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岸还站在原地听着戚成柳说话,但他只字未发,神色寡淡,似是不耐,微微蹙起眉头。
戚成柳见到他很是激动,但她擅长察言观色,见他剑眉几不可查地拧了一下,她低垂下眼皮,绞着披帛,低落道:
“高陵可是不喜我说这些?”
“嗯?”秦岸闻声回神,“没,戚姑娘莫要误会。”
她面带失落之意,秦岸抿了抿唇,心下一时竟有些烦躁,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戚姑娘莫要多想了,在下还有事在身,心下着急,这才有些恍惚。”
“真的吗?”戚成柳眸光闪闪,抬眸怔怔地看着他,想要得到他肯定的回答。
“……”
秦岸点了下头。
正当戚成柳还要说些什么,秦岸余光中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从万花丛中掠过,侧眸看过去的时候,正正好看见秦皎提起裙角追赶的身影。
见到想要见到的人,秦岸也顾不得什么了,看都没看,立刻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戚姑娘,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诶,高、高陵!”
秦岸疾走赶上去,一路上,隐隐约约能听到她们的交谈。
“你就不好奇吗?”
他听到四妹妹的问话。
心下虽不耻自己这偷听的行为,但闻言不免好奇,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前面的倩影。
“不好奇。我好奇他们做什么?”
他们?
指他和戚姑娘吗?
她看见了?
秦岸袖下的长指微微蜷缩,卑劣的没有出声喊住她们。
“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大哥呢……”
“!?”
“!!!”
秦岸瞳孔一缩,猛然看向她。
只见她脚步一顿,停在门口的石阶上,倏然回头,美眸大睁,甚是惊讶道:
“怎么可能!?”
“……”
“怎么不可能!?”
秦皎很是震惊,反问。
池澜回头看她,唇瓣张着,本想说话,在见到他后,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呆住了。
秦皎也看到他了,瑟缩在她的身后,两人像是做错了事情一般,不安地绞着手,眼神飘忽。
“大、大哥……”
秦皎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很是尴尬,她的脚趾快要将鞋底抠烂了,唯唯诺诺问他:“大、大哥你怎的来了啊?”
“……”
“也是来赏知府夫人的花的?”秦皎没话找话,缓解尴尬。
却不料气氛更是凝滞,
秦岸没应话,幽深暗沉的眸光射向她们,虽看的是靠在一起的她们,但秦皎总觉得这道可怕的目光并没有直视她,因为她没有喘不上气的感觉。
反倒是……
她侧眸看向沉默的池澜。
嗯……
好家伙,池澜竟能顶住大哥这可怖的目光,神色未变!
勇士!
是个勇士!
秦皎此刻对池澜改观了不少,心中暗暗给她竖起大拇指,对她刮目相看。
池澜此刻的心情如同知道自己要练一千遍的字一般,莫名心虚,欲哭无泪。
也不知他站了多久,也听了多少。
池澜强撑着镇定,面色未变,迟疑地开口问道:“你……”
秦岸打断她,“殿下让我回府时顺道将贵重的物品送来给知府大人。”
“啊,哦哦哦……”池澜一时无话。
顺道?
恢复些许理智的秦皎可嗅到了一丝奇怪。
不论是皇府,还是知府府邸,和秦府可是三个全然不沾边的方向的啊……
就连跟在秦岸身后的福来也被他莫须有的理由搞蒙了,这四殿下何时让郎君送东西来了?
他怎的不知道?
秦皎看他们的眼神带着怪异。
还未等她理清思路,秦岸走到她们面前,声音冷淡,道:
“走吧,天色不早了,回府吧。”
说罢,便先行一步走出知府。
“哦,好。”池澜乖巧地跟在秦岸身后。
秦皎与福来回了神,急忙跟了上去。
秦岸一言不发上了自己的马车,池澜还站在他马车前,心下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在帘子落下时,池澜对上了秦岸的视线。
清冷冷的,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涌,最后轻轻阖起眼眸,掩盖一切情绪。
“喂!池澜,快走了!”
秦皎站在车架上喊她。
“哦哦,来啦。”
池澜甩了甩头,将闷重的思绪甩开,小跑到了马车前,回眸瞧了眼秦岸的马车,发现已经驶走了。
这是生气了?
他听到了?
她猜不准,咬咬唇,只能想着回府后查探查探。
结果,还未等她下车,福来已经让马奴将马车拉往马厩了。
她急忙喊住他:“福来福来!”
“怎么了?”
“你家郎君呢?”
“哦,郎君说他身体不适,先进去了。”福来想着秦岸下车进府时的健步如飞,心中嘟囔着,看来也不像是身体不适的样子啊,反倒像是,像是……
落荒而逃?
“……”
“姑娘?”
“没、没事,让他好好歇息,明日我再去看——”
“郎君说您明日就先别来了,殿下还有事要找他,明日可能也要出府的。”
“……”池澜顿时有些慌了。
这还真是生气了?
他气什么?
