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伏黑惠大概是知道没有死人,重重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又摇摇晃晃地坐了回去,脸上带了点庆幸的神色。

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可以看见山坡下一如既往灯火通明的城市,车流来来往往,路人走走停停,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很快,清凉的晚风送来了一点蝉鸣,还有隐隐约约救护车的警笛声。

看来是救护车先到了。

佐助低头看着坐在一边的伏黑惠:“没问题吧?”

伏黑惠点点头:“我来帮你吧,宇智波先生。”他试图接过佐助手里的人。

“不用。”佐助轻巧地落在地面,看着伏黑惠也跟着跳了下来,落地轻轻扶了一下地面。

伏黑惠受伤不算很重,只是今天晚上心情一直大起大落,见五条悟精神猛的一松,这会儿感觉有些脱力。

和赶到现场的急救人员解释情况时,他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编出条理清晰的瞎话。

这大概是每个咒术师要学会的第一项技能——只要他们逐渐成长,最后总会有独自出任务的时候,辅助监督人也不是那么多的。

这种时候,是个咒术师都比佐助有用。

他们有三个伤员四个人,救护车叫了两辆。第一辆车拉了那个被诅咒严重侵蚀的男高中生,伏黑惠也跟了上去。

佐助则搭了第二辆救护车,那位短发女生身上只有一点擦伤,晕过去也只是因为受惊过度,救护车还没开到医院就醒了,然后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被注射了镇定剂,又睡了过去。

下车的时候,他没在急诊看到伏黑惠,问了一句才发现对方去了前台,正在帮两个普通人办入住手续,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

脸上的血擦干净了,伤口却还没处理。

“去处理一下伤口。”佐助把笔从他手中抽走放在一边。“我们之后再来办手续。”他对前台护士说。

“是。”伏黑惠愣了一下,顺从地点点头,转身和佐助回了急诊。

急诊室的值班医生是个年轻人,见到伏黑惠眼前一亮,招手叫他过去。

“我刚才就想叫你过来处理伤口了,”他絮絮叨叨地说,“同学受伤了没错,但是也要自己保重身体。你是他哥哥吗?”医生随口问了佐助一句,然后几乎毫无停顿地说了下去,“还是要多注意一点,不要假装自己很坚强……”

伏黑惠乖巧地躺在床上,闭着眼任由对方用生理盐水冲洗额角的伤口,眉毛都没皱一下。

“看着口子还挺大的,可能要缝几针……”

“头发应该不用剪吧……”

伏黑惠猛地抬眼。

如果把额角的头发剪掉一点,五条老师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嘲笑他的机会。而且绝对会连着嘲笑他好几个月。

“好嘛,”医生被他逗乐了,“不剪不剪,我也不喜欢发型被破坏,要长好久才能长回来呢!”

护士自觉地推来了装满缝合器械的小推车。

医生先给伏黑惠打了一针局麻,然后戳了几下伤口,确认麻醉生效才开始缝合。处理伤口的时候,五条悟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我和惠订了一个酒店,邮件转发给你,晚上直接住我房间就行~]

[让伊地知再定一间。]佐助回复他。

[大概来不及了。我马上要和协会联系报告这件事,晚上不会回去,剩下的明天见面再说。]

酒店预订的邮件随即被转发了过来。

佐助抬眼看向从病床上坐起来的伏黑惠。

“走吧,”他淡淡地说,“不用管其他人,窗会处理的。”

——

他们在酒店前台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主要是因为伏黑惠脸上带了不少伤,头上缠着绷带,前额的头发被灰尘和血液黏成一缕一缕的,衣服也有几处破损,导致前台怀疑他惹了什么麻烦,把他们拦在那里,旁敲侧击问了好久。

伏黑惠故技重施,用面对医务人员那套说辞解释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脱了身。

另一方面是因为佐助在登记入住时稍微有点不确定。

“和客人您确认一下,伊地知洁高先生的预订,入住一人,五条悟先生,需要更改什么信息吗?”前台小姐语速飞快地把信息过了一遍。

“还有其他房间吗?”佐助随口问了一句。

“麻烦稍等,我为您查询一下。”

前台小姐在电脑上敲打了一会儿,遗憾地抬起头来,“非常抱歉,今天所有的房间都被预订了。”

明明不是什么节假日,仙台也不算个热门的城市,这里的房间居然都被定满了吗?

“……没有。”佐助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签了五条悟的名字,拿了房卡和伏黑惠一起进了电梯。

协会那边肯定要为了虎杖悠仁的事兵荒马乱一段时间,五条悟大概率就像他说的那样,一晚上都要随时待命。

伏黑惠看起来有点心事重重。

他看着显示屏上不断跳动着的数字,在电梯停下时终于开了口:“宇智波先生,五条老师最近在做的事很危险吗?”

