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有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年老一个年轻,一个表情平静,另一个勉强控制着自己没有露出其他的表情。
除了那两个人,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待客用的茶水,也没有本该在另一边坐着的夜蛾正道。
乐岩寺嘉伸坐在沙发上,手里拄着拐杖,慢慢悠悠地扭头看了一眼五条悟。
“你刚才出去就是为了这个?”
穿着传统武士服,却在身上挂满了各种金属饰品的老者视线在佐助身上停留了片刻,漠不关心地收了回去。
五条悟手放在兜里,两步跨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大刀金马地坐了下去,手放在沙发背上敲了两下,脸上还端着一副怎么看都不怀好意的笑容。
【坐吗】
佐助觉得有点好笑,他要是真像五条悟暗示的那样坐下了,之前专门做给这些人看的“不和”好像也没什么说服力了。
他自己反正更习惯站着——在房间里有其他人的时候,站着总是能反应更快一点——而且是站在死角,不过这会儿就随便找个地方就行。
在三轮霞看来,五条悟随意的动作虽然很不礼貌,但也帅得惊人,白发男人只是随意点了点沙发一侧,跟着他进来的黑发式神就默不作声地站了过去,视线先是落在了乐岩寺嘉伸的脸上,然后很快敛了那只猩红的眸子,漠不关心地站在五条悟身后,看起来对其他人都兴致缺缺。
——他甚至只在一开始扫视屋内环境的时候顺便瞥过了自己,好像她只是个摆件一样。
反正她就是个小废物嘛。
总觉得从他们进来之后,整间屋子的气氛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怎么说呢,就是从一间普通的会客室变成了某种打满了最强咒术师记号的空间。
摆件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终于开口说话了:“五条先生,请您不要让……随从站在后方,这不合礼仪。”好紧张,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活着的五条悟。
五条悟没什么诚意地回她:“我又不是校长,当然要让随从离得近一点才有底气和乐岩寺校长说话嘛。”
但是声音也很好听,像是会在梦里出现的那种大帅哥应该有的声音。
年轻的咒术师晃了晃脚尖,歪头对乐岩寺嘉伸道:“你说是吧,乐岩寺校长?”
“夜蛾正道什么时候到?”乐岩寺嘉伸不打算跟着五条悟走。
这本该是为了交流会举行的会谈,在座的应当是两校校长,而非一位空有实力没有头衔的“普通咒术师”,就算这个咒术师是最强也不合理。
“别急嘛,”五条悟晃了晃手指,“在夜蛾来之前,我想问问你,窗的消息那么灵通,有没有人通知你最近的一些大事。比如说,新出现的特级,新出现的诅咒师什么的。”他意味深长地说。
“特级不是那么好出现的,”乐岩寺嘉伸不紧不慢地说,“协会过去几十年已经把日本境内的特级都记录在案了,至于诅咒师,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区别吗?”
五条悟的出现确实改变了咒术界的情况,诅咒师日渐式微,诅咒数量也在过去十年间降低到了一定水平,协会甚至同时拥有了三个特级,这在几十年前是几乎不可能的。
“我说,你一个玩摇滚的能不能不要这么保守?”五条悟有点不耐烦,觉得对方自欺欺人地样子实在碍眼,“世界在发展啊老爷爷,咒术师变强诅咒也会变强吧?有智慧的特级出现了,而且还不止一个,前几天它们还成群结队过来找我打架,你难道一点相关消息都不知道吗?”
乐岩寺嘉伸表情未变,眼神却下意识地转向了五条悟身后的黑发式神,和那只猩红色的眼睛对视了一下。
“那还真是不容易,”须发尽白的老者旋即收回视线,然后把手中的拐杖靠着沙发一侧放下,“这件事不应该问你自己更合适一点吗?你的式神,可是协会近十年发现的唯一一个有智慧的咒灵。”
五条悟嗤笑一声:“不用劳烦您这个快要入土的人担心我的式神,我还压得住他。只是,这还不能说明你们的情报已经落后了很多吗?”
“你并没有上报这个消息,五条悟,”乐岩寺敲了敲拐杖,“现在反倒说协会不知道情报吗?”
五条悟感到了一丝怒火。
他想起了自己前几周断断续续查到的信息。
神奈川和东京交界处比往年数量更多的失踪人数、莫名失火死伤惨重的几家餐厅、不知为何出现在少年院的宿傩手指,所有这些信息都被人拦了下来,悄无声息地抹平,好想知道背后是自己人一样,根本没有要追查的意思。
虎杖悠仁吞了一根手指,他报告的时候却没人追问手指的来源到底查清楚了没有,只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好像他说的“未知来源”就已经是最终调查会得出的结论一样。
大概还有佐助的影响,那股无声无息笼罩在整个房间内的查克拉可能是让人有些心浮气躁。
“这个问题等会儿再回答你,”五条悟换了个姿势,俯身向前,手撑着下巴,脸上挂着一看就不是真心实意的、嘲讽的笑,“回答我,乐岩寺,你想过是谁把宿傩的手指放进少年院的吗?”
