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合历时整整三天,淘汰掉一大半的人,包括战败的、犯规的、主动弃权的,删除的多是低等级的浑水摸鱼者。
第二、三回合历时两天,战况就要激烈许多,去掉几个运气不佳碰到金丹修士的倒霉蛋,只选出前十人进入决赛。
白溯依然没有任何悬念晋级,他的剑意不光能破幻境和虚张声势,剑招一样锋利干脆,是真正的正统剑。
温钰运气也不错,只在对上一位师姐时受了点轻伤。倒是端木馨,第三回合很不巧抽到个金丹初级的师兄,一翻苦战才勉强取胜,体内留了暗伤。
白溯的手指放在她手腕上半天,眉头微皱:“丹田受损。那名师兄所修雷法残留了一些在你经脉中,雷击会阻碍伤势痊愈。所幸问题不大,只是需要时间调养。”
“这是至元液,每半日饮用一杯,最是温和经脉,不要服用强行驱逐雷法的丹药,会让你体内冰灵力暴走。”白溯摸了摸她的头发,“馨儿,不管你第四轮遇上谁,切忌不要硬碰硬。”
端木馨低下头,决赛还剩下十人,就算去掉温钰和白溯,还有其他七名劲敌,不可能不拼尽全力。
这十人中基本囊括了当代内门的天之骄子,还有身处杂物中苦熬多年的金丹掌事,甚至还杀出个别黑马。
比较出乎人意料的是童孝。
他一个堪堪炼气期大圆满的新弟子,竟然能干翻一大波筑基期挺进第四回合,这在上清道还是很少见了。
第三回合结束的时候,门派里已经流传了各种小道消息,比如童孝是不是某位长老的俗家子孙?或者遇到了什么传承和机缘?不然他身上宝贝怎么会那么多。
众人惊讶的是他的修炼速度之快、斗法手段之高,更惊讶于他随手掏出来的各种高阶符和法宝,简直就跟不要钱一样。
那些当然都是在随身老爷爷教导下炼制的,走的各种捷径。
端木馨惊讶的则相反――童孝好像没以前强了。
在她记忆里,拜师后的童孝修炼速度就和坐了火箭一样,完全反常理。过去门派大比时他明明已经筑基,现在却只炼气大圆满。
过去他仗着一把掌门赐下的天问剑,直接一挑三,甚至打败白溯。
但在现在,在前三回合的比试中,童孝却不怎么出剑,而是用法宝符法术硬抗下来以巧取胜。
他,没了白溯的运道之后,变弱了。
第三回合结束后的第二日就是决战,能熬到这一步的人大多数身上带伤,但也是拼着最后一口劲硬撑着。
半步之外是人生逆转,半步之内是原地踏步。
温钰手背上的血线才刚刚结痂,他站在白溯身边,两人面容俊秀、风清气朗,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大师兄你看,那是执法堂的单岩,他那对苍牙重锤要是砸下来,估计没什么人能硬抗。”
“哦吼,金管事也入围了,我记得他会操纵子母木傀儡辅助攻击。”
“嘶……怎么还有沧波峰的邱叶,我最受不了女修的音攻了。”
毕竟人的轻功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声音。
白溯心事重重,似乎没听到温钰在说什么。
后者心态放得很开:“我早就想好了,如果我抽到大师姐那就认输,没什么可丢人的。”
白溯摇摇头:“你认输,不仅是对自己剑道的侮辱,也是对她的,馨儿心意坚定,她不会容许这些。”
温钰一怔,呐呐:“也是……不过奇怪,大师姐怎么还没来?都快开始抽签了。”
他翘首以盼,过了会在会场的入口果然出现一道白色身影,御剑而至。
温钰忙跳起来摆手:“这里这里,快快!”
他这一喊,其余七个早已到场的候选人也都看过来,端木馨面色不便,一步一步稳稳走来。
白溯正要询问她的伤势,忽然面色一凛,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眉头拧紧,语气没了一贯的温和:“你用了寒玉丹。”
这不是询问句,是陈述句。
端木馨没想到一眼会被他看穿,挣了挣没挣脱,她别开视线:“师兄……”
“你答应我不会用的。”
白溯声音满是不赞同,与他相比,手心里那截皓腕显得那么纤细,“虽能快速破解雷法,但你知道寒玉丹会对丹田有害吗?”
