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姻缘

晨光熹微,露水蒙蒙。

池澜披着一件单薄的披风站在秦府门口,翘首以盼地望着府中,像是在等待着谁。

秦岸站在她身后,神色浅淡,不时地瞥一眼莫名兴奋的她。

“可要进马车内坐坐?”秦岸还记得她的脚伤,生怕她久站了加重伤情。

“不了不了,等会大夫人不是要出来了吗?我一晚辈先进去坐着,那多不好啊……”

“……”

没听见他的回应,池澜回望他,见他神情寡淡,眉心蹙着,似有不耐。

“你怎么了?”

“没什么。”

秦岸垂下眼眸,薄唇一抿。

“……”池澜不信,瞧着他就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她撇了撇嘴,不打算理他。

不知等了多久,传言中的大夫人姗姗而来。

只见她一身素色道袍,身材纤瘦,神色悲悯,与秦岸相似的漆色眸子无欲无求,波澜不惊,无言地扫过当下众人,目光只在秦岸身上停顿了半晌,唇瓣张了张,撇开脸,径直往最前方的马车走去。

池澜瞄了眼秦岸,见他神情不变,眼波未动,察觉到她的视线,也抬眼看了过来。

“上去罢,脚不累?”

“……哦。”

莺莺搀着她进了马车。

帘子方方放下,又被人从外掀了起来。

“?”池澜一时诧异,“你怎么也进来了?”

秦岸端坐,睨她,轻声反问道,“不可以?”

“……”

池澜小声嘀咕,“我还以为你会和大夫人一起坐呢……”

“她不喜吵闹。”

“我也不喜……”池澜小声嘀咕反怼他。

“我不吵。”

他自己说罢,从福来递过来的包袱中掏出一册书,垂眸看着。

“……”

“府中没有马车了吗?”

“没有了。”秦岸抬眼,“父亲去上任了,带走了一辆。三叔今日与友人相约出门,又带走了一辆。”

“就、就没了?”

“嗯。”

“哦……”

池澜顿时无话可说。

车内沉默了下来,池澜轻阖上眼眸养神。

安谧的车内只有秦岸时不时翻动书册的声响,不算吵,但很是催眠,池澜本不想睡去的,结果听着秦岸翻书的声响,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脑袋靠着车壁,官路不算平整,摇摇晃晃的,她睡得极不安稳,秀气的眉头拧着。

秦岸合上书册,抬眼看了过去,细碎的日光透过竹帘闯了进来,他的脸一半隐隐暗暗的匿在阴暗里,更显得面部轮廓分明,庄严肃穆,宛若低睨众生的神祇。

“……”

池澜的呼吸变得安稳绵长,双眸紧闭,攥着光滑的布料,沉沉睡去。

她的睡相极不文雅,爱动,睡着睡着便蹭蹭,想要寻到一个更舒适的地方,怀中似是搂着一块硬石般,硬邦邦的,没有半点柔软。

她不适地蹙眉,微微撅起嘴,梦魇呢喃了声。

秦岸不敢动。

整个人僵硬着,他垂眸看着睡在怀中的女子,只觉得浑身开始滚烫,面染薄红。

他只是见她睡得不安稳想将她的头靠在他肩上,却不料这人睡相极其不好,睡着睡着竟伸出手搂着他。

脸窝在他的肩颈处,绵长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窝、上下滚动的喉结处。

他艰难地从她怀中解放出一只手,想要将她的睡姿调整,他一动,她不满地呢喃:“莺莺别动……”

他不动了。

但她却动了起来。

“好硬啊……”她在睡梦中不满地抱怨,“我不要大石头……”

秦岸:“……”

秦岸深吸一口气,想要看她是否是熟睡了的,他低下头,身子却是猛然一僵。

他怔怔侧头,柔软滑过他的脸庞,鼻尖抵着他的鼻侧,温热的气息,浅淡的馨香萦绕在他的鼻间,钻进他的胸腔,令它猛然一滞。

时间仿佛停滞了,他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动静,唯有那一处柔软。

温润柔软。

她还蹭了蹭。

他呆呆垂眸,似是不敢置信,眼瞳骤然一缩。

是了,如他所想的一般。

是她的唇。

咽喉干涩,他咽了咽,喉结滚动,却没有缓解半分。

良久,他将视线移开,盯着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一沉一浮。

池澜睡得不安分,侧了下头,整个人从他的肩颈滑落,秦岸眉心一跳,及时伸手扶着她的脑袋,让她垫在自己的腿上。

这人还睡得安稳,没有受到半分影响,只有秦岸一人心跳如鼓,震耳欲聋。

他低头用手轻抚着她的发丝,似是在安抚着受惊的小猫,一寸一寸,终是逾越了底线,柔了心肠。

池澜这一觉睡得极为舒适安稳,待她醒来之时,车内只剩她一人,马车安稳地停着,周围极为安静。

她疑惑起身,试着去喊莺莺。

“莺莺?”

“秦岸?”