池澜一时也摸不着头脑,不理解他气的点到底是在哪里。
“哦,对了,郎君又让奴才跟您说了,说今日之事抱歉了,没有跟您说一声,害您白跑了一趟。”
池澜:“……”
“姑娘您怎么了?”
“没,没事……”池澜摆了摆手,欲哭无泪,“你先忙吧。”
“诶好。”
池澜目送福来离开,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秦皎立在门前,扭头问她,“帮王大爷守门?”
“……来了。”
池澜提起裙角走上前。
秦皎幸灾乐祸地捂嘴笑,“你也有今天?”
“……”池澜乜她。
“我可告诉你,大哥生气可是很可怕的!就连我爹爹娘亲,甚至是大伯,也是惧怕大哥生气!”
“你可小心点吧。”
秦皎心情不错,哼了哼,乐得小跑进了府。
“……”
池澜眼神哀怨地抬头望天。
第二日。
天方蒙蒙亮,雾气笼罩着秦府,池澜起了个大早,她带着莺莺走向秦岸的小院。
她一夜未眠,心中一直想着昨日的那件事,辗转难眠。
秦岸为何要生气,难道就因为她说的那句话?
池澜默了默。
仔细想想这句话确实是有些伤人,他明明可以拒绝教导她课业,却也花了心思和精力帮助她,也不该这样“忘恩负义”,伤他的心。
池澜鼓起勇气,想要去找他道歉,解释她昨日说的话。
趁着他还未出门之前。
却在走到他的院子外驻足,徘徊不前。
“姑娘为何走到这里了还未进去?”莺莺在一旁小心问她。
池澜喃喃:“守株待岸……”
“?”
莺莺不懂,只能陪着她一起站在门外。
晨光大亮,她听到了院内有人在打扫的声音。
脚步声渐渐接近。
池澜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翘首以望。
门开了,负责洒扫的老伯从里面出来了,被站在门口的两人吓了一跳。
“姑、姑娘怎的站在这里?”
“表哥起了吗?”
老伯摇头,“不清楚,按道理说理应是起了的。姑娘可要进去?”
“不了,能否进去替我看一下他是否在吗?”池澜抿了抿唇,请求道。
老伯疑惑地看了眼她,不明所以,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姑娘先等着,老奴进去看看。”
“嗯,多谢。”
池澜在门外站着,垫着脚尖想要看向内院。
不多时,老伯慢慢地走了出来。
他冲她摇了摇头,“郎君不在。”
“福来也不在吗?”
“是的,姑娘。”
“……”
池澜蹙眉,秦岸这是刻意避着她吗?
既然不在,想必是去了四皇子府上了,池澜只好带着莺莺去给老太太请安去了。
老伯瞅了眼池澜离开的背影,回头看了眼内院,抹了抹额上的汗。
这欺骗小姑娘,真是为老不尊哟……
幽暗的书房。
秦岸只手撑额,一手搭在桌上,长指轻敲着。
面前是一册敞开的书面,上面写有密密麻麻的批注。
福来走了进去,轻声唤他:“郎君。”
他瞥了眼他从晨起开始都未翻动过一页的书册,微微俯身为他研开已经快要干涸的墨,边道,“表姑娘离开了。”
“……嗯。”
秦岸垂着眸,看不清内里的情绪,只是低声应了。
“郎君可是在生表姑娘的气?”
福来壮着胆试探。
“……”
秦岸抬眸不语。
“郎君您这样躲着表姑娘也不是个办法啊,有些话还是得开诚布公说出来,不然,”他顿了顿,抬眼看他,继续道,“不然,只会伤了和气。”
见他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福来轻叹一声,将墨研好转身出去。
“午时。”
福来闻声转身。
“午时她若来了,便让她进来。”
“是!”
福来眉开眼笑,应声走了出去。
“……”
秦岸眸光虚虚地落在反着光的墨水上,玉白的手抚上左胸膛,不轻不重地摁了下。
池澜午时又去了一趟。
这时正好遇上端药进去的福来,他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表姑娘可是来找郎君的?”他双手没空,用嘴努了努书房的方向,笑道,“郎君就在书房里,喏,奴才这正要给郎君送药过去。”
两人一同走着,池澜含蓄问他:“你家郎君……这病?”
“好多了!特别是表姑娘来的这段时日,郎君发病的次数大大减少了!”福来也不向她遮掩。
池澜点头。
“昨日……”池澜迟疑地,“昨日与你家郎君在知府闲聊的女子……”
“哦,你说的是戚姑娘啊!”福来笑意盈盈。
她点了点头,看来福来对她也很熟悉。
“戚姑娘的兄长是郎君的同窗,少时一同念书骑马,交情颇深。”
“那……”
“怎么了?”
福来见她欲言又止,爽朗笑问:“姑娘有话可直说,奴才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戚姑娘与你家郎君……”
池澜扬眉示意,问得隐晦。
“哦,您是想问戚姑娘和郎君的关系吗?”福来脚步停在书房门口,拧眉道,“这是郎君的私事,姑娘若是想知道,您还是亲自问郎君吧。”
“……”
池澜方要再开口,门后幽幽传来秦岸低沉的嗓音:
“看来你很关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