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
秦岸怔愣片刻,随即摇了摇头。
“何谓动心?”
“……”
“见到她会紧张?”老太太试探。
他默了默,而后摇头,想不通她说的为何见到池澜会紧张,她长得既不可怕,脾性又好,为何要紧张?
倒是有时她因不想练字偷摸耍赖时,觉得她有趣可爱极了……
秦岸几不可查地勾了下唇。
“那,见到她可有心跳加快的感觉?”
老太太又换了个说法。
“……”秦岸陷入深思,眉心微蹙。
老太太多瞧了几眼他的神色,见他茫然,又道:
“你对她就没有其他的感情?”
“不过是兄妹之情,何来其他的?”秦岸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说罢,他自己亦是愣住了。
“……”
秦老太太抬眸多看了他几眼,心中暗叹,也省得他这是还未开窍,随后摇摇头,轻声道:“无事,这些事还是你自己探寻体会的为好,旁人帮不得你。”
“……?”
“各自姻缘,自有定数。”
老太太莫名其妙地说完话后,拄着拐杖走了。
秦岸顿在原地愣住许久,修长宽大的手掌摁在心口,以往清明的眼眸中带着迷茫。
经那次老太太的问话后,秦岸不时地在脑海中涌出关于池澜的身影,她撒娇的娇容,她清甜的嗓音……
以致于他有时又梦见那位一直瞧不清面容的女子时,她的脸会变成池澜的娇容。
吓得他从梦中惊醒,又回味着梦中情节。
放在案几之上的烛台倾倒,摇曳的烛火一灭。
真是着了魔了……
他连夜起身念了数遍清心咒,又在书房之中抄了一宿的经书,方能压下那股羞愧、难耐的异动。
这日,秦岸收到了老太太的命令,让他空闲之时多陪池澜解解闷。
池澜的课业耽搁了几日,庆幸的是她的脚伤并不严重,只是瞧着可怕罢了。
休养了几日,红肿消退,已然可以下地行走了。
但老太太和池母皆是不放心,都圈着她不准她下地乱跑,因而在养病之中过于无聊,老太太体谅她,便让秦岸来陪她。
池澜喝着莺莺拿过来的补药,从碗沿边偷偷抬眼瞧他。
他端坐着,让福来捧来了一大沓东西,有书籍,亦有许久不见的练字帖。
她恨不得将手中的药碗捧得久些,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秦岸闲闲地抬眼看过去,冷清的眼神似是早已看穿一切,嘴角微微上扬。
他什么也没说,不过是看了她一眼,任由她装模作样地慢慢喝药,也不催她。
可再满的药也有喝完的时候。
池澜小心翼翼地问他:“那日……”
“嗯?”秦岸的眸子从书册中抬起来。
“那日你罚秦皎的族法很严重?”她想起秦皎那被吓得半死不活的样子,有些好奇。
“嗯,还好,是她有错在先,你不必自责。”
“……嗯,我自然是不会自责的……”池澜嘟囔。
本来也不是她的错,要是能罚一下她,搓搓她的锐气,她自然是十分赞成的,可惜了……
池母虽气,但还是心疼自己的孩子被人伤害,那日她只言未发,只是担心着她的伤势。
池澜心中有气,但还是忍了下去。
但她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这厢乖乖巧巧地原谅她了,另一厢,差莺莺半夜吓唬她,结果这人不禁吓,第二日便起了高热,倒是让她得了个不用去学堂的好处。
池澜有些憋闷。
那日她原谅秦皎的冒犯也并非是真心的,而是想着这二夫人执掌秦府中馈,若是因秦皎而得罪了她,万一她心下有了疙瘩,对她们母女有了微词,她们在这府中可不好过。
若是刁难她还好,她年轻不畏,但她母亲一直都是被父亲娇养着的,又怎能过得了苦日子?
池澜垂眸敛下心绪。
“那可以和我说说那族法是什么吗?”池澜抬眸对上秦岸探究的眼神,她立刻又道,“要是不能说也没事……”
秦岸合上书册,道,“这倒不是什么不可说的秘密,不过是秦家人才可知的族法……”
池澜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眼神期待。
“……”他眉梢一扬,“说与你听亦是可以……”
“……”池澜忽感这这厮的微隐的笑不怀好意,右眼皮一抽,只听他道:“明日随我去普济寺,我便告诉你。”
“……”
池澜掂量着他的神色,揣摩着他的意图。
但看他不动声色,心下没底,弱弱道:“我脚还没好……”
秦岸闻言瞥她隐在裙下的脚,又迅速移开了目光。
“方才我进来时——”
“好吧,你先说去那干什么。”她紧忙打断他揭穿自己的话,神情讪讪地回想到刚才她爬上梯子抱下阿娘的猫而被他撞见的场面。
“我母亲要去普济寺修禅一段时日,我去护送,正好你也可以去求个佛。”他说起自己的母亲,方才狡黠的神情冷淡了下来,语气像是在谈论一个陌生人。
池澜不好与他多说,唯恐问起些不合时宜、戳人伤口的辛密,及时闭嘴。
“我能求什么佛?”她不明所以地嘟囔。
秦岸只是淡淡一笑,不可置否。
她点了点头,想想自己也没什么事可做,也在房中闷了许久,正好可以出去散散心。
“好啊。”
见她答应,秦岸勾了下唇角。
“所以,你罚秦皎的族法是什么?”池澜探头过来,执着问他。
“……”
“不过是送去乡下庄子住几日罢了。”
“?”池澜有些不敢相信,生怕他是哄自己的,“就这儿?”