在外头站着的莺莺看了眼挺拔站立的秦岸,得了他的眼色,急忙上前应她:

“欸欸欸,姑娘,奴婢在呢。”

莺莺赶紧上前扶着她下马车。

“姑娘歇息得可还好?”

池澜摇了摇尚未完全清醒的脑子,“嗯”了声。

“还不错,这一路竟没有受到半点颠簸。”池澜自感神奇地讶异道。

这还不是您枕着岸公子的腿睡了一路。

莺莺在心中腹诽着,不过这话倒是不敢说。

想起到地方时,她想要掀开帘子叫她时的景象,岸公子靠在车壁上垂眸盯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她的姑娘则是枕着他的大腿睡得安稳。

秦岸听闻声响抬眸看她,竖起长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安静。

莺莺畏惧他,点头如捣蒜,看着他动作轻柔地将池澜放下。

两人出了马车。

秦岸看着放下的帘子,扫了眼她,声线低沉,带了丝耐人寻味的暗哑,他道:“此事莫要让外人知晓。”

“是……”

福来在两人说话之时走了过来,他对秦岸道,“夫人问郎君可要一同上山?”

他问完,视线瞟了眼,“表姑娘呢?怎地不见了?”

秦岸蹙眉,冷声道,“佛门重地,莫要高声叫喊。”

福来见他面容严肃,神色一凛,恭敬地应声。

“是。”

“让她自己先上去。”

秦岸转身走了几步,不料脚已被池澜枕得酥麻,踉跄了几步。

福来急忙上前,焦急询问,“郎君怎么了?可有何不适?”

“……无碍。不过是腿麻了。”

“腿麻?为何会腿麻?”福来不解,还想要继续问。

秦岸抿了抿唇,拨开他的手,缓慢地走向一旁。

他挠头不解,但见他确实无碍,便跑去向大夫人回复了。

“秦岸呢?”

莺莺回神,将池澜扶下马车,视线寻找着秦岸的身影,却见他已经走上了石阶。

背影挺拔高大。

显然池澜也看到了,她拧眉嘟囔,“这人怎的不等我们啊!?”

说罢,她自己提着裙角跟了上去。

莺莺也追了上去。

普济寺坐落在山顶,云雾缭绕,威严古朴的寺庙明明隐隐地显现在山丛之中。

通往寺庙的路上有上千石阶,不算陡峭,却也爬的累人。

她跟秦岸的距离越拉越远,她喘着气,扶着腰,大汗淋漓,汗水黏津津的,好不狼狈。

好不容易爬上去了,早已不见秦岸的踪影,她心中暗骂,早知如此就不该应了他的鬼话来这,她能有什么佛可以拜?有什么愿可以求?

这是来游玩的吗?

这分明是来升天的!

池澜心跳如雷,扶着白玉围栏直愣愣地站在寺庙门口缓着气。

一个年轻的沙弥走了过来,笑容可掬地问她,“不知姑娘可是寻不着路了?贫僧可为姑娘引路。”

池澜谢过沙弥,她向他询问可有见到方才过来的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

沙弥显然是认得他的,微笑着道:“您问的是秦公子啊!那贫僧知道该带您去哪了。请跟我来。”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池澜对他福了一礼,跟在他身后。

“大师可是认识他?”

沙弥点了点头,“秦家在泾阳百年,我等在这居住自然是知道,而这秦家大公子少时才高八斗,早已是在泾阳闻名。这秦大夫人亦是寺中常客,每年都会来寺里禅修。而秦家每年也会给寺里捐香油,修缮寺庙,我们一众弟子都认得秦家人,也感念着他们对我寺的恩情。”

这个沙弥年纪不大,倒是个健谈的,没两句就将她想要问的都讲了出来。

“不知姑娘是秦家何人?竟没见过姑娘。”小沙弥圆圆的眼眸亮晶晶的,好奇地看了眼她。

“我家与秦家有渊源,算得上是表亲。”

沙弥咧嘴一笑,恍然大悟,“原是表姑娘啊!”

他更是热情了些。

“贫僧冒昧地问一句,不知姑娘可否有婚配?”

池澜讶异,也没想到这小和尚这般八卦,笑了笑,还未等她说,他见状急忙解释,“姑娘莫要误会了,贫僧的意思是,若姑娘还未有婚配,贫僧建议姑娘可以拜拜我们寺中的菩萨,我们普济寺求姻缘可灵验了呢!”

小沙弥很是兴奋。

池澜闻言面色怔然,她呆呆侧头看他,开口问他,“您方才说了什么?”

小沙弥摸不着头脑,还是回了她:“贫僧推荐您去拜拜我们这儿的菩萨。”

“……不,不是这句。”

池澜拧了拧眉。

“啊?姑娘怎的了?”

池澜摆了摆手,脚步微顿,似有不确定地,“您方才说普济寺什么很灵?”

“求姻缘啊?”小沙弥挠了挠头,他很是兴奋地向她介绍,“……还有许多外乡人不远千里特意来我们这儿就是为了求一个好的姻缘呢!您可千万别错过了!”

“我们普济寺求姻缘最灵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