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从何来(12)
书生招手叫四爷,然后把米糕推过去,“兄台吃点,这个扛饿。”
关键是米糕的味道最单一,最不好被人做手脚的。这会子已经饿到极致了,也顾不得其他了,只能选择相对安全的东西,先吃了把肚子填饱再说吧。
横竖只是叫考试去的,这铁定就不会真DU死他们,所以,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大不了再被药翻,对吧?真能没痛苦的死了,好歹比当个饿死鬼强些吧。
他一幅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先吃饱!吃饱了再说。”
四爷知道等着一路暗地里跟着他们的人这回打算试探什么,自然就放心的吃了。药翻人这种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的。
吃着糕点,喝点茶水。四爷甚至在二楼看见了帮闲的伙计和护院,唯独不见那个补丁小伙子。于是,干脆拿了不易碎的糕点用帕子包起来,估计那小伙子没混进来,这会子还饿着肚子呢。
东西才装好,外面呼啸着马蹄声,隐隐的听见有人粗声噶气的喊:“南音班可在此?”书生还探出头朝外看呢,“这是谁家,好大的气场。”
四爷一瞧这情况,就又把把帕子打开,能带的吃的都带上,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得好过了。阵仗有点大!
果然,一伙子强人直接冲了进来,“南音班的班主何在?”书生还在看热闹,四爷拍了拍他,“不走怕是来不及了!”
啊?
哦哦哦!吃饱了,赶紧赶路吧,从后门溜!
伙计和护院瞧见了,跟着就往人群里退。四爷谁也没等,疾步往后门处去。一出后门,果然看见补丁小伙子蹲坐在地上,四爷二话不说,把点心包塞给他了,“快走!出东门汇合!”
都是前后脚的,应该很快就出来了。
不知道啥情况,四爷在东门处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等来了补丁小伙子。
他好似也不明白为什么等在这里的只四爷一个人,还问说,“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你走在后面,应该跟他们前后脚的,你不知道?
这小伙子急了,忙辩解,“真不知道!我饿急了,一边跑一边吃,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点心,噎着了,差点没给噎过去。幸而被……被人给救了,给了我一碗水喝,叫我避了避外面的乱劲儿,等乱劲儿过了,我赶紧溜出来了。其他的,我真不知。”
这样啊!
是啊!现在这……是等还是不等?
等着吧!这一耽搁,也晚了。走不到下个村子天就黑透了。倒不如在这近人烟的地方休息一晚,还安全些。
成吧!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呆着吧。也睡不着,不敢睡呀!到了快子时的时候,似有似无的传来脚步声,凌乱了些,这得有五六个人吧。
近前了,不正是书生三人,带着三个姑娘。拉着书生不撒手的,只看身形就知道大概是个几分的美人了。这样的美人……说实话,大家子出身的少年是不会中招的,但像是书生这般,比清贫稍好些的家境,只有在梦里和落魄文人写的话本里才有这种才子佳人的故事,如今那样的好事落在他身上了,这叫人怎么扛得住?更遑论两个下人出身的,突然‘救了’俩小佳人把他们当天神一般依赖,能狠下心肠的着实不多。
英雄固然是英雄,但美人关过不了,也是枉然。
补丁小伙子要起身打招呼,四爷一把摁住了,摆摆手。
果然,听见一个声音极为好听的姑娘道:“公子,奴家知道,朝南走二里路有个小庵堂。庵堂里只有两姑子,咱们且去住宿一晚。”
“姑娘,不如我送你过去,你暂时躲在那里……我还有事在身,还有同伴等着……”
“这荒郊野外,哪里还有什么人?”这姑娘就道,“怕不是找了什么人家去借宿了也未可知,今晚且去歇一晚,明儿一早公子再过来便是了……”
又有一声音更柔媚些的说道,“还有大哥,你一定得陪着奴家。有个男人家在身边,奴家心里安稳。”
这话应该是给那个护院说的。
“就是就是!”这个声音娇嫩些,“恩公也一起吧,横不能把你一人留这里,奴家也不放心。你要是执意留下,那奴家陪您。奴家不是难为恩公,是奴家笨想着,深秋时节,更深露重的,万一着凉了,岂不耽搁恩公大事?”
三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然后六人一并走了,脚步越走越远。
等人走远了,补丁小伙子才看四爷,“多谢!”