端木馨低下头,避开白溯指责的眼神:“师兄,我知道。”
“……”
两人靠得很近,近到她都能感觉到大师兄不平常的呼吸,他是真的担心了。
这时莲花台上的长老们出现,山俪长老拂尘一甩,飞出二十道光影,分为来到内门、和外门的前十名弟子身前。
“现在门派大比前十名开始抽签,一人一签,不可更换。”
“何人先来?”
十人互相看了看,依次走上前拿过一道灵光。
白溯解开木签,他手中画着一枚黄色弯月,拿着同样花纹的是执法堂单岩,他们二人是决战敌手。
温钰抽到了沧波峰的邱叶,传说中能克他的音攻女修,苦着一张脸都快哭了。“我这个乌鸦嘴,呸呸呸。”
而端木馨打开手里的灵签,上面描绘的是一朵红色牡丹,张牙舞爪地盛放。
同样拿到红牡丹的人,是……童孝。
少年朝她示意了一下手里的签子,笑容灿烂。他像只小兽一样奔过来,挠挠头窘迫道:“哎呀,我可太不凑巧了,抽到师姐哪里还有活路。”
童孝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大师姐,一会饶我一命好不好?我就是来见见世面的,回头请你喝云雾山灵茶呀。”
端木馨收了牡丹灵签,眯起眼,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好,饶你一命。”
童孝对着她的笑容有点飘飘欲仙了,嘿嘿笑着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他怀中黑色法宝里,施洪却在悄悄观察面前这个貌美女修。
以他化神老怪物的视角,端木馨怎么看怎么奇怪,她与童孝从未有过渊源,哪来这么大的敌意?
甚至堪比杀父仇人。
决战很快打响,演武台只剩下两座,内外门同时开始比试。
四周的空地几乎被上清道弟子们围堵得水泄不通,因为场地有限,还有些人御剑或者用飞行法宝到半空上围观。
“邱师姐!狠狠调/教温师兄,不要怜惜他这朵娇花!”
“大师兄好帅嗷嗷嗷嗷嗷!”
“端木师姐,看看我,看这边……”
一时间各种拉横幅的、摇旗呐喊的、洒鲜花瓣的,花样繁多,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第一场是温钰对战邱叶,虽然他身法已经运转到极致,快得人眼睛都看不过来,但奈何对手是个音修。
物理攻击对上魔法攻击?这还有啥可打的。
邱师姐仿佛看不到温钰的左右横跳,她沉默着将琴架上,又放出一个圆弧状的防御法器避免其近身,敛眉闭目,开始全力输出音攻琴谱。
从《广陵散》到《高山流水》,悦耳琴音下,弟子们虽然看不到攻击的曲线,但从温钰师兄痛得龇牙咧嘴、满地打滚的场景就可见一斑。
结局是显而易见的。
“沧波峰邱叶胜――晋级。”
温钰吐着血下场时,一把攀住白溯的肩膀:“大师兄……你要替我报仇。”
白溯抬手给他嘴里塞进颗药:“我的对手不是邱师姐,无法给你报仇。”
温钰面色扭曲的被抬走了。
第二场是白溯对阵单岩。
单岩是执法堂的副掌事,已是金丹中期修为,原本就属于超有力的竞争者,赔率只低不高。如今他们二人对上,买了大赌注的弟子们都默默捏一把汗。
“大师兄才刚刚金丹初级,能有戏吗?我可买了他200块灵石啊!”
