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玉离亲完沈庭雪,就将人放开了,唇边还带着一丝血线,眸色依旧沉冷。
不过莫名有一丝傲娇别扭的气息。
沈庭雪低低咳嗽了两声,决定暂时不跟这个小心魔讲道理,只低头看向殷玉离的手。
“你的手方才受伤了——”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沈庭雪这时才发觉,其实殷玉离的手早就已经愈合了,不光看不到一滴血,也看不到一丝伤痕了。
目睹这一幕的沈庭雪一颗心骤然一沉。
他知道玄龙玺在吞噬殷玉离的躯体。
两条龙脉的能量本来是足够温养殷玉离的躯体,让殷玉离保持着活人鲜活的姿态,可现在多了两个心魔,加上殷玉离自己那个稀奇古怪的心魔,玄龙玺的能量便又被重新激发了。
沈庭雪:……
殷玉离看着沈庭雪的眼神,眉头微微一挑:“仙尊心疼了?”
沈庭雪被殷玉离这句话噎了一下,然后他就正色道:“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还是要把那两个心魔都逼出来才行。”
殷玉离淡淡道:“仙尊不喜欢我这样?”
沈庭雪:……
怎么感觉鸡同鸭讲?
殷玉离看着沈庭雪无语的眼神,眸光顿时变得凶狠了几分:“我知道,你是觉得我现在同那些魔物没什么区别了,所以才敷衍我,对不对?”
沈庭雪无语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殷玉离:“你就是这个意思!”
沈庭雪嘴角抽搐了一下,半晌:“我们能不这么幼稚地吵架么?”
殷玉离面容扭曲了一瞬:“你就是不在乎我!”
沈庭雪:……
完了,说不通了。
最终沈庭雪只能闭上眼,低声道:“你先冷静一会,我也冷静一会。太上宗的人迟早会找过来,到时你千万不要失控。”
殷玉离语气冰冷:“我可不怕他们,来一个我杀一个。”
沈庭雪:?
半晌,沈庭雪只能无奈地睁开眼,静静凝视着殷玉离,低声道:“你到底想我怎么对你?”
殷玉离看着沈庭雪苍白却依旧平静温和的侧脸,血红的眸子中莫名就溢出一丝不忿。
过了好一会,殷玉离恨恨道:“你以前明明那么喜欢我的,你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沈庭雪尴尬了一瞬,只能柔声道:“我会努力想起来的,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若是先前沈庭雪还怀疑殷玉离对他的感情,但自从看到殷玉离徒手撕裂那剑气囚笼之后,沈庭雪的一颗心便深深被震撼了。
他相信,殷玉离真的不是骗他。
也觉得他或许真的喜欢过殷玉离。
只是从前那段记忆真的就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沈庭雪也觉得很头痛。
殷玉离听到沈庭雪这句话,眸光变幻了片刻,最终他却冷笑了一声道:“我现在不相信你了,等你什么时候证明你真的想起来了,我再给你解开这锁灵链。”
说着,殷玉离居高临下地起身,一拂袖,竟是径直朝外走去。
沈庭雪看着殷玉离离开的背影,莫名其妙极了。
他也没说让殷玉离给他解开锁灵链啊,殷玉离出现幻听了?
此时,在沈庭雪没看到的地方,殷玉离在起身一别过脸的时候,面上的神情就变得扭曲了起来,血色的瞳孔里也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有两个声音在他脑海中打架。
一个在说,不可以这样对仙尊,仙尊也是无辜的,如果再这么做,真的就完全得不到仙尊的信任了。
一个在说,你别装白莲花了,你不就是想狠狠地欺负他么?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放在你眼前,你怎么不上?
就算他现在不喜欢你,你多跟他双修几次,他自然就食髓知味了,上啊!
殷玉离:……
·
殷玉离走得匆忙,沈庭雪都没来得及从他那知道一些关于宫倦的消息。
但从殷玉离方才的表现来看,沈庭雪猜测,宫倦的心魔或许跟他的身世有关……
宫倦对沈庭雪从未隐瞒过任何事,但关于沈庭雪的身世,宫倦总是语焉不详。
只说沈庭雪双亲都是修士,但当年三国混战,沈庭雪父母在一场争斗中不幸身亡,他作为沈庭雪双亲的朋友,就收养了沈庭雪。
如果说,沈庭雪没有记忆,他会相信宫倦说的,这个单薄的背景故事。
只是……沈庭雪后来自己学会了一门秘法,对自己用了记忆回溯……
小孩子很多时候记不清小时候的事,但那些看过的画面却不会抹去。
沈庭雪那一次无意间进行记忆回溯,就看到了一些,关于他双亲的内容。
画面里并没有任何战争相关的内容,反而十分岁月静好,那会他双亲也只是很平凡的一对夫妻,整日就是带他读书,玩玩具,坐小木马。
突然某一日,他的双亲失踪了。
他在家里饿了两天一夜,奄奄一息,哭都哭不出来。
这个时候,宫倦出现,将他带走了。
后来沈庭雪留心去查过这件事,之后他才发现,原来太上宗附近那个小镇里居住的许多看似普通的人,都是逃难在外的修士。
他的双亲,背景似乎也不简单。
但时间过了太久,就算调查,沈庭雪也调查不出来。
也就是因此,沈庭雪跟宫倦的关系微微生出了一层隔膜。
但沈庭雪并不知道宫倦对他的父母做过什么,疑罪从无,所以他从未将这件事说出来。
直到今日,殷玉离对他讲,宫倦的心魔跟他有关,他第一反应就是他的身世……
沈庭雪闭了闭眼,长睫有些颤抖,希望事情不要是他猜的那样。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他对太上宗的最后一丝念想也恐怕要斩断了。
·
太上宗内
黎闻鹤和林云思看着坐在蒲团上,形容枯槁,整个人仿佛老了几十岁的宫倦,神情都有些悲悯。
宫倦此时闭着眼,反而十分平静。
“我说了,让你们不要去找他。”
林云思:“当年的事既然都是误会,师祖你为什么不同师尊解释清楚?!”
