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床头灯照在谢风行的胳膊上,给他奶白色的皮肤笼罩上了一层锦缎般的质感,谢风行一只胳膊遮着胸口,睡的正熟,察觉陆驰凑上来,另一条胳膊还本能地伸过来,将他推开去。
陆驰轻声笑了一声,说:“不吃了。”
谢风行在睡梦中微微皱起了眉头,看起来有些凶。
陆驰就侧躺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谢风行。
看不够啊,看不够。
他微微下移,透过谢风行胳膊下的缝隙看了一眼。
都是他的杰作。
这边浓情蜜意,陆家大宅里却是乌云密布。
“陆驰和谢风行的事,你轻拿轻放吧。”陆驰说。
姜沁芳皱着眉头,穿上流光的睡衣:“我一向公事公办。”
“这里又没外人,你什么心思,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陆明语气放缓了一些,“都是一家人,何必闹这么难看,叫别人看笑话。”
姜沁芳捋了一下长发,拿了条发带扎成了一条马尾:“那你要先问问他,这几个月撤了我几个人了。你要支持他,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见,如果你还要劝我收手,老陆,有点过分了吧?”
她说着就回头看向陆明,往手掌心挤了护颈霜,抹在脖子上,那眼神却是有些怒的,脸色阴沉的厉害。
“我这真是两头不落好。”陆明笑了笑,说:“你们一个一个都把气往我身上撒。”
“那是你自找的。”姜沁芳说。
“我也不光是为了他,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为了陆奔和簌簌他们。”陆明把枕头放到背后,坐起来说:“你就只顾着眼前,不想以后了么?你今天都五十了,再干能干几年,将来这公司,还不是要落到陆驰的手里。”
姜沁芳听了这话,手上的动作就是一听,扭头看向了陆明。
“我知道你不喜欢听这种话,但这些都是事实,你不愿意承认也没办法。不然你找陆奔接班?他要是那块料,我也不回让陆驰回到公司里来……你现在跟陆驰撕这么难看,将来吃亏的还是咱们的孩子。”
姜沁芳反问说:“所以呢?我就该我半辈子的心血拱手让给他?我在速奔二十多年,我为速奔付出了多少,你应该心里比他们都清楚。没有我姜沁芳,速奔能有今天?我只是想拿回原本属于我的那部分,有错?”
她转过身去:“你已经够伤我的心了,我劝你最好闭嘴,一个字都不要再说。”
“你的苦我怎么会不知道,所以你要夺权,我是不是也没拦着你?我知道,你之所以想要夺我的权,是不放心,怕我把公司都交给陆驰。你不是为了自己在争,是为了陆奔和簌簌。”
姜沁芳听了这话,眼圈就是一红:“知道又怎么样,男人,一点良心都没有,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哄着我生孩子的时候跟我说,将来这一切都是我的。如今我只想拿到我应得的,反倒成了贪心不足了。我当初就该带着我的人离开速奔,头脑昏了,才跟你结婚。”
说到这里,姜沁芳伸手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再不说话了。
陆明叹了一口气:“你们都没错,都是我的错。”
姜沁芳不理他,陆明就又说:“我今天也跟陆驰摊开了讲了,可他说,他手里有陆奔的什么东西,你如果逼急了他,他就会爆出来。”
姜沁芳立马转过身来,眉头紧锁。
“你就看在陆奔的前程上,不要招惹他了。”陆明说。
“陆奔的东西,什么东西?”
“他没说,我也没问,但这是陆驰干得出来的事,他应该不是扯谎。”
姜沁芳紧抿着嘴唇,整个人气场都变了,静静地在那坐了一会,胸膛却开始起伏起来,脸色渐渐变红,冷笑说:“陆奔虽然不懂事,爱玩,但还是有分寸的,他能拿到什么他什么短处?谁知道他是不是虚张声势……拿自己的亲弟弟做威胁,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好儿子!他有本事就把他亲弟弟毁了,我倒要看看他有多狠的心!”
她说着就站了起来,陆明喊道:“你干什么去。”
“我去问问陆奔,我就不信我日子能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这都半夜了,你问什么。”
姜沁芳却没理他,直接敲响了陆奔的房门,没听见陆奔答应,她就自己推门进去了,陆奔从床上坐起来,说:“谁?”