他感觉到身后佐助的查克拉发生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变化——佐助确实没有直接动手,忍者只不过用了一点小小的辅助手段,只会让乐岩寺这种年纪大了、精神多少有些不济的老年人放松一些,甚至根本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后遗症。
这恰好就是五条悟想让他做的。
他们并没有多做交流,但佐助似乎在这方面极其敏锐,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然后恰到好处地提供一点帮助。
乐岩寺嘉伸没发现对面式神的小动作——至少在肉眼看来,宇智波佐助什么动作都没有,除了偶尔眨一下眼睛,他看起来就像是某种无生命的武器一样,随时可以被五条悟指挥着做出某些举动——他觉得自己对五条悟的那份忌惮与警惕似乎消退了一些,以至于在听到这个问题时顺着五条悟的话想了下去,也把自己想的事说了出来。
“不是协会做的,难道,是你说的咒灵吗?”他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没有发现自己在面对五条悟时的行为发生了一些变化。
五条悟观察着乐岩寺嘉伸的表情,闻言摊了摊手:“你们总该查一查吧,另外,除了特级咒灵,我还遇到了一个用冰的诅咒师,他也绝对是特级水平。”
他轻描淡写地抛出了又一个重磅炸弹。
所以说,这个老头明明之前还挺潮的,现在怎么像二愣子一样,提示拉满才能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是佐助幻术的后遗症吗?
不过也说不定,乐岩寺嘉伸可能真的是脑子不好,这会儿说的应该都是实话,五条悟想。
上层让他当京都校的校长,其实只是因为这人好控制吧?
——
“夜蛾正道没问题吗?”佐助问走在自己侧前方的五条悟,“如果乐岩寺把那些情报交给上层的话,你要再查就很难了。”
五条悟之前就把最近整理好的一些资料——那些原本应该被报告至协会,一看就很不对劲的消息交给了夜蛾正道,让他今天给乐岩寺嘉伸看——他自己法案正懒得再在那间会客室多待上一秒。
“你还真是完全不觉得夜蛾能说服乐岩寺那个老头啊。”五条悟眨眨眼睛,终于肯在身后的呼唤声中停了下来。
“有事吗?”他问气喘吁吁地站在背后的三轮霞,“不会是乐岩寺又有什么麻烦事了吧?”
三轮霞疯狂摇头,然后又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自己的头发,把手机递了出来:“请问我可以和您合影吗,五条先生!”
五条悟愣了一下,扯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可以哦~”
他看着三轮霞蹦蹦跳跳地跑了回去,好像没感觉到佐助微微皱起的眉毛一样,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了下去,“夜蛾还是挺可靠的。”
佐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移开视线接着往前走去:“那是对你而言的,对我而言,他的可靠是建立在你信任他的基础上的,也并不足以说明他的能力。”
……
佐助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不要担心嘛,”五条悟吊儿郎当地说,”这件事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只不过是多了一点要应付的事情而已。“
无非就是有人又回想起佐助刚出现时的心情,现在知道一脸蹦出来好几个特级,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人大概会兵荒马乱一阵子,知道这事的人大概也会推波助澜,一方面要求他去查,另一方面又试图处理佐助的事。
搅乱一潭浑水才更好分辨谁是早有预料,谁又是被蒙在鼓里的。
乐岩寺被夜蛾说服、自行调查这件事也好;依旧固执己见,把他的原话一字不拉报告上去也行,到了这个时候,多一个局外人知道那些特级的事,万一遇到了就多一分逃脱的可能性。
“还有——”
“你不要——”
他们两个的声音撞在一起,又消散在空气中。
五条悟轻笑了一声,看了看校门口的方向:“你先说,说完大概就可以直接去硝子那里看惠了。”
佐助也看向了那个方向,伏黑惠的咒力起起伏伏,钉崎野蔷薇那边也有一些说不上来是什么的动静。
“我不喜欢遮遮掩掩的,”佐助说,直视着五条悟的眼睛,“所以不管是什么问题或者决定,你都可以说出来,一起解决就行了。”
五条悟叹了口气。
佐助绝对就是故意的。
“你知道吗,”他开口对佐助说,插着口袋,仰头让自己的面部完全被阳光烤着,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心里那点黏糊糊的情绪烤干一样,“引力定律?”
“说这个干什么?”佐助被他突然地跳跃搞得一头雾水,“我当然知道。”
且不说他的轮回眼就能操纵引力和斥力,就算他没这只眼睛,立海大的物理课也会让他了解这种世间万物最基本的运转法则。
他刚才有提到任何与这个定律有关的东西吗?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考你一下,”五条悟懒洋洋地说,“月底我要出一趟国,去找忧太。”
他没说要带佐助一起去。
“乙骨忧太的任务应该快结束了吧?”佐助狐疑地望着对方,觉得好像有点隐约的灵感,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索性不再考虑,只把思绪集中在五条悟的话上,“为什么要突然找他?”
“只有我们两个还是人太少了,”五条悟说,“忧太早点回来的话我们就不必一直陪着虎杖,可以腾出手做点别的安排。”
“这种事电话里就能说清楚吧,”佐助指出这一点,他其实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对五条悟的行为指手画脚,就像他同样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喜欢看着五条悟笑眯眯地满足那个蓝色头发的女生合影的要求,又不是是什么大明星,他想,“三根手指影分身压制也很轻松。不会影响我去做别的事。”
五条悟又叹了口气,好像很无奈一样:“佐助,影分身有多累你自己最清楚吧,而且你也不喜欢那个术式,不喜欢不要用就好了,这只是件小事,没必要为此违背自己的心意。“
佐助抿了下嘴。
“那出国呢?这对你来说是必要的,还是想做的?”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应该都有吧,”他思索着,带着佐助渐渐走到了家入硝子的办公楼附近,“日本太小了,琐事也太多了,我需要到其他环境……休整两天。”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一个不怎么会出现在他自己身上的词。
“刚好也给你创造一个随便和他们接触的机会。”然后又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了,”进了办公楼,佐助不知何时就逐渐走到了五条悟前方,他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转过身,眉眼淡淡,语气没什么起伏,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和强势,“我不喜欢等太久,快点调整好。”
他理所当然地命令道。
“真是霸道啊,佐助,”五条悟笑了起来,坦然地接受了少年的要求,“不过我会尽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