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燕三郎回府治伤第一个晚上,这侍女就来给她送点心了,直拖到今晚才下手,也算是耐性十足。
“阁楼里的俘虏,是你放出来的吧?”
这幽魂特地挑了今晚,吴城主等人都不在府,阁楼里的俘虏或许又能将千岁引开,她才好对燕三郎下手。
既如此,千岁和燕三郎干脆就顺水推舟,给她一个机会。
荆信察不答反问:“你怎知我会来?”眼前这分明就是个陷阱,白猫去八宝架下取画卷,就是要引她背对着窗口,好让红衣女郎偷溜进来。
可她想不通,自己的存在隐秘已极,遑论行动了。她都没跟第二人商量过,燕时初怎知她会来动手?
细思极恐。
“我不知道。”燕三郎很是诚恳,“我只晓得千岁还没倒霉到头,顺势而为罢了。”
荆信察一脸懵圈,不知所云;红衣女郎翻了个白眼,好气哦。
这厮的逻辑是这样的,福生子引发的噩运反噬还没结束,但在过去的几天里,除了鹤壁和画卷之战的确踩了大坑,其余时候千岁也只倒小霉,不伤筋也不动骨——这几天实在太平,她又安安分分缩在城主府,大概命运都找不到机会真正刁难她——但该倒的霉、该历的劫还是免不了,为了补足“噩运”的大剂量,最后这几天她应该会倒大霉。
少年想来想去,现在桃源里面四平八稳,对阿修罗应该没什么致命威胁了,反而她最大的软肋在此,就是燕三郎。
他身受重伤,连自己坐起都办不到。而他和阿修罗之间又有奇特的共生关系,他出了事,也就相当于千岁倒了大霉。
所以,这次的大麻烦十有七八要连带着落在他身上。可他现在动弹不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轻易能出什么事?
这就好推算了,有什么人或者东西非置燕三郎于死地不可呢?
结合不翼而飞的玉葫芦,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可是燕三郎也明白,该来的最后还是会来。在盛邑与司文睿的交手惊心动魄,他有一样心得:千万别跟福生子引发的噩运反噬对着干,尤其不要幻想能够阻止它的发生。
顺势而为,才有可能化危为安。
千岁还守在院子里的话,对方是绝不会出手的。
只有让荆信察亲眼看见她奔出去追逐阁楼里的幽魂俘虏,她才能放心大胆进来杀人抢画!
这是引狼入室。
狼,果然来了。
千岁没好气道:“庄南甲在哪?”
荆信察不语。
她既然不是海神使一伙儿,燕三郎和千岁就能基本笃定,这是庄南甲手下了。迷藏的圣树毁灭之后,活下来的信察和神使加起来也只有二十多个,人数越少越团结,再分裂成更多派别的可能性很小。
“敬酒不吃。”千岁笑了笑,骨链上突然燃起红色火焰。
荆信察忍不住痛呼出声。
无论红莲业火烧到谁身上,都会疼得要命。不过千岁拿捏了分寸,否则他整个人都付之一炬了。
远处好像也有人大叫,但千岁听不真切。
燕三郎换了个问题:“你怎么进来的?”
“我在映日峰已经等了半年!”荆信察吃痛不过,还是开口了,“不得门而入,直到这次雷暴。”
“你知道海神使会来?”业火稍减。
“知道。”荆信察忍痛道,“我们给了她情报和线索,她一定会来。”
“为什么?”千岁最好奇这一点,“她和庄南甲是死对头,就算上岸以后不火拼,庄南甲为何还要反帮她?”
“我们都要探索,于世长存之道。”荆信察的话里透出无奈,“夺下苍吾使者的躯壳,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好办法。两位大人虽有不睦,但海大人手里握有更多魂石,成功的可能更大。为今后计,我们必须合作。”
燕三郎问:“庄南甲在不在桃源之中?”
荆信察飞快摇头。
“回答出声。”
荆信察只得道:“不在。”
“他在哪里?”燕三郎收拾了海神使,心腹大患就还剩一个庄南甲了。
“我不知道。”荆信察大声道,“我半年前就离开龙大人了!他不必向我们交代去向。”
千岁顺势问道:“你们最后一次见面的位置?”
荆信察抿着嘴。
阿修罗打了个响指,骨链上的业火突然熊熊燃烧。
荆信察“啊”地一声痛呼,又煎熬了几息才招供:“同集城,龙牙山脚下的同集城!龙大人在那里住了半个月左右。”
千岁停手时,荆信察已经是汗如雨下。
就在此时,院门砰砰响了两声,有人疾声呼唤:“千岁小姐?”
燕三郎和千岁都听出,来者是金羽。看来这厮从酒局提早回来了,正好赶上这一摊子麻烦。
“进来。”
金羽行色匆匆,还未踏入中院就道:“逮回来的俘虏突然大叫。我把他嘴堵上了。但方才他瘫在地上,又吐了好几口血,血落地上就开始自燃。”他这才觉得不对,“府中侍卫去扶,结果烧伤了手掌,如今没人敢碰他。”
金羽擅潜匿、暗杀、侦测之术,却是诸多邪门歪道的门外汉。想起这里藏着一尊阿修罗,他就赶紧过来搬救兵。
“鲜血自燃?”千岁听得眉头一皱。这的确不寻常,她回身望了望燕三郎。
少年只道:“去吧。”
鸿武宝印持续生效期间,那幽魂可万万不能死。
千岁指着燕三郎对金羽道:“看好他。”
又指了指被骨链五花大绑的荆信察:“也看好他。”
金羽点头,她人就不见了。
金羽艳羡地叹了口气:“你运气可是真好!”有美艳又强大的阿修罗长相陪伴,这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这几天身体如何?”
“恢复良好。”燕三郎知道他关心自己何时离开桃源,“再有几天就能出发。”
“去卫国?”
“恐怕要先走一趟宣国或者龙牙山。”少年问他,“你可有要务待办?”
“没。”金羽呵呵一笑,“该断的关系都断干净了。只有几个好友,也不在梁国。”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