姜沁芳将房间的灯打开,怒气冲冲地看着陆奔。
陆奔眯着眼:“妈,大半夜的你干嘛,吓我一跳。”
“你都干什么了,让陆驰抓住你的把柄来威胁我?”姜沁芳问。
陆奔一听就精神起来:“陆驰?他能抓住我什么把柄。”
“我就问你,有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一五一十老实交代。”
陆奔神色一紧:“我……我能做什么过分的事,再说了,怎么叫过分,抽烟,喝酒,玩女人?”
“有没有犯法的事?”姜沁芳问。
陆奔立马摇头:“没有,绝对没有!”姜沁芳说:“你最好都老实交代,不然哪天他如果爆出来你什么丑闻,别说我保不住你。”
陆奔神色慌张:“他……他知道什么了,他手里有我什么东西?”
他立马从床上跳下来:“他说他手里有我的证据?!怎么可能!”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姜沁芳厉声问。
陆奔说:“我哪儿激动了,我……我是生气,他这是污蔑,栽赃,他……”
陆奔躲开姜沁芳的视线,说:“我这就去当面跟他对质!”
“最好是没有。”姜沁芳说,“如果有,我希望你在这两天就老老实实告诉我。咱们马上就要和他撕破脸了。”
陆奔惊惶地看着姜沁芳,姜沁芳抿着嘴唇,眼睛略有些红,紧盯着他看。
陆奔舔了一下嘴唇,坐到了床上,却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姜沁芳从他房间里出来,就看见陆簌簌和陆文枝都在走廊里站着。
“都回去睡觉。”姜沁芳说。
陆文枝闻言立马回自己房间去了,躺回到床上以后,她就给陆驰发了个信息过去。发完信息以后她看了一眼床头摆着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是她的亲生母亲,身边穿迷彩军装的是陆驰,她站在他们俩中间,正在对着生日蜡烛许愿。
仔细看,她母亲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眼神却是很悲伤的,只可惜他们兄妹俩那时候都没有发觉。
她隐约听见陆奔说:“我真的都是被冤枉的,我没有!”
陆文枝闭上了眼睛,唇角露出一抹冷笑来,抱紧了她母亲给她买的玩具熊。
这一夜姜沁芳和陆奔两个人都失眠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陆奔的反应有点不对劲,陆驰手里可能真的掌握着他的秘密,姜沁芳一想到自己或许已经被陆驰挟制住,就烦躁的睡不着觉。
陆奔就更睡不着了。
他抽着烟,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陆驰知道了什么,他手里到底有他什么证据?
抽了一夜的烟,第二日一大早,他就开着跑车去陆驰那里了。
陆驰是被外头的吵闹声惊醒的,他蹙了一下眉头,伸手往右边一摸,只摸到谢风行留下的余温。
他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紧接着他就听见陆奔的声音,在院子里吼着:“你是谁啊,也敢拦着我!你敢再碰我一下试试,老子扇你信不信?!”
陆驰下了床,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就见常瑞正在拦着陆奔:“你哥还在睡觉呢,你先不要吵。”
陆驰将窗户打开:“大清早的,你发什么疯?”
陆奔还在盛怒当中,乍然听见陆驰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他抬头朝二楼看去,就见陆驰只穿了个睡裤,露着结实健壮的胸膛,眉目烦躁地看着他。
本来还盛气凌人的陆奔一下子就安分了下来,恶狠狠地瞪了常瑞一眼,没有再说话。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抬脚进了别墅,刚进去,就见陆驰裹着一件灰色睡袍从楼上下来了。
陆奔回头看了一眼,见常瑞他们都自动避开了。
他抿了一下嘴唇,说:“你手里到底有我什么东西?”
陆驰倒了杯水:“知道我手里有你的东西,还敢来我这儿这么闹,该夸你勇气可嘉呢,还是该说你蠢?”
陆驰在椅子上坐下,喝了口水,问:“姜沁芳知道你要来么?”
