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这里的冰魄原本手忙脚乱去堵心上的伤漏,现下得青膏之助,势力一下膨胀起来。
如果千岁这时候扒开少年胸腔来看,当会发现整颗心脏都覆上了一层白霜。
白霜虽薄,却将伤口尽数包裹在内。尽管心脏跳动越发猛烈,冰魄还是勉强堵住伤口,使燕三郎不至于心内大出血而亡。
这是琉璃灯多年来吸取天材地宝和强大生灵炼化而得的灯膏,几乎由饱满的生机构成。只是积攒不易,千岁多年来也只攒下这么一点儿,眼下全都补贴给燕三郎了。
灯膏挖出,她的脸色也一下子变白,神情萎顿不少。从琉璃灯拿出这东西,和从她身上直接抽取生机并没有太大区别。
可她心里还是没底儿,不晓得这些够不够用。
千岁说的每一个字,燕三郎都听见了。
丹田遭外力强行封闭,他自个儿也是毫不抵抗,真力小龙顿时怒了,咆哮着、翻腾着要去冲破关卡,打算将气海重新撞开。
不过就在这时,气海处有不明外力入侵,从一分为四,在燕三郎放任下,沿着各条经脉飞快向外逃逸。
这还了得?外敌入侵一直都在优先处理的最高级别,真力小龙顿时舍掉气海,转头朝着入侵者追去。
反正,成功驱逐外敌之后还是可以再度冲击气海。
很快,六条小龙就分作四组,分别进入四条经脉去追外敌。
敌人并不强大,它们追得格外踊跃。
也就在它们即将追上时,敌人突然停住了。
如果燕三郎此时睁眼,恰好就能见到身边的红衣女郎消失在空气中,原地只留下一缕红烟,恹恹地附进木铃铛里去。
午间一个时辰的放风时间,到期了。
她又维持不住人形。
当然,她渡进燕三郎经脉中的力量也随之失了控制。
好在这几股力量非常微弱,真力小龙又穷追不舍,几下功夫就扑上去缠作一处,很快将之灭尽。
这也是燕三郎修习《饲龙诀》练出来的真力出奇凶猛之故,换作普通异士,身体当中被放入阿修罗的真气,妥妥地就是要命的节奏。
现在,外敌已被消灭,真力小龙掉过头来,忽然发现河川中只剩下了自己——和一个同伴。
六条龙分作四组,这里面有两组是双双结伴。外敌被灭,同伴也立刻转作了敌人。
方才还亲密合作的小龙,突然就翻脸相向、狠狠撕了起来。
这法诀的精髓就是饲龙如养蛊,最后所有小龙都要互相残杀。
这般养出来的小龙,原就生性残暴好杀,天天不忘同类相残,若不是燕三郎卖力控制,身体里面早都天翻地覆。
现在,他彻底放任不管了,收缩所有力量,只去护住心脉。那里万一失守,他才是真地玩完。
饲主都不阻挠,小龙立刻缠在一起打生打死,斗得跟乌眼鸡似地。
受苦的是燕三郎。这些家伙原本该在气海里面决斗,《饲龙诀》的考量不是没道理,也只有气海能容纳这么惊人的真力总量。
“海”比“川”的容量要大得多。
可眼下情况特殊,为使燕三郎不至于爆体而亡,千岁特地将它们分别引到经脉当中。这样,小龙厮杀的主战场就变成了河川,真力鼓荡、杀气四溢。
如果燕三郎经脉强度稍弱一些,这时也是直接炸体而亡的下场。
但千岁原本对他的身体很有信心。经过多年打熬,这小子从内到外的身体强度都很惊人,意志力更是坚若磐石。他若不成,大概这世上也没人炼得成《饲龙诀》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噩运反噬的时效已过。
少年身体当中一共豢养六条真力小龙,其中四条已经两两捉对厮杀,那么还有两条独行,在追击的目标消失以后,就返身游回气海,去撞击千岁布下的封印了。
这样,燕三郎就需要一心三用,同时应付三处战场。
幸好千岁先前喂他服下的丹药已经生效,强大的药力能助他暂时巩固经脉,如同加高河堤,不让大水漫灌。
这时最吃紧的,就是心脉了,即便有元膏和冰魄加持,强大的气血也将它冲刷得摇摇欲坠,几度险断。
至于胸膛上的伤口,那是早就迸出血了。
也就是半盏茶功夫,第一对厮杀的小龙已经分出了胜负。
赢家通吃,输家一无所有,变作了强者的养分。
而攻打封印的两只小龙也已经得手,成功进入气海,在里面只遨游了一圈,就开始互不顺眼了,不出几息就兴高彩烈斗在了一起!
现在,战场只剩两处了。
燕三郎暗暗松一口气。
又过一炷香功夫,又一对小龙分出胜负。赢家吞掉了手下败将,摇头晃脑,就往气海而去。
现在还不到时候。少年全力引导两位河川中的王者在冲脉会面。
两强相遇,而后新一轮竞争爆发。
千岁看燕三郎脸色由赤红转为正常,又开始发白,但额角的汗珠始终流淌,也不知他身体当中的异变进行到哪一步了,暗自焦急。
但他脸色很快就平静下来。
经脉里的战斗结束了,获胜的小龙再一次吞掉对手,而后威风八面进军气海。
它已经是两连胜的选手了,体型比原来变大了不止两圈。
而在气海当中,它的两个对手的战斗还未休止。
它的到来,一下就打破了势均力敌的局面。
三龙混战,两强一弱,燕三郎的丹田热闹得像飓风天的海面。
但到了此时,他反倒安心许多。曾作战场的经脉受了损害,多处爆裂,后头修补起来不知要费多大功夫,但至少他暂时还没有走火入魔。现在丹田里有三龙缠斗,比原定数额减少了一半,对气海的威胁大减。
最后出个结果,也只是时间问题。
……
夕阳落山,天色渐晚。
这房间始终无人打扰。千岁等着盼着,终于又恢复了实体。
她抬手,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灯光照亮少年灰白的面庞。
一整个下午,他都维持这副模样,似乎不好也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