佐助脚步未停地踏出电梯,语气平静地开口问他:“你指哪件事?”

真要说的话,五条悟做的每一件事对伏黑惠来说,都算是危险程度很高的类型。

伏黑惠轻轻叹了口气,“就是禅院学姐他们也不太清楚的那件事,我知道五条老师不会瞒着您的。”

走廊里厚而软的地毯把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完全吸收,只有中央空调在头顶运转,发出了轻微的嗡嗡声。

“对他来说不算危险。”佐助平静地说。“但是你们知道就不一样了。”

对五条悟来说,最危险的并非针对他的敌人,而是针对他身边人的举动。他就算实力再强,也没法保护每一个人。

伏黑惠停在了走廊中间,暖黄色的顶灯在他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我明白了。”头发凌乱地翘向四周的碧眼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干脆地终结了这个话题——这让佐助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表情平静,大概并不意外得到这个回答。

是很理智、很成熟的应对。

但未免太过依赖五条悟了。

佐助认识的许多咒术师都是这种态度。就连禅院真希这种称得上反叛的人,在面对五条悟给出的“有点事想确认所以要和佐助找个理由打一架”这种称得上胡言乱语的托辞时,也只是翻了个白眼,没有要追问的意思。

似乎已经默认只要是五条悟做的事,他们就无需担忧、无需询问,也无法插手。

五条悟身边的这些人,或是年轻的学生,或是成年的术师,都对佐助态度友善,佐助对他们本身并无不满,甚至可以说已经把这些人划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内,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这种行为颇有些当缩头乌龟的意思。

大概是因为他本身经历了太多欺瞒,导致现在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被人瞒着就会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所以才会讨厌这种连努力都没有努力,就直接放弃探究的举动。

“你就只有这个问题吗?”佐助的语气带着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不渝。

既然说五条悟不会瞒着他,难道就没有想过五条悟为什么会这样做吗?

伏黑惠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佐助会突然甩出一个问句。

“但是,我知道的话不但无法帮到五条老师,还会给他添麻烦的吧。”他垂着眼,声音听起来有点挫败。

所以就这么放弃了?

佐助表情冷淡地肯定道:“你这种畏首畏尾的性格确实很容易添麻烦。”

他不知道伏黑惠经历了什么,才总是摆出一副自己无关紧要、处处为他人着想的样子。

想知道就问,问不出来就努力变强自己去查,就因为五条悟是这里的最强,所以认为自己永远无法超越对方、乖巧地做一个好学生就够了,实在是很没意思。

五条悟还和他说过,希望伏黑惠有一天能成长到和自己比肩的地步。

佐助觉得,照这样下去,对方下辈子也看不到这一天。

好在还会不甘心,不然他都要同情五条悟了。

伏黑惠猛地抬头看着佐助,为自己从对方口中听到的、近乎指责的话感到十分惊讶。

宇智波佐助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他很少指责某个人,而只会直截了当地告诉对方哪件事做错了什么。所以伏黑惠一直不觉得对方嘴毒,真要说的话,五条悟那种句句都针对别人本身的垃圾话才更让人头大。

所以,在宇智波先生看来,他在……畏首畏尾吗?

他明明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每次都是抱着必死的信念来战斗的,但却还是被人说“畏首畏尾”,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伏黑惠站在房间门口,手里捏着房卡,胳膊上还挂着喜久水庵的纸袋,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到底应该问些什么:“您……为什么会这么说?”

佐助拧起了眉毛。这种事要怎么解释?

说他看到伏黑惠在五条悟出现之后对迎面而来的攻击也不做闪躲?为了没什么必要的住院手续把自己的伤口丢在一边?明明知道五条悟不会在意他张嘴去问却还是只在这里旁敲侧击?

日常生活中的一点一滴构成了一个人的性格,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

站在伏黑惠对面的黑发忍者挑了下眉,有些不耐烦地跳过了他的问题,转而说了另一句有点没头没尾的话:“他没有教过你吗?把他当做‘最强’、想都不想超越的可能性,这辈子也别想追上去。”

与其在这里一边纠结一边当一个好孩子,倒不如任性一点、拼尽全力提升实力,日后让五条悟自己把事情说出口。

至于对方的性格问题——

佐助自觉,刚才说的话已经算是对别人的性格指手画脚了,这种事还是让五条悟来做比较好。

他今天当够老师了。

佐助伸手把伏黑惠手中的纸袋拿了过来——对方还表情怔忪地站在原地,简短地冲对方点了下头,转身向走廊深处走去。