“你别提我妈的名字!”陆奔恶狠狠地说:“有本事别玩阴的,跟你抢公司的又不是我!我一向以为你光明磊落,没想到你也会这么卑鄙!”
陆驰说:“看来你是知道我手里有什么东西啊。”
陆奔脸色通红,紧抿着嘴唇一语不发。
也只有那件事了吧,他干过的荒唐事里,也只有那一件算是违法了吧?
“你……你怎么知道的?你手里到底有什么证据,你有视频?!是不是你把安冉给藏起来了?!”
是了,是了,怪不得他最近把北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安冉的人影,他都那个样了,自己一个人怎么可能跑得了,一定是陆驰干的!
陆奔越想越慌乱,朝陆驰走了几步:“哥,大哥,怎么说咱们都是亲兄弟,你要搞搞我妈,别搞我啊,我又没跟你抢。”
他急着伸手去抓陆驰的胳膊,陆驰直接一脚将他蹬倒在地上:“滚。”
陆奔倒在地上,又立即爬了起来:“我滚,我滚。我妈是不是跟你对着干了,我这就回去求她。”
他说着就踉跄着往外头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你别跟爸说啊,你说了我就真的完了。我就是一时糊涂,我太喜欢安冉了,我……”
他话还没说完,陆驰手里的杯子就砸了过来,杯子擦着他的头砸到了门框上,“砰”地一声碎裂开来,吓得陆奔撒腿就跑了出去。
外头站着的常瑞和小柳他们都惊呆了。
他们看着陆奔一路跑出院子,开着跑车瞬间就跑了个没影。
小柳戳了一下常瑞的胳膊,常瑞拿了笤帚进去,将玻璃碎片都扫了,安慰说:“大清早的,生那么大气。别理他不就完了。”
陆驰和姜沁芳母子的关系他是知道的,那是一向水火不容,陆驰也算很能忍的人,但却从不掩饰对他们的厌恶,之前他还一直劝陆驰敷衍着装一下来着,今天看,这个陆奔,实在不成个样子,正是那种最讨人厌的富二代。
陆奔自然也知道陆驰和他们的关系。
他不会放过自己的,哪怕现在会,将来也不会。
陆驰就是一头野兽,只要逮着机会,他就会咬死他。
陆奔直接开车去了速奔总部。
“你说什么?”姜沁芳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
陆奔脸色通红:“我……我我没有染上瘾,上瘾的不是我,是安冉。我都是被我朋友带的,他们告诉我说……”
还没等他说完,姜沁芳“啪”地就给了他一巴掌。
陆奔被扇的眼冒金星,几乎倒在了地上,他刚要辩解,姜沁芳“啪”地又给了他一巴掌。
陆奔直接哭了出来。
“哭,哭,你还有脸哭!”姜沁芳说着又给了他一巴掌,“我是不是跟你强调过一万遍,随便你玩,但是赌和毒都不能碰!”
“不是毒,不是毒,就是一种药,我就……我就试过一次,我主要是喂给安冉吃的,我……”
话没说完,姜沁芳就又给了他一巴掌。
陆奔跪在地上:“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妈,你要救我,爸知道肯定不会饶了我的,我不想坐牢,陆驰手里是不是有我拍的视频,安冉消失了,他会不会把视频发给他……”
姜沁芳捂着额头,踉跄着靠在办公桌上,然后走过去将办公室的门反锁了,红着眼睛盯着陆奔看。
陆奔被打的嘴角都流血了,一直哭。姜沁芳喘了好一会,神色忽然变得坚毅了起来:“现在,把你和那个安冉的事,从头到尾给我讲一遍。一个细节都不要漏掉!”
一个小时以后,姜沁芳从办公室里出来,问她的助理:“陆副总今天来公司了么?”
助理打了个电话过去:“来了。”
姜沁芳脸色难看的厉害,助理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透过开着的门缝,听见陆奔在她办公室里头哭。
十分钟后,姜沁芳出现在陆驰的办公室里。
陆驰朝他的助理看了一眼,助理放下手里的咖啡,便关上门出去了。
他坐在办公椅上,淡淡地看向姜沁芳。
姜沁芳说:“你手里的东西,我能看一下么?”