宫倦神情莫名显出一丝无奈的疲惫:“我问心有愧。”
只这五个字一出口,整个禅房都寂静了下来。
黎闻鹤沉默良久,终于低声道:“师兄的想法和我们都不一样,我们从来没有想过害他,只是希望他在对我们的时候比对他的大道要特殊几分罢了。”
“如果我们真的不顾及他的感受,当时就可以杀了殷玉离,替他置换全身的血液。可我们从没这么做。结果一步错步步错——”
“够了!”宫倦忽然沉声道。
“我们的手确实都不干净,但也没必要逼你师兄陪我们一起沉沦,你想害死他么?!”
“可是如果没有师尊你用那些非常手段把太上宗这么快稳定下来,师兄用的那些药和天材地宝又从何而来?我知道师兄心思单纯,但师尊你把他保护的太好了!”
“闭嘴!你师兄当年封印神魔井又是为了谁?!”宫倦忽然颤抖着怒斥道。
黎闻鹤不作声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转过身,淡淡道:“装伪君子太累了。”
“我现在倒宁愿当年封印神魔井的那个人是我。”
宫倦眉头紧皱。
黎闻鹤笑了一下:“这样,如果我对师兄坦白我做过的那些事,他就一定会原谅我。而不是我还要在师兄面前辛辛苦苦装这么多年的好人。”
林云思听着黎闻鹤这句话,默默咬了牙。
“我已经骗了师兄太久,现在我不想再骗了。”
宫倦和林云思在听到黎闻鹤这句话的时候,同时都看向黎闻鹤,心中都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黎闻鹤迎着从大门处吹过来的风静静立在那,末了,他低声叹了口气:“师尊,摊牌吧。”
“师尊你这个时候摊牌,师兄或许还能原谅你,如果你再不摊牌,等到师兄自己知道一切,就全都晚了。”
“我知道师尊你也后悔过,所以既然后悔,就早点回头吧。”
宫倦听着黎闻鹤这句话,半晌,他哑声道:“你要去,你就自己去,我是不会去的。”
“宁愿这样狼狈老死,也不愿认错么?”
宫倦藏在广袖下的手青筋暴露,面上却还是那种冷漠至极的表情。
黎闻鹤沉默了好一会,没见到宫倦答话,他也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林云思看着黎闻鹤离开的背影,迟疑了一下,连忙追了上去。
·
殷玉离的寝宫内
沈庭雪本来正在打坐调息,结果殷玉离冷不丁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将一把玉简甩在了他身上。
沈庭雪缓缓睁开眼,用一种询问的眼神看向殷玉离。
殷玉离血红的双眸注视着沈庭雪,微微挑眉道:“你老觉得我骗你,现在你来看看你那些道貌岸然的师尊师弟们干的好事吧,他们骗你,可比我骗的多多了。”
沈庭雪沉默片刻,伸手拿起了那些玉简,慢慢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沈庭雪的神情便逐渐沉凝了下来。
殷玉离见状,还在一旁添油加醋冷笑道:“说是什么不干朝政,其实就是为了私底下叫高价,当年他们跟几大皇族蝇营狗苟那些事可真不是空穴来风。宫倦也就罢了,你那个师弟和那个好徒弟手上可没少沾人血。”
沈庭雪默默握紧了掌中的玉简,没有说话。
虽然玉简中的事很多都让他觉得触目惊心,但更让他觉得触目惊心的是在那些事件里,黎闻鹤和林云思得到的好处。
几乎有一半,是用在了他身上。
殷玉离看着沈庭雪的表情,意识到了什么,忽然他就伸手要去扯那些玉简。
沈庭雪轻轻避开了他的手。
殷玉离居高临下地冷声道:“你要忤逆我?”
沈庭雪:?
“谁教的你这个词?”沈庭雪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