要是再看不出问题,那真就傻了。有时候就是那样,人在局中,看不分明。
他猜测,不等天亮,怕是接他们的马车就会来。果然,换了俩差役,换了一辆马车,在天才蒙蒙亮的时候慢悠悠的过来了。谁都没说话,先上马车再说。上去了,好歹能安稳的睡一觉。马车里宽阔,两人能躺平。这才躺好,马车就动了。晃悠的人都有些犯困了,正要睡着的时候,后面似有似无的传来呼喊声,“等等!等等!是我!”
四爷睁开眼睛,那声音是书生的,他叹了一声,喊住马车,“大哥,人有三急,先停停吧。”
马车一下子就停下来了,四爷朝远走了几步,躲在树后头。等书生赶上来,上了马车,四爷才返身回来。
书生朝四爷拱手,“谢谢!谢谢兄台!”他追的满头是汉,气喘吁吁,等车动起来了,还留恋的朝后看,嘴里念念叨叨,似乎是说什么‘红颜枯骨’。
补丁小伙子就问,“另外两个呢?”
“高床软卧,菜丰酒浑,美人恩重,辜负不得呀!”书生一幅唏嘘不已的样子,“不提也罢了!不提也罢!”明显就是个套子,说什么要拿人押着,全是扯淡。不过是美人一哭,当即脑子就热了,闹了这一场荒唐事,心甘情愿的钻了套子,差点误了大事。
这教训够记一辈子了,实在是不足为人道也。
不能说就不说吧,之后一路无话。每日的食宿有人安排,消消停停的,到了第三日,终于是远远的能看见燕京城了。
在城外住一晚,按说第二天一早就能进城。可谁知道半夜来了一辆马车,接了他们就走。天阴沉的,不见星星不见月亮的,怕是要落雨的前奏。这样的夜里伸手不见无指,朝哪个方向走的都不知道。
四爷能感觉到先是路上颠簸,能行一个时辰左右吧,一直是上坡路。这该是在哪坐山上才是。
果然,天蒙蒙亮的时候,到了。从马车上一下去,就看见下面雾蒙蒙的一片,云仿佛都到了脚下。而朝上,那巍峨的建筑群。马车只能送到这里,这么一会子工夫,后面已经有马车上来了,几个姑娘从这里下车,不知道是哪个州府送上来了。都得从这里徒步进山门。
“不愧是庙学,真仿若天宫一般。”书生难掩兴奋,眼珠子都红了,差一点!就差一点,就错过了!真该叫那俩蠢蛋看看,错过的到底是什么?他跟着四爷的脚步,嘴上喋喋不休,“真想看看庙学当年的盛况!听人说当年站在半山腰往下看,能看到山道上到处都是人,密密麻麻的,跟蚂蚁似得。都是来应大考的!”
四爷却在看这么一个建筑群,这玩意是本朝新建的。当年庙学兴盛的时候就已经落成并使用了。那么这么一个规模的建筑群,是多长时间修建而成的呢?
要知道一个圆明园修成万园之园,那是几代人不停的修建,才修建成的。可圆明园是什么地理位置,这个是什么地理位置?这山峰之上,建筑难度何其高?是怎么做到的?用多长时间,耗费了多少人力财力建造的。要知道,王朝建立距今也不到就是年的!这修建速度,以现在的发展水平,怎么做到的?或者说是靠人力人海战干成的?可要真是那样,那就太劳民伤财了。如果真这般的劳民伤财,那必然是会怨声载道的。哪怕是时间过的再久,坊间也不会没有传闻。但是……这般规模的庙学……关于它的传言甚少。
四爷脚踩在山路上,停马车的地方是很宽阔的一个场子,顺着场子再往上走,就不是坡路了,而是台阶。
坡路这一段,四爷观察了,地上还会有些整齐的刻痕,这是用来增大摩擦力,防止路面打滑的。台阶不是铺上去的,而是山体切割而成的。山里的台阶,一般都是凿出来的台阶,不平整,也比较窄,能过人就行。但这个不是,每一台都不高,也比较宽。在台阶上走两步才能再上另一层台阶。不仅台阶面光滑,而且每一个菱角都平整的很。路边凡是可能存在危险的地方,都有石柱子和密密匝匝的大铁链子当护栏,安全上基本没有问题。
沿着台阶上去,走了一盏茶工夫,眼前豁然开朗。巨大的广场上,九根盘龙柱耸立入云,书生也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这东西是怎么立在这儿的。”疑惑完了又赞叹,“怪不得人说庙学里人才济济,惊才绝艳之人比比皆是,之前还有些怀疑,如今再看,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四爷还没说话呢,就被牌楼后面的声音吸引了,他扭脸看过去,那边那个宽袍广袖,随意的挽了头发,站在那里跟一管事模样的人起争执的姑娘,不是桐桐又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