“单掌事已经卡在中期五十年了,斗法经验丰富,这事……我觉得悬。”
台上的两人对议论声充耳不闻,白溯望着对面身材魁梧的男人,单手持剑,微微一礼:“单掌事,请。”
“白师弟请赐教。”单岩虎背熊腰,一头长发盘成一个道髻,身上的道袍都紧贴肌肉,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他一手一个举起巨大的苍牙双锤,大得如两个巨型核桃。
“啊――”单岩大吼一声攻过来,这人是难得是体修,练就一身金刚不坏的外功,浑身结实坚硬,宛如个钢铁小巨人。
而苍牙双锤虽然没有剑锋,但抡起来的威力却比普通细剑强上几倍。那巨锤经年累月被盘砸洗礼,亮如镜面,被单岩挥舞得虎虎生风,每一次砸下,连坚硬无比的青金石地板上都会多出一个个凹坑。
面对这样凶猛的攻势,白溯始终平静无波。他身法潇洒矫健,手中朴素的‘一把飞剑’以四两拨千斤的架势止住巨锤的攻击。
当人们以为它要折断的时候,它又会顽强的弹回去,化为白溯手中的流星。
一时间,擂台上上演了真正强手对决强手的一战。
“轰――”
“砰――”各种砍砸的声音混着飞溅的地砖石块。
虽然周围的弟子们有结界保护,但仍能感觉到那重如泰山的巨锤之威,和那瞬间直指心脏的真言之剑。
如果白溯有剑气,那么单岩就是修出了锤意。
许多习剑,或者体修的弟子们看着他们,竟然慢慢呆了,从二人的过招里无不酝酿着上乘的道心,弟子们似乎悟出了点什么,观众席不复刚才温钰战斗时的热闹,大家都沉默下来。
不知何人轻声吟诵:“茫茫宇宙人无数,几个男儿是丈夫……”
单岩往后仰倒,单身撑地一个利落的翻身躲开白溯的一剑,他瞥了瞥嘴,大锤往地上用力一砸,借势猛地跃起:“这招如何?!”
只见苍牙锤上似乎腾出白龙,龙头高抬散发浓重威压,龙息卷起阵阵尘埃,如同雷劫降临势不可挡,张牙舞爪就朝着白溯当头砸下。
眼看这巨大的锤子就要落地,“啊!”有女弟子们不忍再看。
端木馨双手攥得死紧,呼吸都差点停滞。
只是下一刻,“砰――”的一声气浪翻涌,那对巨大的盘踞着白龙的锤子被人生生卡在半空。
人们看清底下的情况,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白溯仅一手持剑柄、一手扶剑身,用他那柄朴素无华的飞剑架住了单岩的巨锤一击。
因为力道太猛,他们两人脚下的地砖都深深陷下去几分,寸寸开裂。
巨锤势头不减,飞剑剑意凌然,二人虽然不动,但仿佛又有一道无形的圆弧气浪在互相消磨。
因此……衣衫就被锋利的气浪消磨掉了。
白溯肩头、腹部、背脊和袖口,防御力极强的法衣都变成了破烂布条,但二人尤不停歇,全力以赴下,这种超强战力间对峙的紧张感,忽然在人们眼中变了个味道。
“单掌事的锤意力拔山兮,在下佩服。”
白溯面无表情,随手一挥,身上早就碎成破条条的外袍落下,露出他底下赤/裸的身躯。
围观人群忽然就又安静了几分。
白溯的面庞俊逸似竹、一派正气,而朴素道袍下遮掩的身躯却是坚硬如铁。虽然没有对面的单岩那么魁梧庞大,但每一块肌肉都匀称得恰到好处,线条深刻,反复精心雕琢。
那是日夜练剑十几年如一日磨练出的肉.体。
他肤色并不白皙,但修仙人的皮肤也不会黝黑发亮,当汗水在那具健康的身躯上滚落,台下众多围观的女修默默红了脸。
最纯的脸、最欲的身子……
端木馨这回呼吸真的停了,她仓惶别开眼,见别人都盯着看,就又慢慢转了回去。
其余衣着完好的男修见师姐师妹们目不转睛,默默唔紧了衣襟:绝不会承认被比下去了。
有不服输的小师弟嘟囔:“你们是以貌取人,是在觊觎大师兄的身子……”
立刻就有一群姐姐妹妹怒目瞪向他。
“有你啥事!”
“一边去,别挡着我看大师兄,碍眼。”
“你是哪位啊,不认识你。”
台下吵得不可开交,台上的二人激烈缠斗,在一柱香燃尽时双双分开,分落在擂台两侧。
兴学长老抚了抚长须开口:“单岩对白溯,战平。”
众人哗然,这还是这次内门大比第一对打成平手的弟子。
单岩收起他那对重锤,毫不在意自己衣衫破烂,仰头大笑两声:“白师弟的剑果然名不虚传,已经达到了体法双修的程度!不过我修为高白师弟一个小境界,又比他痴长将近一百岁,实在是胜之不武。这次比试,是我输了!”