陆驰说:“事关当事人的隐私,恐怕不能给你看。”
姜沁芳扭头看向陆驰,湿润的眼睛里都是戾气:“陆驰,我们斗,真的非要把陆奔扯进来么?”
“陆奔都告诉你了么?”陆驰说,“在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之后,你依然认为我只是出于报复你们母子的目的,才将安冉保护起来么?”
陆驰的脸上没有一丝温情,说:“如果是那样,你就错了,我保护他,固然有我的个人目的,但更因为我是个人。如果不是我发现了他,将他带走,你儿子现在手上可能就有一条人命了。”
“那是他自己要寻死,不要把我儿子说的像个杀人犯一样!”“那他为什么要寻死呢?”陆驰淡淡地说,“一个风华正茂的,十八岁的大学生,好好的为什么要寻死呢?”姜沁芳紧抿着嘴唇,没有回答他。
“看来跟你说这些,一点都没有用。”陆驰说,“就像当年我母亲死,你是不是也觉得,是她自己要寻死,不是你杀的,所以不关你的事?”
姜沁芳红着眼看向陆驰,目光冰凉,脖子隐隐露出青筋来。
“我永远不会跟你坐在谈判桌上,不管发生任何事。”陆驰说,“所以我的办公室,你不用来。”
“陆驰,你确定要这么狠?”姜沁芳咬着牙说,“为了我的孩子,我什么都做的出来。”
“安冉的事和我关系不大,要不要公布那段视频,要不要告陆奔,这是他这个受害者会做的决定,不是我。”陆驰直视着姜沁芳,“当然,你如果要将这些归到我身上,也可以,我们之间的恩怨,也不差这一点半点。”
姜沁芳的手指抓紧了椅背:“好,好。”
她盯着陆驰,目眦欲裂,语气却平缓了下来,一字一句地说:“如果陆奔出了什么事,我就算拼出命去,也会跟你斗到底。”
她转身打开房门就走了出去,“砰”地一声带上了房门。
今天的天气并不好,天一直阴沉沉的,乌云厚重的快要坠下来,快十一月了,天气却闷的厉害,大教室里,本已经停了很久的风扇又被打开了,摇摇晃晃地转着,谢风行扭头朝窗外看去,见一阵一阵地风吹着校园里的树木起起伏伏。
就在这时候,小爱突然冒了出来:“宿主,宿主!”
谢风行问:“吓我一跳,怎么了?”
“剧情好像提前了!”小爱惊慌地说,“霍守礼家里失火了!”
谢风行惊了一下:“什么?”
“霍守礼家里失火了,沈河他们接到报警以后,已经驱车赶过去了!”
谢风行将书收了,他旁边的赵晚拉住他,低声问:“你干什么去?”
讲台上的政治老师察觉了动静,便朝最后一排看了过来,谢风行却什么也没说,提着书包便从后门走了出来,他快步下了楼梯,刚跑出一楼大厅,一阵狂风就扑了上来,大风席卷了整个校园,教学楼前的一排自行车哈啦啦被吹倒了一大片。
谢风行跑到学校外头,拦了一辆出租车,便直接去了霍守礼那里,
“不是说要等到寒假么?”他问小爱。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剧情提前了。”小爱说,“我这边还在查。”
谢风行紧抿着嘴唇,车子还未到城中村,他就看到远处一栋破旧的大楼冒着滚滚的浓烟,大风卷着火舌,直接从窗口蹿了出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在大风中忽远忽近。
直接烧死他算了。
车子在距离大楼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前头停着两辆红色的消防车,还有一辆白色的救护车,一群人围在周围,这大楼太过破旧,防盗窗上有东西掉落下来,引起一阵惊呼,谢风行刚穿过人群,便见滚滚的浓烟从楼道入口翻滚出来,随即他便听见一阵欢呼声,一个肤色黝黑的青年消防员抱着一个黑乎乎的男人,从滚滚浓烟里冲了出来。
霍守礼整张脸都被烟熏成了黑色的,眼白却也因此更为分明,他怔怔地看着抱着他的沈河,眼睛精亮,透着病态又炙热的光,像看他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