,如老僧入定。

幕后人将她和燕小三隔开,为什么?

是要对付她,还是单独对付燕小三?

如是后者,大概燕小三现在的处境很糟糕?

她心里暴躁起来。

便在这时,屋子后头好像传来人声。

她从后院进入,而声音来自前门。

千岁蓦然睁眼,跳下墙头,溜边儿往屋旁走去。

这屋子不大,前头的空地却不小,竟是整整一个晒谷场。

千岁往回一缩,掩在房屋的阴影之下,因为晒谷场上居然有人、有篝火,还有马车!

离她三丈外,火焰舐食着木柴,发出不规律的噼啪声,烧水的同时,还用光热驱走了深夜的黑暗与寒冷。

三四名汉子围坐篝火边上,有拿着锡杯喝水的,有伸手烤火的,也有串起肥嘟嘟的田鼠往火边顶的。

他们都是布衣,冬天也只是外裹一件厚袄,几乎把自己包成了球。

千岁从他们衣着、神态、举止和牙口看出,这些都是活在底层的平民,多半靠着自己的劳力赚钱。至少,燕记商行的伙夫和车夫差不多都是这样。

周围有五、六辆马车,也都灰头土脸,没有一辆阔气。其中两辆马车亮着灯光。

里面还有人。

这里还是四凤镇吗?千岁皱了皱眉。巷子里怎么会有这样大的晒谷场?她要是没看错,晒谷场边缘还有大草垛子呢。

趁着前方的人未留意,她悄悄往后退去。

不过走去屋后,她又愣住了:

屋后哪有什么院子,哪有什么木门,哪有什么围墙?

这栋木屋就孤零零地立在一大片平地上,后头是稀疏的小树林,前边儿却是大片田地,看起来非常空旷。

巷子呢?

千岁错愕过后,嘴角反而荡起一丝冷笑。

幕后人想戏弄她、恐吓她是么?那就来试试好了,看谁笑到最后!

暗夜的林子显然不是好选择,她转身就往屋前走。

那帮子村汉敢惹她,她也正好出一出心头怒火。

晚风吹得屋前的老旧招牌摇来晃去,千岁一看,上面写着“天福驿”三个字,“驿”字还掉了半边。

这是个废弃的晒谷场,后来改作了驿站,为来往山林的旅客提供落脚之处,通常还会有偿供应食水。

眼前这个驿站很小,最多只有四、五间客房,现在哪一间都没亮灯。千岁陪燕三郎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形形色色的驿站不知住过多少次,知道平民在外讨生活之不易。虽说路遇驿站,但多数客人都不会掏钱住客房,只在马车上窝睡。

每一文钱都很宝贵啊。

天很黑,马儿都被解下来休息。

千岁没有刻意隐藏身形,可是聚在火边的男人们对她却视而不见,自顾自继续聊天。

这可太不寻常。她挑了挑眉,干脆径直走了出来,结果场中人物还是自说自话,偶然目光瞥过来,也是漫不经心。

他们看不见她?

烘在火边的仓鼠烤好了,有个戴灰皮帽子的男人拿起一串正要开吃,目光忽然看向千岁!

“来!”他居然向千岁招了招手,把仓鼠串往前一递,“娃子,吃肉不?”

他这动作刚做出来,千岁不禁挑眉,可是听到他的称呼又很别扭。

娃子?但凡是个长眼睛的,都不会把她和“娃子”联系在一起吧?

“来啊,这是肉。”灰皮帽子又在招手,“你吃过肉没?”

他眼睛直勾勾看向她,唔不对,是看向她身后!

千岁一个转身,就看见屋檐底下站着一个小女孩,最多五、六岁大,脸和手都是白生生地,眼睛很大。

灰帽子没喊错,穿上了小红衣的女孩子真像个布娃娃。

但他这么一招呼,小女孩反而往后一缩,一溜烟儿跑去马车后头了。

“小崽子怕生,不好玩!”灰帽子扫兴,从腰间拔出匕首,先把仓鼠脑袋削掉,往肉上洒点盐巴,这才凑近嘴边吹了吹,啃了一口,“真香!哎,带这么小的娃上路,那对父母不知道咋想的。”

出门在外千种不便,人们通常不会带上这么小的孩子。

他身边的汉子年过五旬,头发小半花白,喝完水正在点旱烟袋。“咱再走一天就到洪兵镇了。那镇最有钱的土财主,你知道是谁不?”

“还用说,洪大户呗。”灰帽子不假思索,“洪岳镇相传最早是姓洪和姓岳两家建起来的,现在岳家没什么人了,都快改名洪家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