白溯也收剑一礼:“单掌事过谦了。”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朝台下走去。
莲花台上观赛的诸多长老纷纷点头:“这个单岩倒是有修士风范。”
“以和为贵,体让晚辈正是我派宗旨。”
“实力倒是不俗……”
白溯在女弟子们火热的眼光中拿出条新的外袍穿上,系上衣带以后,感觉周围热切的眼神一下子冷却了,多了几分失望。
“师兄,你没事吧?”端木馨下意识帮他整了整衣襟。
白溯摇摇头,轻轻捏住她掌心:“倒是你,要小心。”
经过了刚才白溯与单掌事可谓最精彩的一战,端木馨再上台时遇到童孝,其实大家都没有很当真。
一位筑基大圆满随时半步金丹的大师姐,一位刚刚拜师半年炼气期大圆满的小师弟,还是同一个师父,都能猜到什么样的结局了。
一人挠挠头忽然道:“这童孝不会是匹黑马吧,我现在赌他100灵石还来得及不?”
“你要背叛端木师姐?!”
“师姐不可能输!”
“把这叛徒叉出去……”
而台上,不论底下如何嘈杂,端木馨平心静气,她将目光放在对面那个少年身上,缓缓握住霜雪的剑柄。
“出剑吧,你的天问剑。”
童孝也收敛笑意,缓缓拔出一柄浑身宝光的长剑:“请师姐指教了。”
他话音落下,天问剑忽然从中分裂,倏地变成两把阴阳双剑,高速飞舞盘旋时根本密不透风。
双剑剑锋一转,左右包抄朝端木熙袭去。
阴剑攻,阳剑守;阴剑灵活飞速,阳剑展阔抗打;阴剑能放雷击,阳剑能吐烈焰。
台下的弟子再次震惊了。
“这剑原来是这样用的,不愧是地级飞剑!”
“那不是相当于两个打一个了?大师姐怎么样!”
而被众人担忧的端木馨并没有什么感觉,她早就知道天问剑的情况,而现在的童孝比起从前全盛时的他……
简直太弱了!
一道法决打出,震退攻过来的阴剑,端木馨脚尖踏在那把阳剑上,整个人身轻如燕,宛如毫无重量一般腾空跃起,她在半空一个利落的回转,手中霜雪剑已经载满寒意,锋利的冰凌“突突突”飞出,在地砖上扎出一个人形。
童孝满头大汗,他接的很吃力,端木馨攻击手段多样,手决、口诀、飞剑、甚至还伴随偶尔一张符攻击,每时每刻都有不同的暴击砸在他身上。
要不是身上有几件防御法宝……
童孝来不及细想,那把通体雪白的寒剑再次刺到面前,“锵――”的一声金石相击,被天问剑勉强防住。
端木馨瞥了眼他苍白的脸色,那是灵力不够的表征:“基础不牢,你连身法步法都没学扎实么?水竹峰门下的剑招是入门必学,这半年了你在干什么?”
童孝一愣,咬着牙表情难看。
台下窃窃私语,确实,就算不是和大师姐、大师兄比,童孝的基础法决与剑法、身法还不如普通内门弟子,他完全就是徒有修为和外力。
有人开口:“他在干什么?他当然是在炼丹炼器写符了呗,不搞这些哪里有灵石赚啊……”
“花太多时间在偏门上,修炼才是正途。”
“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更别提一口气学五门手艺了。”
而相比步步逼退、逐渐力不从心的童孝,端木馨始终游刃有余,她衣炔飘飞,每一步都精准无比。仔细看的话,她和白溯的身法还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把霜雪剑舞得如同白凤临天,把阴阳双剑逼得只能合璧。
而在演武台上,地砖已经结了一层冰。
“快看,下雪了!”
“这是极寒具象化吗?”
在人们的惊叹中,细软雪花飘下,将那天问剑仅剩的一点雷光和火光完全压灭。
童孝难以承接剑招,手臂上已经被划破好几个口子,他艰难开口:“师姐!”
好叫她手下留情,只是端木馨仿佛没听到似的,更是加快了攻击速度,她一脚踏在地上,整个人凌空而起。
剑指寒花,寸寸成冰。
童孝横剑想要格挡,这时藏在黑色法宝里的施洪忽然发声。
“危险,她有杀心!”
端木馨一剑指去,却没刺中目标,一道黑气忽然从童孝怀里涌出,猛地膨胀开来,带来一股根本不可能抗衡的化神修士威压。
筑基在化神面前犹如孩童,她整个人被这股气击得倒飞出去,砸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大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