“嗯。”
“那她吓成那样子?”
“不知。”秦岸耸肩。
“……”
一旁的福来憋不住了,忍不住开口:“姑娘,那乡下的庄子可不是什么好去处,是老太爷为了处罚犯了大错的后辈建的,二公子以前去过一回,回来瘦成了杆,养了好几年才好,自此就算他再怎么胡闹,也不敢犯什么出格的大错……”
池澜了然,见福来讳莫如深,秦岸也不愿与她多谈下去,即便心下好奇,也识趣不再多问。
她兴致冲冲地问他关于去普济寺的事情,全然忽略桌上的字帖。
秦岸知她的心下在想些什么,也由着她,放下手中的书册耐心回答她不着头脑的问题。
“公子公子!”
秦岸带着福来从蘅兰居出来,行至半路,身后急匆匆追上一个仆从。
“大公子,四殿下又送来了拜帖……”他喘着气,站稳后将手中的拜帖递给他。
秦岸展开一看,剑眉一蹙,他抿唇,默了半晌,对福来道:“去备马车。”
“啊?郎君这是要出去?”福来瞧了眼天。
“嗯。”
秦岸语气不容置疑,福来只好照做。
一路驶向了皇府,又是那个凉亭之中,李庭正围炉煮茶,听见声音,抬眸一看,笑道:“你怎的来了?”
“草民拜见殿下。”
“无须多礼。”李庭指了对面的位置,“坐。”
“谢殿下。”
秦岸坐下后方回答他的问题。
“草民收到殿下送来的拜帖了。”
李庭手一顿。
“那怎么这就来了?”
“明日恐不能与殿下出行了。”
“不是说表姑娘的伤好些了吗?”
秦岸摇了摇头,“不是伤的问题。”
“那是为何?不是说好了吗?”李庭皱眉,略有不满。
“明日我们要去普济寺。”
他一怔,不可置信问道,“你们要去求姻缘?”
“不,不是,是草民母亲修禅日到了,需将她送至普济寺,表妹同去则是家中祖母之意,想让她亲自去求个平安。”秦岸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将缘由道出。
惹得站在一旁的福来不可思议地多看了他几眼。
郎君这张口就来的说谎功夫何时这般炉火纯青了?
李庭闻言一默。
“草民是来向殿下请罚的。”秦岸拱手谢罪,“是草民的错,竟忘了母亲的修禅日,害得殿下白欢喜一场。草民有罪,请殿下责罚。”
“……”
李庭将他扶起,神情晦涩,不过半刹,面色恢复如初,他微笑着对他道:“高陵不必如此,既家中有事,还是应以家中为重。”
“多谢殿下谅解。”
“……”李庭笑着,为他斟了杯茶,“这是新送上来的茶,高陵尝尝。”
“谢殿下。”
“不知高陵可要去多久?”
“两三日吧。”
“嗯。”李庭点了点头。
亭中一时沉默。
“那日本王送过去的药膳表姑娘用得可还好,这是进贡的珍品,对于疗伤化瘀颇有疗效。”
秦岸垂下眸子,杯中的碧波微澜,他笑了笑,“殿下给的珍品,澜儿用了自然是好得极快,今儿还爬梯抓猫呢,草民在此替表妹感念殿下。”
“有用那便是极好的。”
“……”
福来又忍不住瞥了眼自家郎君,正巧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身形一凛。
“高陵看着很是关心表姑娘。”李庭莫名其妙来了这一句。
秦岸抬眼。
“泾阳人皆言高陵冷情淡薄,就连府上的二叔亦是说你亲情淡漠,疏离冷淡,对府中弟妹都不热切,竟也对入府不久的表姑娘这般热心。”
李庭歪了歪头,很是疑惑的样子。
“殿下对澜儿也很好奇。”秦岸没有回答他,反而是直视着他,目光如炬,不卑不亢地反问。
“……”
李庭勾唇笑了笑。
“表姑娘美若冠玉,绰约多姿,性情可亲,自是惹人喜爱。也不由让本王想起在上京的妹妹。”
秦岸抿了抿唇。
他竟起了与他攀比之心。
话没经头脑便说出来。
“我与澜儿,”
“亦是兄妹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