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立于河畔的庄园范围很大,有酒窖、有水车、有一片牲畜放养区与广袤的菜园。
平时这些建筑以及其中的人们各司其职,互不干扰。
但此刻,男女仆人们正混杂在一起,完全围绕着庄园中央处那座主体洁白的四层长方形建筑而忙忙碌碌。
一只只牛羊从畜牧区被挑选,然后放血宰杀、各种珍贵的香料从仓库转移至厨房,与一些蔬果肉食被不断加工成烤肉,浓汤,甜点等丰盛食物。
年轻或年长的诸多仆人忙碌的脚不沾地,一盘盘精美菜肴也接连被端入主体建筑中的一处宽敞大厅里。
伯尼此刻正坐在大厅前部区域的一张小桌处,小桌可坐两人,他旁边坐着的就是今天早晨去邀请他的年轻贵族利瓦伊·坎博雷。
之前与邻居一家抵达庄园后,他们受到了庄园主人的接待,不过今天的主题是宴会,所以在其他客人陆续赶到后,短暂的交谈就不得不结束了,转而正式开始了晚餐。
此刻在他周围同样是一张张两人一组的精致雕花餐长桌,整齐林立在这处餐厅内。
这些人大部分是坎博雷家族的旁支与后代,也有一些附近关系不错的贵族参与,因为今天主要是款待几位新来的神职人员,所以其中自然少不了他们的存在。
但赶来参加的并不只是新来的,其实还有几位资深执事。
总体来说这里非常热闹,放眼望去,几十个人汇聚在大厅中,人头涌动,却也算是井然有序。
“这是杏仁脆皮烤鳟鱼,主料是埃尔海湾特产的金鳞鳟鱼,用了香芹、茴香、胡葱来搭配,鱼骨头已经全挑出去了,鱼肉湿润软嫩,还有柠檬与杏仁混合的味道。”
女仆将一道道菜端上来时,旁边坐着的年轻贵族不断开口解释,看起来很是热情好客。
……
“这是黄油焗鹌鹑,用了黄油,蜂蜜与黑椒粉,剥开肚子你还能看到一些苹果条,味道非常鲜美,尤其是它的酱汁。”
……
“这是蜜汁梨,有孜然和白胡椒粉,搭配这道烤熊肉最适合……”
……
菜肴繁多而又做工讲究,缓缓吃入口中后,味蕾与各种口感相碰撞,感觉的确很不错。
不过贵族的宴会往往不只是正常填饱肚子,没一会,大厅主位坐着的一个穿天鹅绒喇叭袖服饰的老贵族就站起了身。
“今天我们邀请到了几位本地教会的贵客,有波文教堂的布莱兹执事、莫尔斯教堂的伯尼执事、班奈特教堂的马文执事和……”
老贵族一连说了好多个名字,最终他手中酒杯高举。
“让我们敬他们一杯!”
客人们起身应和,气氛因此热烈了不少。
不过这位老人喝完一杯酒后并没有坐回去,而是示意旁边服侍的女人又倒了一杯。
然后他复又朝他的客人们抬手示意,“虽然没有到场,但我们仍需要敬我们尊敬的主教罗兹与副主教……”
他带头敬了本教区一些主要人物,随后又敬了在场其他客人,连绵话语下,宴会的氛围已经颇为热闹。
老人是坎博雷家族的现任伯爵查尔斯·坎博雷,外号博学的查尔斯,早年曾经在王都给国王当过海族顾问,是一个在王国内叫得出名号的老牌贵族。
他同样也是内厄姆名义上的领主,一言一行能够决定很多人的命运。
只是这位在本地拥有很高名望与权势的博学者已经老了,宴会展开之前伯尼曾与他有过短暂的交流,发现他甚至有些口齿不清。
而现在,尽管这位表现的还算有气度,但在几杯酒喝完后,他的声音明显开始含糊与打结,原本稳重的身板也变得晃晃悠悠。
“我还要敬我们的国王伊迪陛下,虽然说,呃——虽然说我们当初因为喝酒这事闹得不太愉快……”
……
“因为父亲大人在工作时喝了一杯酒,所以国王将他辞退了。”
坐在旁边的年轻贵族轻声与伯尼解释道:“他每次举办宴会,都要对国王表达一番歉意。”
“时常反思自身过错,这是智者的行为。”
伯尼点了点头。
“是啊,父亲大人对这事始终放不下,认为当初如果克制一些,就不会——”
年轻贵族话没说完,厅堂主位上那位正讲话的老人就话锋一转,对某人进行了一番阴阳怪气的指责。
“我其实得感谢我们那位“可敬”的王后陛下,如果不是她当初的建议,陛下也不会认识到我的错误有多“严重”,所以近年来我总在反思自己的过错,虽然始终有些搞不懂,一杯酒和一杯水的区别在哪里……”
这话让年轻贵族尴尬地闭上了嘴巴。
因为涉及到王后,在场其他人也不好接茬,气氛一时有些冷却。不过紧接着老伯爵就转移了话题,开始对本地教会的贡献做了一番吹捧。
宴会因此重新恢复热闹。
“米契尔的事情有线索了吗?”伯尼可没有掺和这种话题的兴趣,看了几眼后,就与旁边年轻贵族说起了别的。
“家族内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年轻贵族闻言表情有些不自然,“毕竟时间这么久了,弟弟幸存的可能已经不大。”
“也许他只是迷了路。”伯尼随口说了一句。
他其实在等待着这场宴会可能发生的一些状况,或者说他早就察觉到身边这位的情绪不对劲了,因此一直在等待着某些事情的发生。
但目前来看似乎还没什么苗头……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一枚装在银质小盅内的“珍珠”被女仆小心翼翼地端了上来。
“相信我,没有什么比一枚海族人鱼的卵更美味的了。”
旁边年轻贵族如此介绍了一句。
说是人鱼卵,但这东西看起来除了有些软外与珍珠似乎没什么两样,装在杯子似的容器内,也没有闻到任何香味。
只是尽管不起眼,但当这道菜被陆陆续续端到人们面前时,这里的气氛明显更加热络。
深海人鱼族是有好几个品种的,眼前这种人鱼卵只是最普通的鳃人鱼的卵,但这并不能阻挡人们吃掉它的热情。
原因不仅仅是这种其貌不扬的食物吃起来非常美味,还有法洛斯人与海族无数年仇恨的影响。
吃人鱼的卵,这在法洛斯的贵族阶级中是一种非常流行且象征意义很强的时尚。
然而与在场其他人不同,伯尼并没有兴趣吃掉眼前这东西。
原因很简单,这里面被下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